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春绵、春檀两人也跟着她一起笑。
三个人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如同河面上紧紧聚集在一起,相依为命的三片浮萍似的,谁也不想离开谁。
三人在宫中还未熟悉多久,傍晚时分,司徒鄞的太监总管文让便立刻恭恭敬敬地来到了未央宫里,禀报了司徒鄞晚上要过来的消息。
一听到这个消息,棠宁的呼吸便立刻急促了起来。
可令她更害怕忐忑的事情还在后头,大太监文让的禀告一结束,就立刻有宫里的老嬷嬷领着宫女们要上前来帮她沐浴更衣。
虽说棠宁之死在京城里头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就连这些远在深宫里的老嬷嬷们也有所耳闻,可她们却并没有把面前这个面容绝美的女子与传闻里的棠宁联系到一起。
尴尬的澡一洗完,可能是文让透露了点风给老嬷嬷听了,心里头知晓这个陛下特意带进宫的女子与后宫里的其他嫔妃略略有些不同,伺候了整个洗澡过程的老嬷嬷斟酌了下,还是跪在棠宁的面前,小声地与她交代了一些女子初次承欢需要注意的事项,免得眼前这个娇娇俏俏的美人,什么时候得罪了陛下也不知道。
一听到初次这个词,一旁的春檀与春绵顿时不可思议地朝棠宁看了过来,猝不及防下,被功力深厚的老嬷嬷点破这种事情的棠宁,当场表演了个脸颊爆红。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解释些什么,就立刻又听到一道声音饶有兴趣地响了起来,“哦?竟是如此吗?”
说话间,一只手便慢条斯理地掀开了面前的帘子,一袭黑衣的司徒鄞便斜靠在身侧的柱子上,眼神放肆地朝棠宁看了过来。
“陛下万福。”
一时间,屋内的宫女、嬷嬷们直接跪了一地。
坐在床上的棠宁赶忙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到司徒鄞让屋里的人全退下的命令。
听到这么个要求,棠宁登时屏住了呼吸,手指也瞬间绞到了一起,哪里还记得什么行礼不行礼。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之后,屋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很快棠宁便听到了司徒鄞的脚步不住往她这边走来的声音,随着男子的逼近,棠宁简直心跳如擂鼓。
就在她的心跳的速度飚至最高点的时候,一只手臂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毫无准备下,棠宁直接被面前之人带到了身后柔软的床榻之上。
棠宁猛地吸了口气,却发现司徒鄞早已自发自动地调整好了姿势,将她整个人都抱入了自己的怀中,更将脸颊深深地埋进了她的脖颈当中。
“好累啊,想睡觉了……”
说着,司徒鄞又紧了紧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的模样像是真的只是想单纯地睡上一觉似的。
感受到对方喷洒在她肌肤上那均匀的呼吸,原先还僵硬得跟什么一样的棠宁,竟也慢慢、慢慢放松了下来,同样有一段时日没能好好睡上一觉的棠宁,这样一放松,困意直接侵袭而来。
就在她快要一脚踏入梦乡之时——
“怎么还是初次?是朕那外甥不行吗?”
司徒鄞迟来的发问突然在棠宁的耳边炸响开来。
“不是,当初的成亲就是一场意外,我们说好了先从朋友做起,所以……”
因为困得思维变缓,下意识说了实话的棠宁,待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之后,整个人骤然一惊,睡意早已被吓得无影无踪的她,猛地睁开双眼,转头,便与司徒鄞染着点点笑意的漆黑双眸直接就对视到了一起。
“原来是这样啊……”
司徒鄞轻挑了下眉,看着棠宁满含警惕不安的双眸,忽然又再次闭上了双眼,“实在是太困了,朕先睡了。”
仅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再次毫无负罪感地均匀呼吸了起来,一副好似已经睡熟了的模样,徒留棠宁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睡颜,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盯着盯着,因为实在太困,睡意再次来袭,她连忙用力闭了闭眼,不敢让自己再睡,可到底抵不过沉沉的睡意,睫毛轻颤,人就再次睡了过去。
她这头刚睡,另一头司徒鄞便直接弯了弯嘴角。
殿内一片沉静,床上两人沉沉睡着,如同一幅绝美到极致的画卷。
可棠宁能睡着,带伤跪在棠宁被烧得一片焦黑的尸首旁的贺兰箬却根本没有一丝的睡意。
之后的三日,皆是如此,直至他彻底晕倒在了棠宁的灵前。
可以说,此时的贺兰箬已经完全忘记了纪慕清的存在了,还是他的好二叔二婶,见纪慕清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主动帮着叫了大夫。
毕竟对他们来说,这位纪小姐在这世上一日,就一日是贺兰箬永远也洗不净抹不去的污点,这么好的把柄,他们怎么能允许她就这么轻易没了呢?
没了她,再加上棠宁也已经死了,等这些事情渐渐淡去,贺兰箬就有借口再娶上一位出身次一些的妻子,那怎么能行!
所以,不论如何,他们都决不允许这位纪小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而这一头,青平长公主一听说贺兰箬昏迷过去的消息,当即便不顾自己的身体,就立刻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来到了贺兰箬的病床前。
也是这时,她才骤然发现她的阿箬何时变得这般消瘦憔悴了,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她甚至都要怀疑,躺在她面前的人是不是早已成了一具尸体了。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即便青平长公主再如何气愤,如何为棠宁难受不甘,瞧见贺兰箬如今的模样,她的心里也是心疼的,何况……
坐在贺兰箬床前,青平长公主小心翼翼地用热绢布给他擦了擦脸,随即伸手轻轻抚了抚贺兰箬的脸颊。
何况棠宁还不一定是真的死了。
其实这样的念头这几日一直在她的心中盘桓着。
因为不管她怎么想,棠宁也不是脆弱到那么轻易就死在火里的人,再加上她先前来到她身旁时说过的那些话,实在是叫青平长公主越想越不对劲。
更不对劲的还有将军府里的人,棠宁死了,他们怎么就能这般平静平淡,即便是哭,也没有太过悲伤。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她不过只是在宫门口跪了一天,连免死金牌都没拿出来,皇帝怎么就突然放了阿箬与纪慕清出来?甚至就连处罚也只给了个不痛不痒的贬为庶人,这等惩罚与阿箬所犯的重罪实在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
京城里的人都说什么皇帝是因为在意她,才会爱屋及乌地免了阿箬的罪责。
可据她所知,司徒鄞绝不是这种感情用事的人。
两种事情一结合,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便直接涌上了轻功长公主的心头。
可那人是司徒鄞啊,向来不近女色的司徒鄞,如何会为了一个女子……
越想,青平长公主就越是觉得荒诞。
等了五日,终于等到贺兰箬从昏迷当中苏醒过来之后,又让他养了两日,带着怀疑,青平长公主借口谢恩,便直接领着贺兰箬进了宫。
因着担心见到贺兰箬,司徒鄞会立刻大发雷霆,青平长公主命贺兰箬在外头先等着,自己率先请求去见了司徒鄞。
她这边才在偏殿等了没多久,便立刻被人传入了主殿,见到了司徒鄞。
与此同时,表情麻木、眼神死寂的贺兰箬,跟个木桩似的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就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啾啾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了起来。
啾啾……
贺兰箬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下,随即便抬起头来在空中寻了寻,这才在一侧的屋檐上,看到那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青鸟。
这鸟儿自从棠宁与他成亲之后,他就直接给了棠宁,让她养着。
棠宁……离开后,他并没有看到这只鸟儿,还以为它也跟着遭遇了不测的贺兰箬,今日忽然又见到了这青鸟,眼眶不由自主地酸涩了起来。
“啾啾,过来。”
贺兰箬哑着声音这么唤了一声。
可谁知他不唤还好,一唤那青鸟便立刻扑棱着小翅膀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去。
已经失去了棠宁,不愿意再失去他们之间用来传信的鸟儿的贺兰箬,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就直接追了上去,越追路越偏,甚至都已经说不上是路了,偏偏这鸟儿还跟有灵性似的,他追上来了,它就继续往前飞,脚步一停,它就也跟着一并停了下来,还立在前头的树枝上,歪着小脑袋地朝他看来。
这么一副表现,贺兰箬几乎一下就明白了这鸟儿分明就是在给他引路。
可这里是皇宫,它要引他去哪里呢?
难不成他在宫里还有什么认识的人吗?
即便这么想着,贺兰箬却还是继续跟在青鸟的身后,不为其他,只为了将它带回去。
可谁知,他拨着面前的草叶树枝,很快眼前就豁然开朗了起来,小鸟也不再飞了。
“都说了不用毯子了,不用春绵你特意跑上一趟的。”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贺兰箬的耳边炸响开来,直接炸了他一个毫无准备。
贺兰箬的眼睛猛地瞪圆,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甚至是幻听的时候又听到了属于丫鬟春绵元气满满的声音。
“要的要的,天气还有些凉,小姐你身子一向不好,需要好好照顾的,我先回未央宫了。”
“嗯。”
棠宁笑着应了声,便继续赏起面前的花来。
可没一会儿,她就又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听到这声音,正摸着怀中白色狸奴的棠宁,颇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是不是又迷路了?还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随后,看清楚身后那人通红的双眼,她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嘴边。
“棠……宁……”
她听到身后之人抖着声音这么唤了她一声。
第126章 被炮灰的真千金(四十)
与此同时。
青平长公主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主殿前,看着刚批完所有的奏折,这才终于有时间理会她的司徒鄞,随意地往身后的椅背一靠,便开口问询了她一声,今朝因何事入宫。
闻言,青平长公主心头蓦地一凛,急忙跪了下来,先将谢恩的话都说完了,见司徒鄞一如她预想当中的,并没有开口叫她平身的意思,对她的谢恩更毫不在意的模样。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青平长公主这才将心头早已斟酌了无数遍的试探之语,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不论背后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也不过是想求一个清楚明白罢了。
作为司徒鄞同父异母的姐姐,已经“死去”的棠宁的婆婆,她应是有资格知道这个真相的。
可谁曾想,她试探的话还没说上两句,坐在上头的司徒鄞就已经格外爽快直接地承认了。
是的,棠宁没有死,先前国公府里的那场大火是他放的,那三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也是他命手底下的人事先找好了与棠宁主仆三人十分相似的死尸,代替的。
“朕这个好外甥偷运走了朕后宫里的一个妃子,朕就要他补上一个,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们以为,朕真的能大度到,外人如入无人之境地踏进朕的后宫,偷走朕的妃嫔,朕仍会无动于衷吧?”
司徒鄞微微一笑,随即眼神骤然黑沉了下来。
“朕才是这天下共主,不是他贺兰箬!”
一听到这句话,青平长公主便立刻噤若寒蝉地往前俯下身来,嘴中更不住地说着息怒、恕罪的话。
可她还没在地上伏上一会儿,一阵脚步就立刻从案桌之后逐步朝她逼近了过来,随后青平长公主就被已经来到她面前的司徒鄞伸手缓缓扶了起来。
“青平阿姊,贺兰箬是贺兰箬,你是你。不论如何,朕仍旧不希望会因为这件事,伤害到你我之间的姐弟之情,你以为如何?”
司徒鄞放下了扶着青平长公主的手,笑着这般说道。
“自……自然。”
青平长公主口中略略有些发苦。
虽说她的心中早就有了准备,棠宁或许真的没死,可等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之后,她仍旧觉得难以置信。
只不过她却觉得棠宁的进宫绝不会像司徒鄞口中所说的这般,只是因为贺兰箬的肆意妄为,他心中不忿,这才故意叫棠宁诈死入宫,事情的真相绝对不会这般简单,据她了解,她的这个弟弟虽说向来想法与一般普通人不同,喜怒不定,却绝不是这样心性幼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