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这遗诏怎么昭告天下?
明明有真遗诏,为何要因为一个郭氏而影响江山图治。
祖父也应是带领一众大臣跪地劝过,句句分析形势。
结果不但没劝好,还给燕王劝的,据说在先皇棺椁前竟然大怒道:“先皇崩,宫人多从死者。治丧期间,郭氏殉葬,无溢号。”
应是给他祖父也吓到了。
按例,即便没有遗诏,贵妃有所出,在例不当殉。
更何况眼下,不尊母后也就算了,这怎么还要给赐死?给郭氏赐死,她所出吴王就得气疯。
到时吴王别说来奔丧了,会不惜一切代价和燕王头破血流。
任性啊。
从不任性的燕王,勤政为民,一心想得民心的燕王,才成为新皇,就突如其来要干一把大的。
可陆畔的真心话,他不敢对祖父祖母流露,却打心眼里认为:这不叫任性,不过是人性的选择罢了。
数英雄论成败,天下,从不是委曲求全得来。
换他,也定会如此。妻儿,母亲,家人,是不能触碰的逆鳞。
陆畔右胳膊夹着军帽出现,“三姐姐。”
一众女眷全部循声回头。
“随我来。”
陆之婉跟在弟弟身后,婆家指不上,她还有娘家弟弟。
而陆之婉婆婆齐夫人都看傻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管好你自己(二更)
陆之婉清楚,婆母之所以露出很吃惊的神色。
是因为完全没想到,弟弟会在众位女眷面前,直接落齐家的脸面。
越过齐家,干脆利落地带她走。
或许在婆婆的心中,如果是祖母出面让她离开,或是闻讯她的情况,婆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除去身份上的差别,祖母还是长辈。
不过,陆之婉此刻一点也不担心婆婆恼怒,爱怎么着怎么着。她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陆之婉望着前面陆畔的背影,那背影特别高大、可靠、踏实。
不知不觉间,弟弟早已长成能顶天立地的男子。
还体贴。
看起来面冷,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弟弟发现她被小丫头搀着走的慢,会在前面刻意放慢脚步,等她跟上去。
不再是那个曾经懒得和她讲话的弟弟,不再是一提几位姐姐去了他院子玩耍就会炸毛的弟弟。
“我是男子,怎会和几个姐姐玩。”她还记得珉瑞说这话时,奶声奶气的声音。
想到这,陆之婉眼圈一红,热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父亲已经赶往前线,这回要动真格的了。
虽有六腊不兴兵的说法,那几位王爷不熟悉北方气候,也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她这个妇人家,不懂战场之事,可这个道理却是懂的。
一场仗在哪打,什么时候会打,不是这里的人、不是咱们猜测能说得算的。
而是由敌人和老天爷共同决定。
其间不能有一丝侥幸心理。
陆之婉很忧心弟弟过不久也会带兵离开。
她们陆家就这一颗独苗,能不能别去。
也不知新皇会不会像以前似的,刻意不派珉瑞去前线。
她夫君从初一开始,近日都在忙着辅助运兵器。
可以说,现在所有的官员都在忙同一件事,那就是为前线大战做准确。
夫君离开前,为了开解她,曾向她透露过。
说是从督办皇陵的公公那里听来的,过段日子就要大规模征兵。
夫君给她分析过,珉瑞练兵很有一套,新皇很可能也会在心里掂量,这么多年,陆家也算鞠躬尽瘁了,陆家就这一颗独苗,派珉瑞去练兵,而不是让珉瑞带兵去战场。
可是,夫君说得对,这里有一个关键点,就怕珉瑞自己不同意。
天生将领,岂能甘心在后方。
陆之婉想起夫君给她分析的这番话就揪心。
“弟啊?”她期期艾艾地想说,你去练兵呗。
陆畔却没给陆之婉废话的机会,将帘子掀开,“上你的车,顾好你自己。往后不舒服只需告知,无需得到旁人的认可。”
给陆之婉噎够呛。
一旁齐府的丫鬟,也急忙降低存在感。
陆家少爷讲话真直白。
就差明说:顾及你婆婆准不准许作甚,她的脸面在你的身子骨面前,什么也不是。往后别听她的。
弄得陆之婉上轿前只来得及说:“你抽空也回府歇一歇吧。”
她弟,从大年三十后半夜,一直当值到现在,就没回过府。
估计每日都睡不上两个时辰。
——
奉天城,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马老太才安排完三儿他们,跟着大德子离开。
好像是安抚民心似的。
今日城里粮铺子放粮,有秩序的排队,有官差把守巡逻把守的那种。
而且据宝珠讲,其实前日昨日封城时,城里就放了少量的粮食,有的人家都不睡觉的,就为了排在前面。只不过她和她哥没去排队。
问为啥。
没钱。
给马老太急的,这俩傻孩子,心眼实在的不行。
钱都给点心店垫付了,眼下不买粮,往后吃么。
岁数小啊,不知道这个世道残酷,没尝过往后有钱也买不着粮食的苦楚。
急忙解下裤腰钱袋子,塞给大德子银子让去买粮。
马老太让宋福生他们也跟着排队,看看能不能借大德子城里户籍也买上一些。
因为人家有要求,只卖天子脚下的城里人。
然后马老太又去旁边书肆感谢,还钱。
祁掌柜嘴很严,依旧没提主家是谁。只提两个半大孩子支撑门面很是不易才出面。
马老太双手合十:谢谢啦谢谢啦,皇朝第一好邻居。
坐在店里,算账,还和宝珠和富贵媳妇正说着,“这怎么还有好些大户没来退银钱呢,”宋福生他们就回来了。
“怎的这么快?”
“去晚了,根本排不上前。按户限量也买不着。只放不到百石的粮食够干啥的(两万多斤),没等排到中间就卖没。”
马老太刚才还在窃喜大户人家能不能不要点心钱了,暗中小窃喜,这一听,心哇凉。
“这怎办呀,”尤其宝珠这块,方方面面的,这俩孩子够意思,她就得护住。
买不着粮,这俩孩子吃啥。眼下才哪到哪,日子长着呢。
宋福生刚要说,“我去酒楼看看。”外面午时的丧钟又响了。
靠,这一天天的。
早上就被冻的不行,耳朵到现在还热着。被冻后,耳朵一冷一热就通红。而且好像都被冻大了。
大伙齐刷刷急忙跪下。
心里庆幸,多亏进店了。要是正走路,天寒地冻又要跪在外面。
店里都是自己人。
跪下不老实。
田喜发悄声问宋福生:“三弟,这都啥时辰了,遗诏么的好像还没张贴呢吧。”
宋福生经提醒:可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在忙什么哪。不赶紧布告天下。
新皇在忙,明明有现成的真遗诏不要,非要将遗诏改掉。追封他先皇早就死了好些年的原配为圣母皇太后,追封他母妃为母后皇太后。
郭氏?
那是个什么东西,哼。
可苦了一众大臣。
宝珠跪在马老太身边,也在悄悄问:“先皇驾崩,以前也这样吗?要一日里按三顿饭这么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