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逼我的,小畜生!
这般决绝的念头从建王心头升起之后,他想都没想地,就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物什出来,随着他猛地往地上一掼,一声巨响,一团团浓白的烟雾便立刻在整个鸦羽沟弥漫了开来。
建王等人的身影也立刻消失在了烟雾当中。
早有准备的建王只将卫璟往自己那些手底下的身边一搡,丢下了一句带着世子走,便毫不迟疑地一头扎进了烟雾当中。
“爹……”
卫璟的声音被建王直接就抛到了身后。
快了,快了,那小杂种就在前头……
烟雾渐散,他没有时间了,建王的脚步越来越迅速,直到看到面前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两人,他直接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黑筒状的暗器来,原本他还想对准司徒鄞直接要了他的性命,却在拉动机关的一瞬,鬼使神差地将手中的东西对向了棠宁……
长了眼睛的人都晓得这心狠手辣的小畜生有多喜爱他这个皇后,让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就该要他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地活着,才好。
面上带着期待与病态,建王想都没想地就对准了棠宁启动了自己暗器的开关。
“小心!”
“唔……”
几道杂乱的声音响起之后,浓白的烟雾也山风的吹拂下,很快消散不见。
待浓雾散尽之后,建王看到的便是紧紧将秦棠宁护在身下的司徒鄞,还有撑着手中的将离刀,单膝跪在地上,左边的肩膀,包括手臂都布满了他打过去的剧毒暗器的……卫璟。
一看到这样的情形,建王顿时目眦欲裂,他已经完全顾不上其他了,一个箭步就跑到了卫璟的面前,哆嗦着手一下就接住了自家儿子的身子。
“阿璟,阿璟,阿璟……”
他不住拍着卫璟已经染上了浓浓黑气的脸庞,因为这暗器完全就是他给司徒鄞准备的,为了以防自己失败,而叫司徒鄞搜出了解药,他根本就没带解药,就连这些毒针上淬着的毒药,也是他的收藏当中,最毒的那种。
在他备下这个暗器时,就根本没打算叫司徒鄞活下来。
可他如何能想到这样的手段,最后竟通通应在了自己的亲儿子身上。
为何啊?
到底是为何啊?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将他的阿璟带过来。
不仅建王震惊,司徒鄞与棠宁同样惊愕。
直到棠宁收到了卫璟最后看过来的安心眼神,她的眼眶这才染上了一片红。
你没事,真好……
明明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可棠宁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卫璟眼中所表达的含义。
随后,卫璟拼尽全力抬起自己还算完好的右手,一把拉紧了建王的手指,越拉越紧,越捏越紧。
眼中明晃晃地写着担忧,他想让他的父亲赶紧离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母亲还在家中等着他呢,他不想做什么皇帝,他只想他们一家三口,一直平平安安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可如今,就连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满足不了。
捏着捏着,在建王惨烈的痛呼声中,卫璟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人在临近死亡之时,他这一辈子所有的经历,都会像那走马灯似的,在他的眼前走过一遍。
也是这个时候,卫璟发现他这短短十几年,竟然就已经攒下了这么多的遗憾了啊。
没能侍奉母亲到老,她向来爱哭,也不知她在得知他的死讯时,又会哭成什么样了。
没能在知晓父亲不对劲之时,第一时间阻止他走上这条歧路。
没能坚定地牵着棠宁的手,告诉她,他确实心悦于她,想要与她成亲生子,白头偕老……
他这辈子,好像一直在犹豫不决,最后导致一件称心如意的事情都没完成。
真的,好遗憾啊!
卫璟的手重重落下,却在意识完全消散之前,用尽了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将头转了过来,望了棠宁最后一眼,这才微微翘了下嘴角,缓缓合上了双眼……
“阿璟!”
建王哭着这般大喊了一声。
只可惜他的阿璟永远都不会再给予他任何的回应了。
其实早在他决意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注定了卫璟如今的下场。
剧情当中,也不过是他的命比较好,只因为不管司徒鄞先前做了多少的准备,在他的头痛越来越剧烈,甚至连命令都下不了的情况下,也回击不了他们什么。
到了后期,他疼得每一刻都仿佛死了一遍一样,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建王。
儿子死了……
他带来的人也没剩下几个了。
鸦羽沟一役,他败得惨烈。
抱着自家儿子的尸首,建王终于按捺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响,到了后来,甚至带了些许癫狂的意味。
笑完之后,他一脸慈爱地帮卫璟整理了下前额的发,然后将他轻轻抱进到了自己的怀中。
“阿璟,你放心,爹很快就让害死你的凶手下来陪你,很快,很快……”
他凑在卫璟的耳边,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这样说道。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地便咬破了口中的毒囊,才刚咬破,一声惨叫便立刻从建王的喉间发出。
不一会儿,他就疼得完全抱不住怀里的卫璟,开始在地上惨叫着打起滚来。
然后,在场的众人便看到一股烟雾从建王的身上散发了出来,烟雾刚现,建王整个人便立时从四肢开始缓慢融化。
最后在一阵阵不似人声的惨烈叫喊声中,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上化作了一滩血水。
这样的场景看得在场所有人都胆寒不已,他们甚至都不明白,好端端的,建王为何对自己下这样残忍的毒,难道是因为卫世子的死,他接受不了,这才……
诸多的猜测在众人的心头弥漫。
而这头,司徒鄞见棠宁还怔怔地看着地上卫璟的尸首,下意识便抬起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好了,我们不看……”
才刚说到这里,司徒鄞的眼前便立刻黑了一下,随后一阵眩晕之感只冲大脑。
他捂着棠宁的手也跟着颤了颤,久违的头疼感也再次回归。
微踉跄了下,司徒鄞便在棠宁惊恐莫名的眼神之中,整个人便朝她轰然倒来。
“陛下,陛下,陛下……”
棠宁的呼喊声不住响起。
可不管她怎么喊,司徒鄞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皇宫之中。
棠宁眼睛看着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司徒鄞,耳旁响起的却是来自太医院方院令的禀报。
此时距离他们回宫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了,司徒鄞依旧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
方院令说,他已经细细查检过建王化作的那一滩血水了,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十多年来,他怕是一直在用特殊的浸透着自己的筋骨血肉。
为了报仇,他把他的身体作为他最后的杀手锏,只要他一咬破口中的毒囊,虽说他自己会化作一摊血水,可他最后死亡时,身上发出那一股毒烟,对一般人无害,对身中奇毒美人香多年的陛下来说,却是最骇人的催命符。
“所以他还能再苏醒过来吗?”
棠宁的声音沙哑得有些厉害。
“自然。再过不久,陛下就能彻底苏醒,只是……”
“只是?”
“只是即便苏醒,恐怕陛下也仅剩下一月的寿命……”
听了方院令的话,啪嗒一声,棠宁的眼泪就已经从她的眼眶之中掉落了下来。
她下意识抬手,轻抚了下司徒鄞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这……”
方院令眼中明明灭灭,到底还是跪在棠宁面前,没有将他试验已经到了尾声的法子说出来。
与宫中的一片死寂不同,京中却是在先前的花朝节过后,再次难得地“热闹”了起来。
即便司徒鄞尚未苏醒,在他早先的安排下,他的那些犬卫们一回了京之后,便倾巢而出。
建王府、虢国公府、纪相府……
各个地方,都出现了犬卫的身影。
是的,建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不仅拉来了虢国公府的二房,甚至连老谋深算的纪相都早早拉下了水,更遑论其他的官员了。
与其说他们是被拉下水,倒不如说他们早就不满于司徒鄞的□□。
毕竟有司徒鄞在的一日,他们就永远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没有一点上位者的快感不说,天天还被使唤得跟狗似的,不但如此,连一点贪赃枉法、欺凌百姓的事情都不能做,还日日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哪天突然就掉了脑袋。
他们拼了命地往上爬,不是来给那些蝼蚁一样的百姓们做孙子的。
于是在建王小小的挑拨下,本就意志不坚的一帮人直接就反了水。
虢国公府的二房不用说,居于青平长公主的淫威下已久,他们早就受够了。
纪相呢,自然想尝尝大权在握的感觉。
这事情自己亲手做了,酿下的苦果自然也要自己来尝。
因为被犬卫带走的人太多,京中很快就因为过分的恐慌而乱作了一团。
便是这时,司徒鄞终于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他刚醒,棠宁就立刻不管不顾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司徒鄞顺手抱住了她,很快就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一片濡湿。
“这是做什么?朕还没死了,你哭得是不是早了点?”
他刚说出这样的话,棠宁便立刻坐直了身子,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