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道:“我当然也痛快,总算不枉我们曾经受的那些气,曾经受的那些煎熬与担惊受怕。不说了,先回家吧,我想槿哥儿都快要想疯了!”
“我也是,只恨不能立时飞回家去见六六七七。我们都想成这样儿,师兄和相公怕是只有更想的吧?只盼再忙几日,他们也能回家去看一看,歇一歇吧。”
“应该快了……”
二人很快到得宫门外,上了马车一路回了家。
六六七七还好,见了罗晨曦都是又哭又亲的,娘儿之间很快恢复了以往的亲热。
槿哥儿却是连抱都不肯让季善抱了,一抱就要哭,把季善给委屈得,“小家伙,小没良心的,才几日呢,便连亲娘都不认得了……娘也不是故意不回来陪你,是实在没法子呀……”
还是程夫人笑着劝慰了她一通,“没事儿,小孩子都这样,明儿就好了。”
她才好了些,悻悻的回了房间去梳洗更衣。
等季善收拾好,觉得浑身舒服多了,方将程大奶奶叫到一边,问起裴家的人这些日子可有再上门来,“他们家有品秩的都得进宫哭灵,就算再来,也只能裴五两口子再来吧?”
程大奶奶道:“是又来过两次,后边儿一次还在门外抱着孩子,来了个什么‘母亲不出去见他们,不原谅他们,他们就长跪不起了’。呸,吓唬谁呢,丁管事直接让人去请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他们只得灰溜溜的走了,之后倒是没再来过。”
季善冷笑,“有本事今日再来,看我不出去泼他们一身洗脚水!”
好在经过一下午和一晚上的熟悉,槿哥儿又肯让季善抱了,次日更是抱了季善的脖子便不肯再撒手,虽然还不会说话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季善时,却分明在无声的与她说‘娘以后再不要离开槿哥儿了’。
把季善看得心里是又酸又软的,哪里还舍得再与他分开?
转眼过了先帝的二七,随即太皇太后的二七也过了,文武百官与诰命夫人们方终于不用日日进宫哭灵,皇上虽还未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也正式入住了乾元殿,开始小范围的临朝理事了。
沈恒这个御前的红人儿也终于能回家来,与季善和槿哥儿团聚,一家人好生吃顿饭了。
眼见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沈恒便瘦了一大圈儿,程夫人都心疼得不行,上了桌便不停的给他夹菜,“姑爷这些日子怕是就没好生吃过一顿饭,没好生睡过一觉吧?这才真是只看得见人前风光,看不见人后遭的什么罪呢。快多吃一点,好生补一补才是。”
季善自然只有更心疼的。
等吃完饭回到房间里,沈恒沐浴时,眼见他瘦得身上的骨头都凸出来了,就更是心疼了,嘟哝道:“皇上这是把你当牲口使呢?也该偶尔让你休息一下,缓一缓吧?”
沈恒倒是一点不觉得辛苦,笑道:“我就算这些日子忙到飞起,心里也是畅快的,真的一点不觉得苦,善善你就别心疼我了。就是我这些日子也没陪到你和槿哥儿,尤其槿哥儿,都不认得我了,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只能……”
季善哼笑着打断他,“只能等忙过了这阵子,再好生陪我们了?切,这话我都听腻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你快点儿洗好了,好生睡一觉吧,明儿肯定又有的忙。”
沈恒笑道:“我还不困呢,善善我们说会儿话吧。等登基大典过后,皇上打算封妹夫做诚亲王,至于我,因为资历还有点儿浅,皇上打算让我做詹事府的少詹事,从四品,不过只是挂个名儿,我主要还是在御前待命。大哥也升了金吾卫的佥事,也是从四品,五城兵马司主要就是大哥策反的……总归皇上说了,只要是为他效过力,也忠君为民的,他都不会亏待了。”
季善听得笑起来,“这下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不过妹夫做诚亲王,那个老不修的怎么办?总是皇上的亲叔叔,皇上也不好直接就拿他开刀吧?”
沈恒冷哼,“皇上自不好拿他开刀,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消皇上特地吩咐呢?自有人去找他,他也自会主动让位的,当初既敢掺和这样的大事,就该做好事败后没有好下场的准备才是。到时候一家子上下都得看妹夫和师妹的脸色过日子,怕是比让他们死,好不到哪里去,反正来日方长呢!”
季善与他一样记仇,道:“那就好,他们的‘好日子’很快就要来了!那其他人,尤其是裴家呢?总要知道他们更不好,我才能安心呀。”
沈恒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放心,靖江侯府和八皇子总还要做做面子活儿,皇上还打算等八皇子回京后,封他做亲王呢,靖江侯府的男人们也只是贬官做冷板凳而已。裴家却是没有任何顾忌,便没有我们的私仇,皇上总要找人出气立威,已经着锦衣卫去查他们了。锦衣卫一出手,别说他们肯定不干净,就算真干净,也能让他们不干净,至少也是抄家流放,怎么样,安心了吗?”
季善这才笑了,“这还差不多,到底是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虽然可恶,真让他们都去死,我也做不到。抄家流放,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最好了,反正大哥早已改姓了程,也连累不了大哥,至多到时候让大哥仍他们几个盘缠,路上不至于饿死便是了。”
沈恒失笑,“就知道善善你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还有豫章长公主府和其他一些明里暗里追随八皇子的人家,肯定都要受到惩罚,以儆效尤的,他们该庆幸这次更迭得这般平稳顺利,不然就没有这么便宜了,少不得血流成河。”
季善感叹道:“是啊,能这般平稳顺利,其实于敌方己方都好。如今就只等八皇子回京了,他八成是要闹腾的,不过木已成舟,他总得活下去,他背后站的亲人们也得活下去,想来他也不至于真那么蠢吧?”
“他识相当然最好,他不识相,皇上也一样有法子让他识相,等着便是了。”
沈恒道,“我如今最担心的便是彦长兄了,也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妹夫倒是说早就与他说过赛大夫预测的先帝驾崩的日子,还暗中派了人追随保护他,让他到了日子便随机应变。可至今都没有消息,也实在让人着急不安。”
季善皱眉道:“可不是么,你是没见到孟二嫂,她都瘦脱相了,你要是见到了,心里更难受,我都想去潭拓寺为孟二哥求一求了。”
“别急,彦长兄吉人天相,定能平安回来的……”
夫妻两个说着话儿,直到沈恒的洗澡水已经凉了,起来后收拾完,方熄灯相拥着睡下了。
不几日,先是皇上派去大同传召定北侯的人,引着定北侯一路进了京,在乾安殿给先帝磕过头后,又去了乾元殿面圣。
定北侯本身并不是个争权夺利的,之所以当初上了八皇子的船,不过是因八皇子母家也是勋贵,想着大家都是勋贵,将来不至再受文官的掣肘,每每需要军费军需时,便寸步难行,弄得误了战机,误了大局罢了。
如今上位的是皇上,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直接便以自己‘已受伤病多年的困扰,早就想告老歇息,过几日清闲日子了’为由请了辞。
皇上却是再三挽留,“定北侯战功彪炳,为国尽忠多年,皇考信任有加,朕自也是一样,还盼着侯爷能继续为国戍边,守好大同,守好京城,让朕没有后顾之忧,也让百姓继续安居乐业才是!”
又再三表明自己一贯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让定北侯放心,也盼定北侯让他能放心,‘再谱一段君臣佳话’。
总算说得定北侯心悦诚服,不再请辞,等过了先帝的七七后,便又回了大同去继续戍守,至死方休,——当然这已是后话了。
但因着定北侯都对皇上心悦诚服了,等八皇子终于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时,哪怕心里再恨、再不甘,也只能通通咽下。
毕竟他已什么逆风翻盘的底牌和机会都没有了,被打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的结果,便是一步失败,全盘皆输,除了先认输,卧薪尝胆,再找机会东山再起,还能怎么样?
八皇子遂在先帝灵前以头抢地,大哭一场后,到底还是识时务的跪拜了皇上,定下了君臣名分,自此成了恭亲王,只是都知道这个亲王只是摆设,没有任何的权势可言,所有人也都对他敬而远之罢了。
如此待过了先帝的四七,皇上也以日代年,为先帝守满二十七日孝后,便顺利举行了登基大典。
然后则是论功行赏,大赦天下,封太后为母后皇太后,皇后为皇后,后宫其他妃嫔也各有封赏;前朝文武百官也各有封赏调动,其中最受人瞩目的,自然是赵穆这个新晋的诚亲王。
沈恒与程钦也算是升官儿最快那一拨里的,关键连升几级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郎舅二人如今都简在帝心,将来前途自是不可限量,连带沈程两家一时间也是门庭若市,若非还在国孝期间,肯定还要邀约不断。
而勋贵里最风光获利最大的,自然便是定国公府了,皇上为示恩宠和对太后的敬重,还特地给定国公府的二房也封了个伯爵,一时间定国公府是门庭若市,本朝第一勋贵之家的地位越发稳固了。
当然这些都是表象,事实上,随着皇上的胜出,新一轮的明争暗斗之火已经在后宫开始燃烧了起来,且终究会蔓延开来,再慢慢儿蔓延到前朝,与前朝的火种回合起来,渐渐变成一场熊熊大火,就跟曾经的皇上与恭亲王,并先帝的其他儿子们一样。
毕竟连罗晨曦都知道,‘只要有利益,就免不得争斗,利息不息,争斗不止’,前朝后宫那么多或真或假的聪明人,自然更知道了。
沈恒与赵穆自亦知道,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他们都不是杞人忧天的性子,还是脚踏实地,让自己越来越强,真到了那一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郎舅两个接连忙了几个月,劳心又劳力,早就想好生喝上几杯,好生放松一下了。
难得这日休沐,遂把积压的公务也推了,应酬也推了,各自带上妻儿,再请了程夫人程钦一家和褚氏母女,到城外皇上新赐给赵穆的皇庄上赏荷吃鱼。
一时到得庄子上,眼见碧空如洗,天儿又还没真正热起来,阵阵凉风扑面,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荷香,所有人都是心情大好。
作为主人家的赵穆与罗晨曦自然要先到,见除了程钦,都到齐了,便笑着把大家直接迎进了后园荷塘便的水榭里。
赵穆因笑着与沈恒道:“真是好久都没这般惬意轻松过了,午间我便要与兄长和程大哥痛饮一场才是,大不了醉了下午就睡,睡醒了晚上接着喝!”
罗晨曦则笑着给季善程夫人几个道:“中午我们吃全鱼宴,都是这塘里的,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又叫红绫红绡带了孩子们放风筝玩儿去,“难得今儿出来散淡,别拘着他们了,都敞开了撒欢儿吧。”
很快场面便热闹了起来,便是如今已很难得笑的褚氏,脸上都有了淡淡的笑容。
等到程钦赶到,与大家寒暄一番,又与赵穆沈恒嘲笑一番,场面便越发热闹了。
弄得季善好容易才找了个空子问程钦,“人都离京了?”
却是今儿也是裴家全家被流放三千里外的琼州的日子,皇上安了心要办裴家,自然有的是理由,锦衣卫才只用时不到半月,便已搜罗了裴家十几条罪状出来,还条条证据确凿,抄家流放自也是理所当然了。
裴五奶奶还二十都不到,当然不愿意随了丈夫与苦寒之地受苦,便与裴钺和离了,孩子也留给了裴钺。
程钦和程夫人不心痛裴二老爷与裴钺,却没法不管那孩子,所以程钦今儿特地赶去送了祖孙三代一程,给了一笔盘缠不说,还打点了一番押送他们的官差,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都走了,有我打点,应当能平安走到琼州吧?只盼他们到了后,都重新开始吧……”程钦说完,想到裴家众人如今的狼狈落魄,想到他们的苦苦哀求,到底心里不舒服,很快便岔开了,“妹妹且跟大家伙儿说笑去吧,我也要跟王爷和妹夫吃酒了。”
季善能理解他的心情,便也不再多问,待大家又玩笑了一回,便与罗晨曦打过招呼后,男一桌女一桌孩子一桌的坐了,开了席。
却是刚坐定,便见焕生满脸惊喜的跑了来,“大爷、王爷,您们看谁回来了……”
就见在他身后缓缓走近的人,不是孟竞,又是哪个?
褚氏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已忘情的拉着彤彤,满脸是泪的投入了满脸是笑,却也同样满脸是泪的孟竞张开的怀抱,她终于等到相公回来了,他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也都是大喜,只知道八皇子知道孟竞的“背叛”后,气得立时派了人去追杀在半道上便因‘水土不服’,与大部队分开了的他,之后孟竞便下落不明了。
万幸他终于平安回来了!
眼前的夫妻紧紧相拥,一家团聚的画面实在太动人,沈恒不由也握了季善的手,赵穆则握了罗晨曦的手,都觉得圆满了。
虽然他们都还年轻,往后免不得还会经历许多磨难困苦,但也正是因为他们还年轻,才无所畏惧,坚信他们都会有更灿烂、更美好的明天!
(正文完)
第441章 番外 十五年后(一)
一大早,诚亲王府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里里外外也是张灯结彩,一派的热闹喜庆。
皆因今日乃诚亲王世子赵琰娶亲的大喜日子,不但是已十余年都没办过什么喜事的王府的大事;因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看重赵琰这个侄子,也看重今日的新娘子——户部孟侍郎的长女,连带内务府、宗人府都半点不敢怠慢了,自然不知不觉,便演变成了整个京城的一件大事。
早在前几日,诚亲王府已是宾客如云,贺礼如山,今日乃是正日子,自然客人只有更多,府里只有更热闹喧阗的,上上下下都是忙得脚不沾地。
而身为王府主母、今日就要荣升新婆婆了的罗晨曦,却因之前该安排的都早安排下去了,这会儿反倒不忙了,遂去了赵琰的院子里,母子两个说体己话儿。
见儿子今儿都要做新郎官儿了,仍跟以往一样的自律,一大早便起来打拳练剑。
这会儿虽已沐浴过了,只着一身雪白中衣放松慵懒的倚在圈椅里,浑身却依然洋溢着勃勃的生气与力量,罗晨曦不由又是喜爱又是欣慰,笑道:“你这孩子,不是让你今儿多睡一会儿,别早起了么,今儿可有的你忙,有的你累呢,不养足了精神怎么行?”
赵琰闻言,笑道:“娘就放心吧,我精神好着呢,且这么多年都习惯早起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便是让我睡我也睡不着的,以往过年休沐时不就是吗?”
顿了顿,“再说了,今儿可是我大喜的日子,娘也是知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的,我怎么可能精神不好,我就是昨夜一整夜都不睡,今儿依然生龙活虎,一直到明儿也生龙活虎好吗?毕竟‘人生四大喜’之一呢!”
赵琰自七八岁上头,赵穆封了诚亲王,二弟七七也改姓了罗,承继了外祖父罗大人一脉的香火后,便一下子沉稳了起来,无论是学文学武,也一下子都开了窍般,进步神速。
等到十三岁上头,更是因为随御驾秋狝时,拔得头筹风头无二,一时间成为了满京城上流圈子里最出名的文武双全的贵公子。
打那以后,便只有最亲近的至亲们,才能看到赵琰眼下这般懒散俏皮的样子了。
罗晨曦见儿子一边说,一边还冲自己挤眉弄眼的,笑不可抑,“倒是我想岔了,这般大喜的日子,搁谁能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当年你爹也是这样。况你如今还年轻,正是精力最好的时候,少睡一个半个时辰的,算得了什么?”
赵琰揶揄道:“当年我爹迎娶您之前是什么样子,您都知道呢?您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换来罗晨曦的笑骂,“当然是你爹之后告诉我的呀,竟敢打趣起你娘来,等彤彤过门后,我定要好生传授她几招御夫之术才是!”
赵琰忙赔笑,“那就不必了吧,我打小儿便耳濡目染,看惯了爹对您是如何百依百顺,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舅舅对舅母也是如此,还有裴世伯和我岳父,个个儿都是出了名爱妻如命的,哪还需要娘特意传授彤彤御夫之术?我自觉着呢,您那些御夫的高招,还是留着给爹受用吧……那个啥,爹和二弟在前头忙着呢?外祖父呢,起来了吗?”
罗晨曦哼笑,“罢了,看在今儿是你大喜日子的份儿上,为娘的就放你一马。你爹进宫去了,皇上前儿不是说了,今儿可能会让太子殿下带了睿王殿下和长乐公主来观礼吗,皇上虽只是随口一说,并未作准,你爹却不能不进宫去再正式的邀请一次,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外祖父还没起呢,我让你二弟去服侍了,希望今儿你和彤彤的大喜事,也能让他老人家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尽快好起来吧。”
罗大人当年还没丁忧完父孝,罗老太太也跟着病故了,少不得只能继续丁忧母孝,足足过了快五年,才终于又起复了,外放到两广做了布政使。
然他到底年纪大了,两任期满后,任凭再有报效朝廷、造福百姓之心,终究已是有心无力,只能上了告老致仕的折子。
之后便一直待在京城,想住沈恒与季善家时,便住那边,想住赵穆与罗晨曦家了,则住这边,日常不过养养花种种草,教养一下孙子孙女们,日子很是惬意。
只这程子气候多变,他老人家不慎染了风寒,咳嗽了大半个月,都还不见大好,所以罗晨曦有此一说。
赵琰忙笑道:“外祖父他老人家身体一向健朗,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娘就放心吧。”
正说着,就听得外面传来七七——如今该叫罗明奕的声音了,“大哥,外祖父过来瞧你了,方便进来吗?”
赵琰与罗晨曦忙都站了起来,赵琰人高腿长,更是几步就去了外面,“外祖父,晨起风大天儿凉,您老人家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个人来,叫我过去便是了。二弟你也是,怎么也不说劝着点儿外祖父,再让人来叫我嘛……您老小心脚下,我娘也在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