盛星果然没有留很久,吃过午饭就去了机场。
徐博士送他上了出租车,拍拍手上楼来,换鞋关门。
岑钺转着轮椅,从房间出来,沉默地看着徐博士。
徐博士惊悚道:“你干嘛?眼神很奇怪。”
岑钺坐到桌边,说:“我想修改下协议,增加一点内容。”
徐博士狐疑地跟着他坐到桌上,两个人隔着一张长桌对坐,岑钺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十分有谈判架势。
徐博士:“???”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不能输,于是也端着手,脊背挺直,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岑钺。
“你想改什么?”徐博士的语气中明显有着防备。
难道是这小子要跟他闹脾气了?要辞退他?
徐博士冒出许多个想法,越想越生气。
岑钺拿出准备好的纸质协议,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然后指着其中一行道:“这里,我想将乙方的工作模式修改为住家保姆,即,更正为,乙方在甲方家中居住,直到协议失效日。”
徐博士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怔忪,他呆了下,重复道:“什、你说什么?”
岑钺耸耸肩,把原协议收好,淡淡地说:“住家的话,因为我需要承担多余的水电费,所以发给你的工资会少一点,至于少多少,这个数额是可以商量的。”
“是这个问题吗?”徐博士忍不住站起来,双手按在桌面上,双目炯炯地盯着岑钺看,“你要我搬过来住?”
……这话怎么怪怪的。
岑钺不擅于处理这种场面,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尽量淡定平稳地说:“我主要是为了考虑可以少开点工资,省点钱,毕竟我现在还没有什么钱的。”
他抬起眼看了看徐博士:“不过,当然也是尊重你的意见。你如果愿意过来住,那当然、咳,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在场有一个傲娇,那么场面将会难以沟通。
如果在场有两个傲娇,则注定了,另一个傲娇必须妥协。
徐博士妥协了。
他双眸发亮,看着岑钺,掩饰不住地露出笑意:“……好,我找个时间,就搬过来。”
岑钺抿紧唇,在脸颊控制不住地发热之前,转动轮椅迅速逃回卧室。
他们都知道,这就是从今以后一起生活的约定。
类似于,成为家人的约定。
“岑钺岑钺!”古绫飞过来,到他面前停下,疑惑道,“岑钺,你脸很红。”
岑钺抬起手掌捂住半张脸,含混地对古绫说:“古绫,以后我们要和徐博士一起住了。”
古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博士本来就和我们在一起啊?”
岑钺摇摇头,试图解释:“以前,徐博士只是和我们一起吃饭。现在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古绫双手托腮想了一会儿,忽然道:“徐博士要和你一起睡觉觉吗?”
“??不会啊!”岑钺用力摇头。
古绫于是更加不明白了:“那有什么区别呀,以前也是一起吃饭,不睡觉,现在也是吃饭,不睡觉。”
岑钺顿了顿,反而放松下来。
是啊,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他没必要有什么压力,就像从前一样生活就好了。
能最终走到一起的人,都是顺其自然的。
-
好不容易预约到了盛星所在医院的床位,岑钺要在医院住一个星期左右,接受各项精密的检查,还要做第一阶段的治疗。
只是,那所医院在京城。
岑钺对着桌子发呆出神,被洗完澡走出来正擦头发的徐博士看到了。
“喂,小子,你是不是在担心治病的事啊?”徐博士一边甩毛巾一边问。
岑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没有。”
“嗐,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就是机器对着你钻两下,这么粗的针对着你打两下,”徐博士拇指和食指一碰,比了个圈的手势,“没什么好怕的啦!”
岑钺:“……”他转过轮椅就要走。
徐博士赶紧叫住他,咳了两声后,似乎勉为其难地说:“嗯,那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去啊,毕竟你一个人去医院住一周,只有护工照看的话,想想还是有点可怜吧。”
岑钺顿住,背对着徐博士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
他没说什么,操纵着轮椅离开,只是背影明显轻松了很多。
徐博士摇摇头,看起来再怎么是个小大人,到底也还是个小孩子啊。
不过,岑钺担心的其实不是徐博士以为的一个人住院会害怕的问题。
他担心的是,那个医院在京城,很难说岑家不会知道他去住院的消息,上一次跟岑天南不欢而散,岑钺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最后岑天南也没有答应他什么,只是自己坐在那儿发愣,岑钺等得不耐烦,就直接走了。从那之后,他和岑天南没有再联系过。
岑钺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以前,“父亲”这个词在他脑海中代表的是权力的象征,是让人又惧怕又好奇的存在,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岑钺渐渐地意识到,岑天南似乎并不像他以往的认知那样威严,反而显得有些脑筋不正常。
他的行为举止很扭曲,似乎随时都想张扬自己的狠厉霸道,但是在岑钺看来,却像是一个戏过头了的演员。
例如岑天南随时随地都准备发怒的性格,以及他周围的人对他的绝对诚服。岑钺还记得,那天陈健对着岑天南下跪的场面。
简直是不可理喻。岑天南周围似乎都没有什么正常人。
有的时候岑钺都很疑惑,在这样一个人的带领下,岑家的产业怎么还能一直赚到钱的?
说实话,就算岑钺不认识岑天南,也没有因为母亲的事情对岑天南怀有恨意,看到岑天南这种人,也是必须要远离的。一个高高在上的暴君,喜怒无常的疯子,简直就是垃圾人,到底哪里值得这么多人追捧。
从各个方面上来说,岑钺都不想和他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碰到他就没好事。
岑钺叹了口气,沉闷地看着窗外,很难高兴起来。
他的叹气声,把古绫招惹过来,盯着他直看。
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似乎执着地要探测出岑钺不高兴的原因。
古绫想了半天,想不明白,但是决定哄哄他。
于是去小盒子里拿来小梳子,和小皮筋,递到岑钺手上。
岑钺一愣。
古绫乖乖地背转身对着他,十分大方地说:“给你梳吧。”
每次小恩人给她梳头发的时候,都很开心!虽然梳得丑丑的,可是看在小恩人现在不高兴的份上,她就忍一忍吧。
岑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拿起小梳子,对着古绫的头发跃跃欲试。
上一次扎出来的小揪揪被古绫嫌弃,他深感打击,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既要有造型,又不能太复杂,毕竟上一次的小揪揪已经展示了岑钺的能力上限,如果过于挑战自我,将会带来不被期待的结果。
岑钺一手捏着小梳子,一手捧着小皮筋,抿紧双唇,脸色肃穆,黑眸之中光芒闪过,正在深深地思索之中。
那就决定是双马尾吧!
造型活泼又不失特别,简单而又考验技术,无非就是马尾乘以二,非常适合此时不甘失败但又心态保守的岑钺!
岑钺深吸口气,手刚碰上去,古绫十分娇气地“啊”了一声。
岑钺:“我还没梳。”
“哦。”古绫反应过来,讷讷地转回头,“我也不疼,我只是先叫一下。”
“……”越来越娇了。岑钺这么想着,却完全按捺不住笑意。
他仔仔细细地把古绫的头发分成两半,古绫的头发握在手里真的像水一样的触感,绵密至极,非常舒服,可是,就是不像人类,也没有人类的体温。
岑钺敛下眸子,压下心里淡淡的遗憾,把分好的头发用皮筋圈了起来。
这一次,他尤其注重了轻柔的手法与扎实的力道相结合,严格按照标准线对齐了两个小马尾的位置,绝对不会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完工后,岑钺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下古绫头上扎好的小马尾,眼中流露出欣慰之意。
软软的奶白色双马尾,软玉似的玲珑剔透的小脸,怎么看怎么般配。
古绫立刻跑到镜子前面去看,岑钺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古绫对着镜子,左晃晃右晃晃,回过头,用小手捂住嘴,
给了岑钺一个超大声的啵啵!
岑钺右手握拳,举在胸口,胜利!
古绫很喜欢她的新造型,拎着裙边不停地摆着动作,对着镜子欣赏。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姑娘那样活泼可爱。
岑钺经过公园的时候,常看到有父母带着小女儿出来玩,爱美的小姑娘们最喜欢用手捧着脸扮演花朵,趴在草地上拍照。
可是,他的古绫这么可爱,却没有办法用照相机记录下来。
岑钺微微垂眸,顿了一会儿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个小樱桃耳钉。
这也是他去商场的时候买的……虽然买的时候也顶着导购员惊讶复杂的目光就是了。
古绫太小了,那些发卡、皮筋她都用不了,岑钺找了一圈,只看到耳钉的大小差不多能给她戴到头上。
他特意选了那种塑料管的,还带封口,不会扎到。
招招手让古绫过来,岑钺给她一边一个安了上去。
小姑娘果然是要打扮的,原本奶白奶白的小古绫就已经十分可爱,点缀了一点樱桃红色之后,显得更加活泼明媚了。
圆润饱满的小樱桃衬在奶白色的、像液体一样平滑的发丝上,不管是颜色还是形状,都十分相称,赏心悦目。
岑钺忽然蠢蠢欲动,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樱桃不错,草莓应该也可以,再试试别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岑钺:樱桃不错,摩多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