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妾室,又和人暗中苟且,如何比得上养妹的身份?
她的眼神里渐渐地生出了几分嫉妒来,但是,现在的她不能恨:“淑颜,无论如何,总归是我娘救了你。你能不能帮她求求情?”
再不想承认,纪淑荷心里也明白,现如今能够影响父亲决定的,也只有妹妹了。
“她救了我?”苏允嫣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我是嫡出女儿,若是时间上没错,我比你还大几天,我是嫡长女。她把我换成了纪府的养女,多年来刻意鄙薄贬低,让我谨记自己身份,不许我与父亲亲近,更别说你们母女俩私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让下人轻视我,若不是父亲一意将我们一视同人,现如今的我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吗?她害得我这么惨,现在你竟然要我救她?你们母女……当真是脸大!换一个人,都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不止没求情,话里话外还在告状,纪淑荷看到父亲难看的脸色,顿时急了:“妹妹,无论如何,当初你在襁褓中,我母亲若要杀你,不过抬抬手的事,但她放了你。为了她那份善良,你便也该帮她求情。”
全氏做了这么多事,早够她死好几回了。当初她就是想到了今日,所以才放了纪淑颜一条生路。
纪父眯了眯眼,眼神里冷如寒冰,沉声道:“不就是想我放了她么?何必这么逼迫?”
他看向凳子上已经又要昏过去的全氏,冷笑道:“你想活着也容易。把你女儿带走,我就让你和李招序相守。”
全氏霍然抬眼,眼神里满是狂喜:“当真?”
纪父讥讽地笑了笑:“当然是真。但是,临走之前,你得签下契书,承认自己与人勾搭生下孽障,现在把孽障带走。”
纪淑荷浑身发软,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
纪父口中的“孽障”二字 ,着实打击到她了。更让她难受的是,父亲压根儿就没有追问她的身世,直接就要把她赶出门!
全氏满脸的惊诧和惊惧:“你不怕丢人?”
大户人家出了这等丑事,谁不是藏着掖着?
他可倒好,休了她不说,还要她写下契书带着女儿离开……要知道,全氏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觉得纪父不会把这些不堪的真相传出去。她们母女的名声也不会因此有损。
简单来说,就是全氏认为纪父要脸面,所以她们母女的脸面也得以保存。
但是,这男人他不按常理,他不要脸!如此,她们母女的名声也保不住了。
恰在此时,有管事过来禀告:“老爷,外头罗秀才和母亲上门拜访,还带了礼物,说有要事想要见您。”末了,又补充道:“小的看那些礼物都成双成对,兴许是为了大姑娘而来。”
来求复合的?
大概是罗子沣得到了纪父逛茶楼的消息,所以来接纪淑荷回去。
本来嘛,纪父都能逛茶楼了,病肯定养得差不多。他才四十岁左右,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活。还争什么?
就算是想再让纪父生病,也得从长计议。
说到底,罗子沣并不放心离纪淑荷太远,万一她改了心意不回罗家了,他找谁去?
纪淑荷一直悲戚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脚下往前两步,想到什么又停住了。
看那样子,似乎是想立刻就奔出去见情郎。
纪父冷淡地扫她一眼,示意管事退下。然后看向全氏:“你写不写?”
全氏面色青白扭曲,比鬼还要难看。她艰难地问:“那我名下的产业呢?淑荷的嫁妆呢?”
折腾了这么半天,苏允嫣余光看到纪父的面色也开始发白,吩咐道:“搬张软榻来!”
她扶纪父坐了,转身看向母女二人:“接下来我跟你们聊,为妨你们不甘心,父亲就在这儿看着。”
她看向全氏:“你以为我爹是大善人么?你背着他偷人,换走她的女儿,又想误导他混淆纪府血脉,前些日子我爹的病和你脱不开关系吧?你女儿和离归家是为了接手家业吧?搞出了这些事,你哪来的脸要东西?留你一条命,是我爹大度善良,你们别得寸进尺。”
全氏母女二人死死瞪着她。
这些话说出来,这情还怎么求?
苏允嫣一点不惧:“你们搞出这些事又不是我让你们做的,瞪着我做什么?我被你们害了十几年,我还没恨呢,你们凭什么很?少拖延时间,就说愿不愿意写吧。”
全氏趴在凳子上,前前后后已经一个多时辰,她浑身疼痛,巴不得立刻就请大夫。纪府如果铁了心要她死,不用多做别的,就这么拖着,拖到晚上她发起高热,当真就凶险了!
眼看全氏意动 ,纪淑荷急了:“娘,不能写!”
罗家母子就等在外面接她,如果得知她真正身世,又被纪府赶出门去,那罗母肯定不会再迎她进门!
想到此,纪淑荷眼神哀求:“娘,咱们过两天再写,好么?”
等她回了罗家之后再写!
到时候,就算罗家人得知真相。她已经被罗子沣求回去,读书人名声最要紧。二人和离又复合,罗家就算不满她的身份,也不敢立刻就把她赶出门。
纪淑荷对罗子沣是有真感情的,不然也不会想接手家业后还和他一起了。
她盘算得好,全氏满脸不可置信:“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等两天?”只怕两天之后,也用不着写什么契书了,直接让她入土为安。
本心来说,全氏也想要一个秀才女婿,可这不是等不及吗?
最要紧的是,纪父都撑不住了还在这儿熬着。很明显,今日他就要得到答复。如果她不写……肯定是一个死!
不写她会死,写了她还能留得一条命,至于女儿的婚事,来日方长,可慢慢绸缪。想到此,全氏再不迟疑:“我写!”
边上的管事已经写好了两大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全氏和纪淑荷的罪名,全氏看了一眼,懒得争辩,抬手就摁指印。
实在是她与人苟且十几年,名声就彻底毁了,至于别的,还在乎什么?
主要是全氏这会儿眼前阵阵发黑,身上还发冷,她觉得自己兴许已经在发高热,再耽搁下去,也是她自己受罪!
两张契书一摁,纪父摆摆手:“送她们出去,记得把那孩子也送走。什么纪佑,没有这回事。以后不许再提。”
两个婆子拖着半身鲜血的全氏在前,另两个婆子“扶”着不情愿的纪淑荷,直接把母子二人扶出了门。
门外,罗家母子正忐忑的等着纪家人接见,眼看门房眉眼冷淡。去禀告的人一去不回,罗母忍不住责备儿子:“你们也是,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先跟我透口风?我又不是那分不清轻重的人,也不会往外说。现在倒好,淑荷肯定生我的气了。把我们晾在这儿,太丢人了。”
罗子沣知道纪淑荷对自己的感情,就算要变心,也没那么快。闻言不以为意:“她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不会不见的。我们早就说好了,无论事情成不成,都要相守一生。”
闻言,罗母微微松口气:“那就好。你放心,娘绝不拖你后腿,如果淑荷真的是因为我而跟你闹别扭,大不了我给她斟茶道歉。”
“不用。”罗子沣不赞同:“淑荷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
话音还没落,偏门打开,四个婆子拖着母女二人出来 ,直接丢在地上。
然后,门重新关上。
从头到尾,就跟没看见母子二人似的。
罗母看到了地上血葫芦一样的全氏和面色惨白的儿媳,顿时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第174章 养女妹妹 十七
母子俩正疑惑呢, 却见偏门又开,一个婆子将手中两岁左右的孩子一放,一句话不多说, 又关上了门。
罗母看到许久不见的乖孙, 什么也顾不得,立刻扑上前就抱。
孩子许久不见她,有些生疏, 见她扑过来便想要闪躲。罗母并不生气,柔声安慰着。
纪淑荷看着大门, 有些恍惚。罗子沣上前想要问询, 伸手握住她的手, 正想开口呢,就看到了脚边和全氏一起丢出来的满是自己的纸。落款处还有鲜红的指印画押。
罗子沣是读书人,但凡看到有字的东西就开始下意识辨认,看了一行后, 顿时面色大变。丢开手中冰冷纤细的手, 弯腰去捡地上的纸。
见状, 纪淑荷心里一慌,伸手去夺。
罗子沣捡起后退一步,撑开就看。他如今已经是秀才, 又参加了两次乡试。乡试每年录取的人数不同,每次都是从上往下取。他这两次都只差那么一点,自认学识渊博,这纸上的字他每个都认识, 可连在一起他却有些看不懂了。
什么叫全氏暗中与人苟且二十年, 自愿带着和人苟且生出的孽障离开?什么叫为了与奸夫相守, 下毒害命?
后者他知道, 可是前者,他一点点风声都没听见。但看着地上半身鲜血的岳母,由不得他不信。捏着纸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
谁是那个孽障?
纪淑荷没抢到那张纸,便一直没吭声。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那边罗母哄着孙子,疑惑地看一眼亲家母,余光看到儿子神情不对,忍不住问:“子沣,这是怎么了,你发什么呆?许久不见孩子,你怎么都不看一眼?孩子刚才跟我说想爹了呢……”
罗子沣面前难看,看看母亲,又看看纪淑荷,心里烦乱。
纪淑荷很是心虚,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干脆弯腰去扶地上的全氏。她们母女二人被赶出来,是被收缴了所有私房的,包括伺候的人。
所以,她没伸手去扶,全氏就一直趴在地上。
这一伸手扶,纪淑荷才发现,在婆子手中轻飘飘的母亲,她竟然扶不起来。
罗母方才先是看到母女二人被丢出来,后来又看到孙子。心里疑惑之下,也没多想。这会儿察觉到气氛不对,再看母女二人,发觉向来被人簇拥着的母女,这会儿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好像不对。
“淑荷,你那几个丫头呢?”
纪淑荷抿了抿唇:“她们不伺候我了!”
罗母讶然:“丫头是签了卖身契的,怎么敢不伺候主子?”
可那卖身契是签给纪府的!
纪淑荷不吭声,成亲三年,她知道自己这个婆婆是个势利的。如果得知她一无所有,很可能不会再让她回罗家。
可这事,不是她想瞒就瞒得住的。
罗子沣想要开口,纪淑荷一把握住他的手,眼神哀求。
那边纪母一颗心直往下沉,直接问:“你娘怎么伤成这样?伤成这样为何不请大夫?为何你们母女会被婆子撵出来?”
是的,现在回想起来,刚才母女二人就是被婆子撵出来的。
纪淑荷低下了头:“娘,我……”
罗子沣一脸麻木:“娘,别问了。岳母她暗中和人来往,现在被发现了。岳父一生气,直接把她们赶出来了。”
罗母以为自己听错,瞪大了眼,脱口而出问:“什么叫暗中和人来往?”儿子说得隐晦,但让一个男人生气到把女人赶出来的暗中来往,肯定不只是来往那么简单。
罗母满心不解:“她堂堂纪府夫人,身份尊贵,亲家待她一心一意,亲家自己会做生意,长得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还要和人暗中来往?”
纪淑荷也想问母亲这话。
此时的全氏已经昏迷不醒,没人能回答。
罗母话问完,看到心虚的儿媳,电光火石先想到什么:“你娘偷人,你爹为何连你也赶出来了?若是我没记错,他可只有你一个女儿!”
纪淑荷又羞又恼。罗子沣已经道:“岳母和那人来往了二十年,淑荷她……”父不详。
话未说完,但罗母活了大半辈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反应过来后,她立即冲上前,扒拉开二人相握的手,斥道:“什么玩意儿就岳母了?你们俩和离了,没关系了!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笑话,我儿子的名声要紧!”
她抱着孩子,做这些动作时因为怀中抱着孩子,颇为笨拙。罗母低下头看向怀中孙子,眼中闪过厌恶,直接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就当我们今日没来过。”
语罢,招呼着搬礼物的下人上马车。拉着儿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