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珍观察着廖清欢,就是个年轻孩子,也看不出什么来。挺大方的,比这个年纪看着更沉稳一些。虽然顶着一张嫩脸,可对方也真的就把自己当长辈了。
自己不来之前,只知道男人对这个廖师傅非常尊敬,来了之后,才发现,岂止是尊敬啊,简直就是捧起来了。
就连他们那个在京城做事的大师兄,跟廖师傅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还带着敬称呢!
活这么大岁数,也有点眼力见。现在情况就是大家都很尊敬这位廖师傅,那她就跟着。这几位师兄弟平时脾气是个啥样她都清楚得很,能让他们这么没脾气的,也就只有他们自己那个早死的师父,再加上这位廖师傅了。
主桌上大家都客客气气的聊天吃饭,其他桌上则没有那么和气了。
张兴国从听说晚上有涮羊肉吃,下午都没敢吃零嘴,水都没喝两口,就为了空着肚子吃晚上这一顿的。
郑楚华没他那么没出息,但也悄悄的减少了喝茶的次数。
桌上的刘红星前些日子每天就是两顿面,吃得他面如菜色,能吃涮羊肉还是他求来的,不然这一顿又得是他自己揉的面条。
林香香和李淑华两个人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今晚羊肉吃痛快了。
所以一说大家开始吃,这俩率先就一人端了一盘子羊肉,直接往锅里扔。
“我拿的这一盘叫什么黄瓜条,说是羊大腿那一块,那吕师傅说一块的好吃,咱们待会就吃这里的。”
李淑华精得很,吃之前就问了那些部位好吃。
林香香点点头,看着锅里的羊肉,一筷子夹起来。
羊肉涮个几秒就行了,再涮可就老了。
锅中酸菜翻滚着,浓浓的酸香味萦绕在众人鼻尖,没吃之前就先吞了一波口水。
刘红星招呼郑楚华他们也吃,“快吃,里面的酸菜是我师父自己做的,腌制了一大缸子,味道可好了,我空口偷吃了一嘴,还有点脆乎,比我妈腌的酸菜不知道好吃哪里去了。”
话说完,自己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羊肉裹着酸菜吹了吹,然后送入嘴里。
羊肉很细嫩,跟酸菜合在一起,膻味一点都尝不出来。锅里加的水是井水,自带一股清甜的香味。酸菜的味道非常正,没开始嚼呢,口中的津液就争先恐后的分泌出来。咀嚼的酸菜的酸辣味和细嫩的羊肉交融,吸满汤汁的它们在嘴里会有爆汁的感觉,得抿起唇,不然可能会从唇边溢出汁水来。
“你们明天早上来,师父说早上做羊肉泡馍,记得来早一点,来晚了没得吃。”
刘红星吃完一嘴,又跟郑楚华他们叮嘱了一声。这都是一家人了,有好吃的要一起分享。
张兴国感激的对刘红星一笑,伸手夹了块切好的烤羊腿肉放到郑楚华碗里,自己也夹了一块。
羊腿上的肉全都片下来了,每个桌子上都摆着一大碗。
这羊腿肉颜色酱红,上面油汪汪的,还撒着辣椒面等各种磨成粉的香料。
没吃之前都能闻到那诱人的香味。
张兴国一嘴就包下一块,烤制出来的羊腿肉没那么嫩,肉紧得很。但外面那一层皮简直就是精髓,烤得有点焦脆,香味尤其浓郁,嗅一鼻子短时间内都闻不到别的味道。
羊皮里还带着羊肉,被烤制后羊油一部分溢出来,一部分渗透到肉里,一嘴下去,油花就在舌尖绽放,鲜得人舌头都恨不得一起吞到肚子里。
张兴国自己吃的是表皮那一块肉,又伸筷子夹了块里面的,这块肉颜色嫩红,散发着的热气在空气中飘荡,油花浮在肉面上,看着就很嫩的样子。
尝得时候才发现是真的嫩,里面的味道没有外面一层那么重,只有羊肉和肉质最天然的味道,肉是烂熟的,几乎是入口即化。
院子里热气升腾,在这大热天的吃一顿热乎乎的羊肉火锅,整个人从外面到里面都热乎乎的,个个还都吃得头也不抬。吃够了羊肉的再往里面下一点粉条,那粉条滑得喲,吸满了汤汁在吸溜一口进肚子,别提多美了。不爱吃粉条的就下一点豆腐嘛,鲜美的味道足以让人回味三天。还有那羊血,软嫩弹滑的感觉盈满齿颊。
他们在院子里吃得热闹满足,住旁边的可就遭殃了。
平时老闻着和平饭店里的香味已经够遭罪的了,谁知道这块睡觉的点了,还有这么浓的香味传进来。
门关上都没用,它能从门缝里往里钻。
那睡梦中的小孩哭着从梦里爬起来,“奶,我要吃肉,好香啊,我要吃肉。”
老人一把将孙子抱住,扯开窗吼了一句。
“大半夜的能不能消停会?我家孩子都被香醒了。”
院子里静了一下,廖清欢眼睛一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一乐,大家都跟着乐了,大晚上吃这些,确实容易遭人骂!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也想吃羊肉,我已经很久每次羊肉了,不行,晚上我要去吃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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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钱大嘴天急匆匆的走了, 把给女儿寄出去的东西给寄了,晚上又做了一桌子好菜,探探自家男人的口风。
毕竟这是让大丫嫁给傻子, 传出去不大好听, 自家男人又是个好面子的,要是阻拦可就不好了。
所以得先问问自家男人是个什么意思。
廖向国一脸不高兴的回到家,他们厂子离和平饭店挺近的, 和平饭店现在做的菜好吃,周边厂子都清楚。廖师傅的名字还在他面前反复提起来。
有跟他不怎么对付的, 问他怎么还天天上食堂吃饭, 那和平饭店里的大师傅就是他闺女,完全可以上那吃饭去。
他也就只能推脱说不能占集体的便宜, 还是在食堂吃饭好。
谁知道是那个没良心的跟他们闹翻了,他还上门吃饭呢, 进去都能被轰出来。但这种话他不能对外面说,不然大家都得笑话他。
上回那死丫头把她妈关到屋里头闹的那一通, 已经在厂子里传开了, 谁让他们住的楼就是厂子里分的呢,出了点什么时候整个厂子都知道。
大家都说他是个后爹,要不是真做得过分, 女儿也不会闹成那样。
其实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哪里后爹了, 从小到大也没落下大丫一口吃的,还专门给她隔了个房间。不就是钱大嘴打了她几次, 让她洗衣服做饭嘛!这要是在乡下, 做老大的不都得干这些活。也就那死丫头金贵,这些活干不了是不是?
总之这段日子他丢人是丢大发了,感觉走到哪都被人笑话。邻里邻居的见到他也都翻白眼, 闹得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他将门推开,屋里头亮着灯,廖向国嚷嚷了两句。
“开灯干啥?不要钱啊?”
钱大嘴笑盈盈的走上前,给他把外面穿着的褂子给脱了,“就今天一天,我特意做了些好吃的,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她那张嘴实在是大,一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外翻,看着有些可怕。不过廖向国看了多年,丑不丑的也看习惯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扫了眼桌子。猪肉头就剩下几片,还有小半拉的鱼。
“就这些?”
他非常不高兴的说道。
钱大嘴给他夹了一块肉,“这不是金宝要吃,我就给他吃了嘛!”
听说是儿子吃的,他神情缓和了下。“以前家里头三天两头能吃上肉,现在怎么回事?这都一两个月了,也没看见肉。”
“那还不是大丫跑了,之前大丫的钱和票都上交,她那上交的肉票比咱们的都多,我拿着她那些票去买的肉。”钱大嘴没敢说其实是自己逼着大丫从饭店偷肉,这可是薅集体羊毛的事,要是被人发现了会被举报的。
不敢告诉廖向国也是怕他骂自己,毕竟廖向国这人胆子很小,人又窝囊,一点事都不敢惹的那种的性格。
一听牵扯到大女儿,廖向国就来了气,“别给我提她,我就当没养过这个女儿。”
见他这么生气,钱大嘴心中一喜,对自己要说的事更有把握了一些。
“哎,大丫是不懂事了一点,怎么能说走就走,连你都不认了。也都怪我,想着她多干点活,勤快一点,以后也能讨婆家喜欢。毕竟她那个样貌身材,一般人家都看不上。”
她佯做苦恼的样子,还真让廖向国信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那丫头不懂事,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一辈子当个老姑娘得了,反正她也不认咱们不回家,咱们就当没这个女儿。”
钱大嘴微弯唇角,在廖向国看过来的时候又做出伤心的表情。
“怎么能这么说呢,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跟二丫一样都是咱们的闺女。她也就是现在还不懂事而已,等以后成家了,就知道咱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
“成家,她那个样子怎么成得了家?”廖向国一拍桌子,气得眉毛都竖了起来。
今天厂子里还有人笑话他说大女儿养得太好了,嫁不出去什么的。
钱大嘴露出为难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我也是这么说,但嫁人还是要嫁的,没准等她嫁了,这脾气就好了。”
“嫁谁,你跟我说嫁谁,谁能要?”廖向国摊开手,激动的问道。
“其实我这,还真有个人选,就怕你不同意。”
钱大嘴觑着廖向国的脸色,“你想想,那孩子也这么大岁数了,确实不能一直留在家里。但你说放出去,万一跟人家乱搞男女关系,丢的也是咱们的脸。反正你也不想再管她的事了,那干脆,咱把她嫁出去,让婆家去管。”
“谁家?”廖向国沉下脸。
“就西城的,那户人家长辈都是干部,家里条件好得很,给的彩礼也高,能给好几百块钱,这还不算,三转一响说是都有。”钱大嘴说得兴奋,然后又犹豫了下,“就一点,那家的孩子脑子不大灵光。”
见廖向国脸色越发的沉了,她一抹眼角。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之前想给她找婆家,你也知道有多难找。一打听她那个情况,或者还是看一眼,全都跑了。就这脑子不大灵光的,人家也只说撮合一下,听说了大丫的情况,她那边还不乐意得紧呢!”
一听对方还不乐意了,廖向国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都脑子不灵光了,还嫌弃大丫?”
“那可不,人家屋里条件多好啊,说是高级干部,不是一般家庭,要不是孩子脑子实在不灵光,也不至于找到咱们家。可心不是在乡下吃苦吗?到时候让人找找关系,没准就把孩子弄回来了。再说了,咱们总不能真让孩子做老姑娘,嫁出去了,咱们也好撒手不管。”
钱大嘴把那头捧高了一点,要让廖向国明白他女儿是真的没人要,这样才能松口答应。
果然,廖向国脸色难看过后,就开始犹豫了。
廖可心是他女儿,嘴甜会说话,一向讨他喜欢,送到乡下做知青他是真不舍得。要是真说成了,可心没准就能回来。而且对方家里条件好,他面上多有光啊。虽说对方孩子脑子不灵光,但大丫也就那个样子,真没什么可挑的。
钱大嘴观察着廖向国的脸色,“你要不愿意,我跟人拒了就是,反正人家也就随口一说。而且大丫也不一定答应。”
廖向国看了钱大嘴一眼,夹了块猪头肉送到嘴里,“你,你再问问去,大丫那边我去说,我是她爹,这点决定还是能给她做的。”
……
这边钱大嘴廖向国俩人密谋完成,另一边的廖清欢睡了个好觉。
起来的时候外面雾茫茫的,她揉了揉眼睛,看着提水的陆长缨。
“你怎么越来越早了?”
她起来这会才五点出头呢,结果这人已经在提水了。
“睡不着,就干脆过来干点活。你昨晚上睡得可以吧?”
陆长缨转着压水机,甘冽的井水就顺着出水口哗啦啦的往桶里去。
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褂子,下身一条宽松的黑色裤子,脚上蹬着一双老布鞋,若不是他那张脸,看起来跟乡下种地的庄稼汉都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