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缺点是,沾花惹草,麻烦!
心中嫌弃,面上却也不显。忽略前方灼灼的视线,抬步下楼。
胳膊却被身后之人缠了上来,肩膀处抵了个头,侧身被压了半个人的重量。
便宜夫郎松竹的淡香传入她的鼻端。
“妻主,等等奴家,奴家脚腕疼。”沉郁的声线被刻意压细,声音软绵无力,撒娇意味尽显。
柳长宁身子微抖,裸露在外的肌肤生出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险险被那声音给吓的,从楼梯之上跌落下去。
她不着痕迹的皱眉,眼尾眯成一条直线。
抬手便欲将身边之人的胳膊给甩开,胳膊却被他紧紧的钳制住,他的头搭在她的肩侧,耳边是他刻意压低的声线:“帮我。”
柳长宁挑眉,顺着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觑了眼木梯口站立的女子,低头凑近他的耳朵尖,问道:“情债?”
裴元绍圆润的耳垂染上一抹绯红,他勾唇的弧度不变,刻意压低的声音却透着股恼羞成怒:“憋说话!”
声音从齿缝内发出,竟然带着丝乡音。
柳长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虽有些不耐烦,倒也没有继续挣脱。
停顿了片刻,待他又下了一个台阶,由着他靠着,并肩从台阶上,一步一缓的往下走。
便宜夫郎矫揉造作的声音越来越大:“妻主真好,明行昨日被……你弄的伤了腰,妻主回家可要给我好生揉揉。”
柳长宁向前迈步的姿势一顿,眼底不悦之色一闪而逝,倘若不是答应此人在先,这会儿指不定将此浪荡之人扔出去。
她侧头,唇顿在他的耳廓处,沉声道:“……男人,适可而止。”
肩头的男子身体微僵,眸色加深,愣了片刻,总算再不说些下流话。
两人并肩下得楼梯,越过玄衣女子。
却不料,那人冷不丁的侧头,对着便宜夫郎拱手道:“多日不见,景之近些时日可还好?”
景之是长帝卿的另一个字,当今天下唯有两人方知道有两个表字。
今日旌寰不假思索的唤出了出来,裴元邵眯着眼,将头深深的埋于身边女人的肩膀上,心中惊涛骇浪。
二表姐莫然……怕是被控制住了,原来姑母前世权力被架空,还有此桩事情。
裴元绍眼底复杂之色一闪而逝,眉目轻佻,微笑唇上扬。
抬眸打量旌寰好一番,方上前两步,身段柔软作势便要朝她扑去,却仅在她的身前堪堪顿住身形,桃花眼,潋滟生辉:“原是旌主,你此番前来花石镇,可是特意来接我回京?”
旌寰越过裴元绍,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农女,丰唇滑过一丝讥诮:“景之折煞在下。今日在此地与你偶遇,实属意外。殿……您一如既往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只这品味变差不少!”
她冲着不远处的农女抬了抬下巴,直视裴元绍,意有所指道:“此等庄户女姿色比府上的差太多。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在下如何也不敢信帝……裴公子口味儿独特,啧啧啧!”
第22章 师傅
柳长宁歪着头,便见便宜夫郎错动脚步,将她严严实实的挡于身后。
她抬头越过他肩头红艳艳的衣衫,定定的注视着间隔两个臂膀距离的女子。
玄衣女子头上戴着繁复的头饰,衣领高高竖起,依旧将脖子完全遮掩住。
乍一眼看来应是极为正经之人,只是说出来的话,有些难听。
柳长宁眼珠错动,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眼,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茶色的眼睛泛着丝极浅的幽光,冷意便如细小的针刺,直直的落于“她”的身上。
旌寰倏然一震,忽如其来的冷意,尚且没有令他回过神儿来。他诧异的看过来,便恰恰对上农女直视的眼神。两人距离极近,便直直的看清了她眼珠的颜色。
那是双极浅的茶色双眸,眼内无波无澜,没有多余的情绪,视线虽落在他的身上,却淡漠的仿佛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跳梁小丑。
旌寰轻蔑的神色消失,眼睛倏然睁大,眼皮完全撑开,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撑成了一双圆鼓鼓的黑眸。
身上迎来那人冷冽的威压,带着几分警告与刺骨。
旌寰抖着唇,眼中骇然之色一闪而逝。心头接踵而来的是一波一波的战栗。
身子极细微的颤抖,丰唇半张,即将脱口而出嘲讽的话便悉数吞入腹内。
后背此刻全是冷汗,手心已经开始聚成一滩汗渍。
心口一并疯狂的鼓动叫嚣。
他甚至在冰冷的注视中,止不住的发出了一声不符合他往日形象的低浅shengyin。
是她!一定是她!
原来前两次偶遇,他的感觉并没有错,此人一定是师傅无疑。倘若他当时能仔细看一下她的眼睛,如何也不会错过!
仙灵域,人尽皆知。无情道道祖柳苍云原本有一双极黑的水眸,却因了修炼无情道,性格逐渐清冷,灵魂之上便打上了一抹烙印。
原本并不影响眼睛内的颜色,可是无情道修炼者,在元婴渡劫时,会迎来一道生死难关。
当年那人金丹大圆满,化为元婴之时,因招来最恐怖的玄雷,被劈中了识海。
是以,渡劫成功后,她灵魂之上便有了一道细微的创伤。
为了让创伤的影响达到最小,她当时特意请来药阁长老,为她炼制一枚转灵丸,灵魂创伤修补不了,但是可以将伤害降至最小,聚集于眼内。
唯一的代价是,只要灵魂不灭,眼睛便呈茶色。
倘若仔细观察,可看见,眼珠内,细小的裂痕。
此乃打入灵魂的创伤,生生世世便是她的标记。
倘若如此近的距离,他再将她错过,他又有何脸面说上一句,他是她曾经的孽徒。
裴元邵抬眸,狐疑的凝了一瞬旌寰,只一眼,便发觉此人正不正常的颤抖。
“她”脸上神色复杂,似悲似喜。一向不近人情的双眸,紧紧的盯在前方,眸光流转,似藏着惊涛骇浪。
裴元邵差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对上自家妻主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修眉倏然紧蹙,眼神不善的再次觑了眼旌寰。
脚步错动,将他的视线挡的严严实实。
他伸手摩挲着腰间的长鞭,冲着旌寰勾唇,冷笑道:“在下早已不是金陵城内的娇客,往日种种皆是过眼云烟。如今,我已是有了妻主的男子。虽妻主平平无奇了些,但总归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若不是前来漠北接奴家回京,那便让道吧。”
裴元邵说完,转身再次攀上柳长宁的胳膊,他的头搁置在她的肩头,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看向侧身的女子。
柳长宁用手指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手心,警告意味儿明显。
只可惜裴元绍并不搭理,歪着头得寸进尺的冲着她修长的脖侧呵气如兰。
柳长宁正欲发作,不远处那高个子的玄衣女子踉跄的走上前来。
她脸上的神色并不好看,丹凤眼中盛着抹狼狈,见她看过来,抿唇,极快的将外露的神色收敛。
柳长宁皱眉,身前这模样熟悉的女子,有些古怪。
她眯眼,本欲再次将她打量一番,却不料,头被一双手给硬生生掰歪头。
便宜夫郎那张艳艳绝色的脸在眼前放大,他勾唇,唇角盛着笑容。只这笑意却并不抵达眼底,显见的是极为不悦。
压着声线,娇娇滴滴恶心她道:“妻主,奴家与你回村。”
一边说话,一边主动牵起她的手,五指交握,手心竟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柳长宁歪头凝了身侧之人一瞬,暗忖便宜夫郎不去当演员,白白埋没了才华。手心布满汗水,明明是紧张的要命,却一副熟稔的轻佻之色,真真七窍玲珑之心,处处皆靠演技。
能清晰的感觉到身边男子紧张微颤的手臂,手心密密麻麻的湿汗。柳长宁抿唇,倒没了挣脱之意。
裴元绍枕在柳长宁的肩头,心中蹿着怒火。
虽料定了旌寰会怀疑他,可是“她”眼中的神色,太过古怪……恶心。
直直的盯着农女那张脸,没了方才的嘲讽与高冷,却是极为恶心的眷念与回忆。像极了少女慕艾,情到浓时的神色。
呸……
想到这两个词,裴元绍此刻的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了。他可没忘记,此人有磨镜之好。
方才一副瞧不上的口吻,这会儿却如痴女一般,盯着猛瞧。
柳丞相那样仙人之姿难不成满足不了她,竟然来抢他的……嗯……妻主
抢来的更香?此人当真恶心至极。
心中添堵,裴元邵也不装了,卸掉方才软趴趴、妖妖娆娆的身段,直起身,一把将身边的女子牢牢的塞入身后。
他迎上旌寰的目光,唇角弧度下压,似笑非笑道:“旌主当自重,这般无礼的打量在下妻主,可是在欺我如今落魄,再也奈何不了你。”
裴元邵顿了顿,目露寒光,话锋一转,厉声道:“即使草民与您乃云泥之别,但是你可别忘了,京中那位主子,再如何说也是草民的嫡亲妹妹。你此番侮辱,我便是不要这张脸面,也可告到那位身前,与你说道一二。”
旌寰攥紧五指,克制着心口喷薄的**,强自回神儿。
艰难的将赤红的双目从那人那两人交握的手指中移开。
面无表情拱手退后一步,道:“长……景之言重,方才在下无状,望小姐与贤弟海涵。”
他虽道歉,眼尾余光却一直瞟在柳长宁的脸上。
只可惜,那人歪着头,并不搭理他,形容冷淡,眼底甚至带了丝厌烦之色。
五十年的相伴相守,他熟悉那样的目光。明白她此刻应是极为不耐,倘若仔细看能从她茶色的眸光中,看出几分清冷。
心中升腾而出的恐慌消失殆尽,眉目间的小心翼翼的收敛的一干二净。再对上裴元邵时,又恢复了方才的淡定。
他向前几步,走至裴元绍近前。
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殿……景之好眼光,竟是找来这等出色的妻主。只不过,做戏便是做戏,定不要太当真。”
裴元邵眯着眼,他伸手,用了丝内劲儿,重重的拍在旌寰的肩头,勾唇,笑容危险:“当不是做戏呢?旌主,如何自打脸,一刻钟前嫌弃意味甚重,这会儿竟改了口径,端的是古怪。只不过,不管您心中打的什么盘算,妻主总归是在下的,不容你等外人置喙。”
裴元绍说完,攥紧身边之人的手,一步一缓的错身,走出客栈。
旌寰目光阴鸷,他紧紧的盯着那一对交握的双手,心中震荡。却也没有继续跟上去。
尽管迫切想要分开前方那两人交握的双手,却克制的忍住。
不是不能,是不敢。
那人一定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