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地位高了,他们这些坐下人的出去才能体面。
堂上的顾茹此时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急忙站了起来,握着自家相公的手不停的在颤抖。
“相公你中啦,咱们日后总算是不用在遭罪了!”
考试多苦啊,相公短短时间!间瘦了这么多,手脚上的冻疮这么久了都没好全,连身上都好多处的冻伤。相公以为,整日遮遮掩掩的,她就发现不了了不成。
怀着孕的女人们总是多愁善感的,想着相公受的那些罪,哪怕知晓现在该高兴,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沈煊见状赶紧扶住对方,细细安慰。就在此时,沈煊这才发现,自个儿的手居然也不争气的颤了起来。
钛,他成熟稳重的形象啊!
而这时,一脸狼狈的管家也终于跑了进来。进门儿时,脚下一绊,还差点就直直的摔了过来。偏偏对方此时却是毫不在意,头将将站稳身子,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贺道: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老爷中了,还是前头第五名呐!”
“可在老前面呢,老奴这普一进去便瞧见了咱们老爷的大名。”
管家此时老脸笑的跟朵菊花儿一般。满脸的与有荣焉。
名次居然这般靠前,沈煊兴奋的同时却也微微吃了一惊。
虽然他也觉得自个儿发挥的不错,就连老师也说过。如无意外,上榜也是稳了的。
盖因当今登基,又是恩科取仕,哪怕上皇如今依旧权柄赫赫,甚至此届主考也都是上皇心腹,现任文渊阁大学士言大人。
但能做到这般地位的哪有一个是蠢人的,言大人哪怕再忠于上皇,也不会不去顾及当今的心情。
而众所周知,当今自来最喜能做事,且精于实务的官员。因此此次科考对他自个儿可以说是极为有利的。
但这般好的名次,也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了。毕竟天下俊杰何其之多也,连他都不能保证自个儿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
因此,在去面见师傅时,沈煊忍不住将心中所疑脱口而出。
沈煊觉得自个儿如今很是严肃,却没想到听到这些的顾笙,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我们阿煊居然也有这般不自信的时候!”
沈煊:这有啥好笑的,这根本不是自信的问题,他这是自知好吗?
见小弟子着实有些!些羞恼了的意思,顾笙这才止住了笑意。颇为语重心长道:
“阿煊可是觉得自个儿有哪里不如他人?”
“回师傅,正是,学生江南一行,遇到的文采出众之辈多矣。其中几位,煊自叹弗如。”
说到这里,沈煊面色却没有多大变化,他确实不如人家,承认这些也没啥丢人的。
“阿煊啊,能有自知是好事,可却也不该忽视了自己身上的优点。”
沈煊:他除了通读史事,眼光稍稍超前了一些,字迹不错之外还有啥大的优点吗?他自个儿咋就没有发觉?
难道他有啥闪光点是自个儿发现不了的?
沈煊不禁面露疑惑,心里却油然而生一股子喜悦。
而顾笙却仿若未闻一般,此时反而开始慢斯条理的品起茶来,直到见自家实在忍不住了。这才开口道:
“那阿煊行文一道可还有什么缺陷?”
这………他还真想不出来,以前还有诗词这个坑,但自从师傅对他全方位的训练之后,这个坑也被填的差不多了。
沈煊仿若明白了什么。
没有缺陷可能便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那些才华横溢,心思细腻的文青们,大多对具体实务不甚通透。就如文科生大多容易在数学物理上栽跟头一般。
而实务方面颇有见解的,多为理智流,逻辑思维较好。就如当初的他一般,论起诗词灵性,却是多有不及。
当然这些也不是绝对,毕竟如老师这般,连灵性这玩意都能后天培养的能人也不是没有。理智与多愁也不是不能同时兼备的。
但归根结底,他还是略显优势的。
想到这里,沈煊不禁上前直直拜了下去。
“弟子能有今日,皆为老师教导之故。”
科举一道,他今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上了老师。否则,光是诗词,他就得栽大跟头。
见自家徒弟一点就通。顾笙面上!不露,嘴巴却微微往上翘了翘。
而沈煊此时疑惑尽去,没了担忧之后,巨大的喜悦便直直的砸了过来。
也顾不得在自家师傅面前丢人了,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的跟个憨批一般。
唉,虽然有些不要脸,但他还勉强能算个全能性人才嘞!嘿嘿嘿~~
“阿煊先别高兴的太早,要知道殿试之上,可是坐着两位大佛呢?”
是哦,沈煊这才猛地想起,他差点都忘了还有殿试这一茬呢?
虽然本朝殿试一般不会刷人,他这名次也不至于落到同进士之流。但是前十之列可是要呈至御前的。届时要有哪点犯了两位的忌讳……
冷板凳可以了解一下?
师徒二人多年默契,场景转换的很是得心应手,方才还在谈论名次之事,如今时政论起来也是毫不突兀。
而此时顾笙缓缓起身,立于桌前,正提笔纸上写着什么。
“阿煊可知当今如今的心病是何?”
沈煊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江南?”
此时的顾笙却也终于停下笔来,沈煊俯身去看,只见洁白的宣纸上方,一个诺大的“盐”字跃然纸上。
“老师可觉得此次陛下所出题目可会于此相关?”
却没想到此时顾笙却微微摇头,“陛下隐忍多时,必然不会这般心急的。”
沈煊也了然点头,江南历来作为朝廷粮仓所在,每年税收也大多来源于此。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而此时江南主官,两淮盐运基本上也都是上皇心腹。
陛下连恩科主考的位置都可以轻易让出,可见其隐忍。如今哪怕再怎么着急,也决不会这般明火执仗的向江南伸手。
正当沈煊沉思之际,便见顾笙再一次的提起笔,很快便又落下一字。
沈煊看后,不由微微点了下头。
!
正当沈煊师徒俩人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殿试准备之际。
突然石破天惊一阵惊雷,砸的整个京城都抖了三抖。
历来科举之事,从无小事。舞弊一说更是但凡有所涉及,没有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的。
此事当天便已上达天听。两位圣人何等震怒。甚至未经调查,几位考官家中便已先被层层禁军团团围住。
声势之浩大,可以说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
本来还广邀好友,诗酒相和的众多考生们很快便已安静如鸡。无论有没有心虚的,此时都难免有些担忧,生怕被牵扯其中。
而那些得中了的,却是心中暗骂:那些个红眼病的真是没事找事。好不容易考过了,要是给折腾没了,他们可上哪哭去。
沈家此时也是一片寂静,事情闹得这般的大。哪怕沈煊明令禁止有人在顾茹那边说三道四,但家里气氛瞬间这般诡异,顾茹哪怕怀孕也没到傻三年的程度,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眼看着在瞒下去,媳妇恐怕更为着急,此时沈煊也只能亲自开口,跟媳妇儿倒清事情始末。
末了还轻轻的抚着对方的头发,温言安慰道:
“娘子放心,你家相公前些日子有多小心茹茹还能不知道吗?就老师家跟咱家两处地方,怎么着都牵扯不到咱们身上的。”
此时顾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段时间相公那般小心,甚至家中仆从都不能胡乱走动。
相公原来自那时便已经在防备这些了吗?顾茹心中稍定。
可是心里的担忧却并未完全消失。哪怕她一个妇道人家,也知晓这要是诸般事情都能弄的清楚明白,哪里又有那么些个冤假错案了。
想到这里,顾茹不由紧紧的抱住自家相公:“咱们一家人怎么都要在一块儿的。”
沈煊双手也愈发紧了紧:“好,咱们都不会有事的。”
第99章
天成一年的四月便于一片风声鹤唳中拉开了序幕。
距离士子聚众闹事尚不过三日,便已经陆陆续续有数位考生被传去问话,至今却连个消息都未传出。
沈家下人们愈发的惶惶了起来。生怕有哪天衙门的人突然找上了门来。要不是沈煊明令不许四处打听,恐怕此时早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了。
反倒是顾茹,短暂的恐慌过后,却也极速的镇定了下来。带着几位心腹嬷嬷整顿府内,安抚人心做的有模有样的。很快沈家上下便恢复了往日井然有序的状态。
下人们虽然免不了有些一惊一乍的,但好歹能照常做事。
沈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感慨果然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了那些个弱质女流。在内宅之事,他着实不如媳妇儿多矣。
而正当沈家慢慢走上正轨之时,一位妇人的到访打破了家中的宁静。
“沈举人,沈举人,看在同窗多年的份儿上,您快救救我家老爷吧!”
这位妇人刚一见到沈煊,也顾不上四周下人众多,直挺挺的便跪了下来。平日里多注重体面的人儿啊,如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好不可怜。
只是这位哭的再过可怜,沈煊却还是一脸懵逼。这位他根本没有印象啊。他怎么不觉得啥时候认识的这位啊。
倒是一旁的顾茹见自家相公面带疑惑,凑过来悄悄的说了几句,
“这位便是顾夫人,妾身在府城里的赏花会里见过一面儿。听说当初顾举人在府学曾跟相公同住一院。”
沈煊这才想了起来,也不怪他认不出来。他和顾况兄虽然同院儿过,但自从他跟师傅走近后,这位对他就慢慢冷了下来。至于顾兄的家眷那见的就更少了。
虽然关系冷淡,但到底同窗一场。又见人还在底下跪着。
沈煊赶紧让下人将其扶起,可惜那位却执意跪在地上,无论一旁的下人怎么规劝,这位都纹丝不动。
这下原本还怀有同情的沈煊都有些不乐了,他家媳妇儿还大着肚子在这儿站着呢!只是到底顾念对方救夫心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计较什么。只是语气稍显冷淡道:
“顾嫂子若是无事,我和内人便先进屋了,内子到底身怀有孕,禁不得久站。”
“沈举!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