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的时候,牛排上来了。
顾清溪拿起叉子来,对面的萧胜天也拿起叉子来。
两个人都同时看向对方。
顾清溪冲他甜甜地一笑:“我上次出国,跟人家学了怎么切牛排,我给你切好不好?”
萧胜天黑眸含笑:“好,我不会,你要教我。”
不知为什么,他的笑让她莫名有些脸红,这让他觉得,他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不过顾清溪还是说:“看我给你展示了。”
萧胜天从旁,认真地看她如何教自己。
于是顾清溪便道:“首先要看清楚纹理,要垂直于肌肉纹理下刀,就是要沿着这里来切断……”
说着,顾清溪费力地切着。
握笔的手纤细,但却没什么力气,捏着那餐刀,她切,切,切——
切了一会,顾清溪有些颓然:“这牛排是不是煎老了?”
怎么切不动啊!
萧胜天点头,自然同意她的话:“可能真得老了。”
顾清溪想着这么高级的餐厅,不至于吧?当下不信邪,继续切,然而……
萧胜天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我来试试吧。”
顾清溪便将盘子推到了他面前。
萧胜天拿着刀子切,动作流畅,毫无停滞。
顾清溪一看,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了,为什么,上辈子的那个萧胜天人家姿态优雅还可以说是早就习惯了,这辈子的萧胜天,为什么拿起刀子来那姿态那动作就看着特像那么一回事。
萧胜天利索地切着,不一会,牛排就被完美地切割了。
顾清溪耸耸鼻子,打量着他,轻哼一声:“你肯定是之前偷偷学过了!”
萧胜天勉强忍住笑:“没有。”
顾清溪:“我才不信。”
餐厅里流淌着音乐,静谧优雅,萧胜天只能压低了声音说话:“好了,别恼了,乖乖吃牛排,都给你切好了。”
说着,把切好的牛排推过去给她。
男人低哄的声音满满的纵容,顾清溪也就抿唇笑了。
这边两个人小声说话,享用着美味的西餐,而就在不远处,任恩重那么一抬眼,就恰好看到了顾清溪。
静谧奢华的西餐厅中,他看到那个姑娘乌发雪肤,一袭红裙包裹着她动人的身段,她垂眸含笑间,娇艳明媚,却又羞涩动人,看得人几乎挪不开眼。
而就在她对面,坐着那个男人。
他并不愿意说那是她的丈夫。
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已经结婚了。
这个时候,许多并不太美好的想法涌入他的心里,也许她是被逼无奈的,为了能参加高考而不得已嫁人,或者说是家里逼着她嫁的,要不然她那样灵动聪慧的姑娘,怎么可能早早地嫁人,而且嫁一个没上过大学的商人。
他已经打听过了,从她的舍友那里知道她这个所谓的丈夫是什么人,就是一个俗人。
那种满心铜臭的人,他们平时怎么可能有共同话题。
任恩重魂不守舍起来,他忍不住想着,等回到学校,一定要好好和她聊聊,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才不得已委身一个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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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回到自己和萧胜天的那个“小家”,顾清溪处于彻底的放松状态,萧胜天把她照顾得很好,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捧在手心里的小猫,只需要喵喵叫几声,他就能把自己伺候得舒舒服服。
不过周末的幸福时光总是短暂的,周一早上,她坐在教室里听课,多少有些犯困,昨晚上他贪得太狠,不说很晚才睡,只说那折腾的劲儿,今天腰酸背痛,走路都有些虚浮。
偏偏今天的课还非常紧张,老师讲解的时候思维飞快,必须高度集中精力跟上老师的思维,如果跟不上,就要花费更多时间去自己啃课本,偏偏老师讲的很多东西都会超出课本的范畴,死啃课本都没用。
而一旦一次跟不上,下次更加跟不上,从此后恶性循环,作业做不出,这才是最可怕的。
大家都一边听讲一边奋笔疾书记笔记,教室里除了老师抑扬顿挫讲课的声音,便是钢笔的沙沙声。
下课的时候,老师又留了一些作业:“上次没怎么给大家留作业,想必大家已经适应了吧,这次多留点。”
这话一出,除了个别同学,大部分都瞪大了眼睛:“上次那些,还是没怎么留?”
然而这种无声的抗议是不管用的,很快作业留下来了,确实翻倍了,大家眼前一黑,越发感觉到这大学生活不是伊甸园,而是修罗场。
下课后,老师走了,大家难免埋怨几声,不过埋怨归埋怨,该学还是得学,王向红没记全笔记,正和大家对看看漏了哪里,她一眼看到顾清溪的笔记,整整齐齐:“哎呀,清溪,你的笔记写得真好,给我看看吧!”
顾清溪便把笔记给王向红,大家都凑过去一看,果然不错,一时自然松了口气,顾清溪笔记这么齐全整齐,看来可以抄了她的笔记再进行参悟了。
顾清溪有些倦怠,想着回去补一个觉再做作业,便和大家说了声自己先回去宿舍了。
独自离开教室,走在鹅卵石铺就的林荫小路上,她想着下次可得和萧胜天说好了,周日晚上不许太过了,不然影响她的精力,周一的课程必须全身心投入,一个懈怠,怕是学不好了。
谁知道正走着,就见任恩重站在前面,穿着阔腿喇叭裤,手里拿着一个口风琴,正斜靠在前面的小树旁,正是这个年代最洋气也很酷的一个形象。
顾清溪本来觉得任恩重还是挺清爽的男同学,现在猛然看到这个,倒是有些意外,心里想笑,这个形象,就是八十年代混不吝失学小青年啊!
不过顾清溪到底是忍住了:“任同学?”
任恩重并没先开口,不过他显然就是在这里等着顾清溪,而且是一个很帅气的姿势等着——也许在她过来前,他已经特意摆过姿势了。
任恩重看到顾清溪注意到自己,笑了:“顾同学,你好,我刚看到你的笔记记得不错,回头能借给我吗?”
顾清溪:“当然可以,不过现在被我舍友拿去了,你可以等等。”
任恩重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太好了,先谢谢你了,你这是要回宿舍?”
顾清溪点头,抬起手,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是。”
任恩重注意到了,她很有修养,打哈欠特意抬起手遮住。
而且她打起哈欠来很可爱,像一个犯困的孩子,娇憨动人。
任恩重眼睛发亮,盯着顾清溪:“你这是没睡好?”
顾清溪:“睡得有点晚,打算回宿舍歇一会。”
任恩重:“我正好要过去找一个朋友,一起走吧。”
顾清溪实在是有些疲惫,便也没拒绝,毕竟是同学,以后还要相处。
当下两个人往宿舍方向走,任恩重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说起自己家里的事,顾清溪心里微动,便问起来他家住哪儿。
任恩重很是引以为傲:“我爷爷分的地儿,四合院,去安天门广场走路也就二十多分钟,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顾清溪:“你从小就住那里吗?”
任恩重:“是啊,我就出生在四合院里。”
顾清溪犹豫了下,还是道:“之前去那边胡同里观赏,我看有些四合院里都种着树。”
任恩重笑了:“对,我们院子里也有树,柳树,有五棵呢,我妈那树说有些年头了。”
一共五棵树……
顾清溪想起萧胜天说的,说他奶奶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家里五个孩子,各自种了一棵,一共就是五棵树了。
旁边的任恩重自然不知道顾清溪心里所想,还在说着他小时候爬树折柳枝的事,说得兴致勃勃。
顾清溪却生出许多感慨,你以为独属于自己的童年回忆,其实曾经是遥远到从未见过的老人为自己备下的寿材。一处院落坐落在那里,今日张家,明日李家,再过一些年,还不知道是谁家,世事沧桑,有几个能预料。
这么说着间,任恩重转头看了看顾清溪:“对了,说说你吧。”
顾清溪笑了:“我就是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努力学习,考到了首都,也没什么好说的。”
原本多少有些夸夸其谈的任恩重,却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顾清溪,发亮的眼睛中有些探究的意味:“你结婚挺早的啊……”
顾清溪:“是比较早,不过也还好,我们那里都结婚早,我这个年纪,从小一起玩得小伙伴都差不多嫁人了。”
任恩重试探着说:“你爱人,条件不错?”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明白了。
顾清溪家里很穷吧,他曾经去过大伯家玩,虽然说是县城,但其实和首都没法比,而顾清溪家在农村,那自然更是差远了。
这样的姑娘,家里未必供得起,估计为了上学,就嫁人了,对方供她上学,她必须和对方结婚。
顾清溪扫了他一眼,笑了,她多少猜到了任恩重的脑补:“他以前条件也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挺穷的,也是最近两年才好起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任恩重紧盯着她:“那什么重要?”
顾清溪:“当然是感情更重要。”
本来这种个人隐私的事,没必要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说,但她清楚地知道,任恩重对她有好感,她并不想放纵他这种好感,干脆说明白,让对方死心,免得惹出什么误会来,萧胜天那里就是嘴上不说,但心里未必痛快。
任恩重听到这话,却笑了下:“是吗?”
他显然有些不信,那个反问句里,多少有着对萧胜天的一丝蔑视。
顾清溪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心里却是不屑地想,萧胜天再怎么样,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拼出来,自己身上的裙子,手上的瑞士手表,都是他自己拼出来的,那些靠着父辈荫庇的,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况且,也不过是时代的幸运儿罢了,再早一些年,人家萧胜天还该是深宅大院的少爷呢。
而任恩重这里,看着顾清溪离去的背影,那背影纤秀好看,他傻傻看着,好半响没挪开视线。
其实他见多识广,以前还出过国,多美的姑娘都见过,也不是没有比顾清溪好看的,但是他都没什么感觉,一直到那天开学办手续的时候,夏日炎炎,看到顾清溪,一下子对了感觉,觉得自己就应该等着这么一个人。
他家境不错,模样也好,之前也有不少女同学给自己写“一起学习进步”的信,对追求顾清溪也是很有自信的,可谁想到,顾清溪竟然结婚了,有男人了。
他是有点不服气,那么一个男人,估计就是仗着有俩臭钱才把这么好一个大学生搞到手,有什么了不起?顾清溪能和他有共同语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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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生得好看,虽然她一心沉浸于学习之中,但还是吸引了一些追求的男同学,那些男同学不明就里,有人主动找机会上课和她挨着,也有人直接送花,倒是惹得宿舍里一众人在那里笑,顾清溪没法:“你们见到人就帮我宣传,告诉他们我结婚了。”
不然时常应付这个也挺头疼的,她只想清净学习,也怕瓜田李下万一有个什么不好的说法,让萧胜天听到,白白惹他不痛快。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笑出来。
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别人问起来,就和人家说她已经结婚了,不少人是不信,震惊,觉得她看着那么小,怎么可能就结婚了?
况且有时候,出去教室自习,那些教室并不是局限于本专业的,人家看到她,就主动上来打招呼要认识,也是烦不胜烦。
顾清溪为了这个,决定收敛点,平时简单衣裳,穿一身灰黑的衣服,反正能低调就低调,免得惹人注意,最好是谁也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