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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一年,五月十五, 宜嫁娶, 宜搬迁,长帝卿大婚。
自古帝卿出嫁依惯例应在皇宫, 可是由于明行女皇死后, 整个裴氏皇族, 裴元绍辈分最高。从皇宫出嫁并不妥当,是以出嫁地点变成了长帝卿府。
这日一大早,裴元邵被贴身小侍唤醒,洗漱穿衣, 折腾了半个时辰。
坐在铜镜前。
裴元绍从没有细致打量过自己的外貌。于他而言,容貌不过是皮囊,达成目的,才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可是此刻他仔细端详黄镜子内的人,轮廓分明,五官完美无可挑剔。着一身大红的嫁衣,雍容华贵,俊美不可方物。
他忽的对着铜镜内的男子笑了笑,庆幸有这样的姿容,因了只有这等容貌与那人站在一起,方能与之匹配。画本所说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裴元绍唇角孤独加深,整个身子在红红火火的内室,被捂的温温热热。
两世为人,他终是有了归宿!紧张、期待,心头鼓鼓囊囊。目之所及的一切仿佛本该如此,嫁给她或许等了万万年的时光,或许苦苦求了许多年……
明德长帝卿府外,喧天的锣鼓声由远而近。
身着大红喜炮的女君在好友的拥簇下,翻身下马。
她一步一缓的走至近前,看向被宫侍扶出来的男子。
他依旧着一袭红衣,只不过与往日身着的长衫并不同,繁复的嫁衣金丝银线,针脚细密。阳光下,那是夺目的艳红色,喜庆、张扬、艳丽,一如他整个人。
柳长宁唇边漾着笑,目光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她一步一缓的走至他的身前,执起他的手,含笑道:“子渊,为妻前来接你回家。”
她茶色的眸子内柔情缱绻,三十年苦果,换来这一世的圆满,此刻便仿佛是一个仪式。她许给他,晚了万万年的许诺。
“好。”阳光刺目,裴元绍眯着眼应道。
掩在宽大嫁衣的手搔刮着她的手心。
五指相扣,便又渗出更多的汗水。
她好脾气的侧眸,低头理了理他并不散乱发髻,借机压低声音警告道:“邵哥儿乖,众目睽睽之下,安分点儿,忍着,听话!”
裴元绍低垂着头,墨色的眸内灿若星子。
周围凑热闹的人,等来等去,也没有等来柳丞相将长帝卿背上轿。
她只是站在殿下的身侧,牵起他的手,并肩一步一缓走向马车。
没有花轿,只有扎花的马车。
凑热闹的路人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金凤朝成亲礼仪,女君迎娶夫郎,新婚男子自出夫家门,脚便不能沾地。
若是沾上地面,便意味着女君不喜,意为往后生活不和睦。柳丞相今日所为,是轻慢新夫郎呐。
路人叹息不断,柳长宁却对旁人的看法,丝毫不关心。
她牵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热度,眼底弥漫着宠溺与温柔。
她得给他最大的尊重与平等,往后是生生世世扶持,没有谁低人一等,娶他不是为他负重前行,而是相携相伴相互依偎。
于是她给他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求娶,她想告诉他,他二人不是只有这一世圆满,还有生生世世,柳苍云灵魂不灭,他们便有生生世世的纠缠。
没有记忆的长帝卿不懂身侧女子眸中闪烁的波光,却在与她携手上马车的那刻,眼内弥漫着星星点点的感动。
多年前,西樵村。
他曾指着镇上成亲的车队,漫不经心的对她说:“你瞧见没?男子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应是成亲之日,可成亲这日却依旧只能困守在花轿内,远远的看着妻主的背影。身而为男子,便是诸多意难平……”
“哦?你想法倒是颇多,别人成亲与你何干?倒不如将家中的夜香倒了。”
“你!”
想到当年气的发抖的自己,裴元绍忽的笑出声,胸腔起伏。
他定是上辈子,积累了大功德,这一生才能有这样特别的女子出现,给他未曾想到的温柔与感动。
扎花的马车行驶在金陵城的大街上,热热闹闹的唢呐响起,周围的鞭炮声震天响。没有新娘骑着高头大马开道,成亲队伍却很是壮观。
嫁妆一旦一旦的从帝卿府内抬出,尾随着马车,占满了整个金陵城的主街道。
车内的两人,在喧天的锣鼓与庆贺声中,褪去了衣衫。
拥抱、亲吻,抵死缠绵。
马车行的极缓,整整走了一个时辰。
柳长宁被准夫郎热情似火的缠着,到后来只能凭着超人的自控力,才能将体内诱香压下。
随着这缓慢的路程,一路颠簸,车内一男一女在长久的厮磨中,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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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半个时辰,下马车的时候,长帝卿腿有些抖。
柳长宁不着痕迹的轻笑出声,凝了他一眼,低声道:“殿下扶着微臣走。一会儿回屋好生歇一歇,今夜洞房花烛,殿下若是没了力气岂不是……”
裴元绍抬眸狠瞪了她一眼,长手环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软肉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桃花眼眼尾泛红,喘息道:“妻主嗯……大可放心,只要你体力尚好,成亲三日休沐假期,我亦是可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耳侧□□出声,恶意的呼出热气。
柳长宁忍住心头冲动,低声哄道:“子渊乖,闭上小嘴。若是让□□声给旁的人听见,别说三日休沐假期……嗯,令小邵哥儿十日支棱不起来可好?”
裴元绍愣了愣,底裤早遗落在马车上,这会儿下身空荡荡,一阵风吹来,凉飕飕,他不由打了身寒颤。
歪头狐疑的看了眼一本正经说骚话的女子,万没料想此等禽,兽不如的话竟然是风光霁月的柳丞相所言……这这这……
心头莫名又无端是生出热意,裴元绍垂着头,耳垂红晕,与大红的嫁衣成了一片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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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牵着同样着一身红色长衫的男子,跨火盆,缓步并肩走入正堂。
周围好友起哄声庆贺。
拜天地,闹洞房。
交杯酒换盏共饮,繁琐的成亲仪式,总算结束。
送走同僚好友,已过了戌时。
柳长宁脸上染了半分红晕,正红的长衫穿在她的身上,将她本是清冷如仙的面容,衬出了几分烟火气。
她推门而入,进屋时,风儿一吹,将她一身的酒气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柳长宁眯着眼,酒量不好,此刻已是半醉。
屋外大红灯笼高挂,屋内窗纸艳艳红。
原本该好好坐在床榻的男子,正慵懒的靠坐在八仙桌旁。
红烛之下,他侧面如刀削,剑眉入鬓,桃花眼掀开,薄唇自然上翘。
配一身红艳艳的喜袍,仿佛要将整个屋内的色彩都夺了去。
他抬眸报以一笑,冲着柳长宁低哑的唤了声:“妻主……如何这个时辰才回来,子渊下身热的厉害……”
他意有所指的掀开大红的嫁衣,内里空荡荡,不着片缕。
没羞没臊道:“小邵哥儿想长宁呢!”
半眯着眼的柳长宁,走至近前,拈了颗果脯,含入嘴中,俯身扣住他的头,将果脯渡入他的口中。
“甜不甜?”声音略带醉意,气息喷洒在他的面上,所过之处,细细软软的毫毛直竖。
裴元绍眸色暗了暗,媚眼如丝,贝齿咬在果脯上,口腔便充斥着甘甜的味道,他迟缓的点点头。搂住她的腰部,应道:“嗯……”
柳长宁勾唇,半醉的眼底含着抹暴风骤雨前的宁静,一手扯下他的长衫,哑声低语:“上面的小嘴甜可不行,下面的小邵哥还需要为妻安抚。”
她说完似笑非笑的伸出了手,拦腰将他抱起,仍在了正红的床榻上。
红烛帐暖,柳长宁一把扯下大红锦帐,俯身倾轧而上。
暴风骤雨而落,床榻吱吱呀呀,发出不堪重负的破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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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帝卿嫁给柳丞相的头一年,坊间盛传,柳大人委曲求全,伏低隐忍,预言迟早有一日,会将长帝卿休离出府。
整个金陵城未出嫁的闺阁男子,皆盼着。
可是一等便是十年,尽管朝堂之上,二人分庭抗礼,争锋相对。可私下里,这二人,如鼓琴瑟,恩爱好和。
很多年后,丞相与帝卿休沐在家。
一日好友拜访,问:“原配夫郎。大人如何安置?”
柳大人拿出一纸婚契,指着身侧的长帝卿道:“从始至终便只有裴子渊一人,原配既现任,我将他时时安置在身侧。”
好友满目惊骇,眼睛定在契书上,其上所书定亲日期,分明是仪凤五年五月,西樵村柳长宁娶夫郎裴元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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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光十年,丞相柳长宁与长帝卿双双辞官归隐。
祟洸女皇跪地挽留,却无法改变其心意。
柳长宁留在朝廷最后一日,对着文武百官道:“我与夫郎前半生,为裴氏王朝鞠躬尽瘁,为天下黎明苍生建下如今太平盛世。上对的起先皇祖宗,下对得起黎明百姓。往后半生,我们得对得起彼此。诸位无须挽留,望尽心辅佐女皇,维持这王朝鼎盛之世。”
长帝卿与柳大人离京那一日,金陵城百姓夹道跪拜,含泪相送。
史书记载,丞相柳苍云、长帝卿裴元绍共同把持朝政的十年,将整个金凤朝推上了一个史无前例空前鼎盛的时期。
二人互相扶持,辅佐年幼女皇深化改革、革新税法、整治纲纪、改革科举、任人唯贤。
在位任职期间,金凤朝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蛮夷莫不敢来犯。
缔造出空前盛世王朝,而后一直延续至上百年,可见其为后世王朝立下的夯实基础。
传奇妻夫,为盛世落下浓妆艳抹的一笔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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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裴元邵活了七十年。
死的那一刻,三世的记忆纷至沓来。他眼角含着泪看向抱着自己的女子,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唤了声:“狗徒儿……对不起,再不能……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