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好!”
两人一起清脆地叫了她一声,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还眼睛发亮地跟在后头补充了句,“夫人长得好像庙里的娘娘哩!真好看!”
一听到这样的话,棠宁先是愣了下,随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而这一边的晏行之见她笑了,眉头也跟着舒展了起来,随后眼神示意了下身边的血卫,那人心领神会地直接从袖口掏出两块金子制成的小鱼递到了两个小孩的面前。
一看到这小金鱼,夫妇俩都愣住了。
“拿着吧,算是我们夫妻俩给孩子的见面礼。”
晏行之笑得温和地说道。
“这……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夫妻俩连连拒绝,可到底还是在晏行之的强硬下,不得不让孩子只收下了其中的一块,晏行之也应许了。
之后一家人与晏行之道谢完,便一脸兴奋地开始往城外赶去,因为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他们一家子恐怕就要出不了城门了,在城里住一晚可不是个小数目。
即使是走远了,棠宁也依旧能看到妇人可能是因为心疼自家男人,一只手帮他撑着扁担不说,另一只手还一直帮他擦着额头的汗,暮色之下,两人笑得又幸福又甜蜜。
连带着棠宁扬起的嘴角也一直没有掉下来过。
至于刚刚她要跟晏行之说些什么也完全忘了,只是转身沉默地往前走去。
晏行之也安静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然后他就看到棠宁的视线忽然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就欲盖弥彰地移开了,并且还加快了脚步。
他循着她刚才视线落过的地方,直接就看到了一间花灯店门口挂着的一排玉兔抱月。
可能棠宁与晏行之不知道,自从上次花灯节过后,由于晏行之给棠宁取下花灯的方式,还有两人超高的颜值,花灯店里玉兔抱月的销量一时间也跟着一骑绝尘了起来,甚至都成了兰舟城内,小姑娘小伙子们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又一定情信物。
差点没叫那之前对晏行之怨念深重的店铺掌柜笑歪了嘴。
一看到这玉兔抱月花灯,晏行之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丝深意。
晚上,在客栈大堂用完晚膳,但与晏行之并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棠宁,直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却不想她才刚铺好床准备歇息的时候,房间的房门就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听到这声音的棠宁顿时就挑了挑眉。
送死的,来了。
她在房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拉开房门,然后就看到客栈的店小二正提着盏玉兔抱月站在她的房门外,笑容可掬道,“姑娘,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然后让你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他边说话,边让开了他身后的一条路。
也是这时,棠宁这才愕然发现,他的身后竟然直接排了两排提着玉兔抱月花灯的人,中间空出一条道来,从她的门口到楼梯,再从楼梯蜿蜒到客栈的外头。
棠宁下意识朝一侧的窗户看了看,这才发现客栈外头也一直排着这一条玉兔抱月花灯路。
夜色下,显得格外耀眼分明。
乍一看去,都有些看不到尽头。
还没收回视线,她的手中就被人塞了一盏灯。
站在原地看了眼这些花灯,还有提着花灯满脸笑容的人,瞧着应该都是城里的百姓。
不得不说,晏行之还真是大手笔啊,这样的动作,不管是对他爱恨交织的原主,还是想要攻略他的棠宁,都是选择会去的。
于是,犹豫了一会的棠宁,还是提着花灯在众人欣慰喜悦的眼神之中顺着花灯路走了下去,越走就越发现这条路很长,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整座兰舟城的人都被晏行之叫过来组成这条花灯路。
也不知走了多远,抬头,棠宁就看到花灯路的尽头竟然是河边,一看是河边,棠宁就大致知道晏行之想要做什么了,果不其然,她才刚站到了河边,下一秒,砰的一声,漫天的烟花就在她的头顶上方绽放了开来,一朵朵,一束束,五彩缤纷,耀眼夺目。
可即便是烟花绽放的声音,也掩盖不了身后兰舟城内的百姓们兴奋的欢呼声。
那些人果然没骗他们,果然只要提着花灯站好了,晚上就会有烟花看。
一朵一朵地烟花飞上了天,再在她的眼中绽放。
耳边全是各种各样的讨论声欢呼声尖叫声。
棠宁却只看了一眼,就松开了手中的玉兔抱月,任由它啪的一声掉入了她面前的河水里,很快燃起,又熄灭。
随后她直接就从面前热闹的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四处找了找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便疯了似的往客栈的方向跑去。
为了看烟花,客栈里头除了一个守门的跑堂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一进客栈,棠宁便毫不犹豫地往晏行之的房间跑去,一把推开房门,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又退了出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直接朝头顶上方看了过去。
“出来!”
她大喊了一声。
“我知道你跟在我的身边,晏行之,你出来!”
可不管她怎么喊,都没有任何人回应,可这边棠宁的眼泪却有些控制不了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从开始到现在,你耍我耍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给我玉兔抱月的灯!为什么要放烟花!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晏行之,你到底还要耍我耍到什么时候!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师父不见了,药神谷灭了,寒玉冰体毁了,清白没了,现在甚至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棠宁带着哭腔地大声这么喊着。
才刚喊完,她的脸色骤然一白,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身子摇晃了瞬,便控制不了自己地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要从楼梯上倒下。
“哎,姑娘……”
一旁的跑堂的见状,吓得顿时魂飞魄散地想要冲上前来接她。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已经从客栈外头,飞身进来,一把接住了棠宁,一看她的样子,便毫不犹豫地带她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开始给她输送起内力来。
熟料他的手掌刚贴上她的胸口,头靠在他肩膀上,即将陷入昏迷的棠宁张嘴就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下来。
“唔。”
肩上一疼的晏行之,不仅没有收回给她输送内力压制毒发的手,反而还忍着疼继续加大了内力的输送。
而咬着他肩头的棠宁却眼神凶狠地,不断地收紧牙关,越来越用力,明明口中都已经尝到男人血肉的滋味了,却始终都没有松开的意思,同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着,血混着泪,很快就染红了两人的衣裳。
直到彻底陷入昏迷之后,她的牙齿才缓缓松开。
“晏行之,我恨你……”
这便是她昏迷之前,留给晏行之的最后六个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棠宁体内作祟的毒才终于稍稍平歇了下来,而此时晏行之积攒在丹田处的内力也差不多被他一耗而空了,刚收回手,男人便脸色苍白地倒在了棠宁的身侧。
便是这时,昏迷之中的棠宁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一开始还只是默默流泪,可很快就低声地呜咽了起来,如同刚出生就被人遗弃的小猫的哀叫,一声又一声。
再然后——
“行之哥哥,我疼……好疼……”
他听到她带着哭腔地这样喊道。
一瞬间,晏行之的眼睛就跟着红了一圈,他下意识凑上前在棠宁满是血迹的唇上轻轻一吻。
宁宁……
晏行之当前好感度:96。
啧。
作者有话要说: 棠宁:你这是自己找死!
狗晏:嘤,我以为我行的……
第45章 反派无情公子(二十二)
夜色渐深,繁星漫天。
就在兰舟城内的百姓们还沉浸在烟花的绚丽当中时,一辆马车直接从城内的云来客栈直奔城门外而去。
马车内,抱着棠宁没有松手的晏行之,低头看了眼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在她额上落下虔诚的一吻过后,便伸手将那有些下滑的披风往上拉了拉,脸颊贴着她的额,眼神明明灭灭,诡谲不定。
其实当日棠宁被人掳走没多久,他就已经收到消息她最后是被方云扬给救了,两人还意外流落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得到消息之后,他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去将她接回来,主要还是他真的相信方云扬的人品,只要他在,就一定可以保护好棠宁。而他这边,与晏无涯的人正斗得如火如荼,将她接回来,他还需要担心她的安危,所以将她暂时寄放在方云扬身边是最稳妥的法子。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早已在坠崖前就安排好所有后手的晏行之,将鬼啸崖一役实力大降的寂月教收拾个七七八八,之所以是七七八八,主要还是因为当日的意外坠崖,给了老狗晏无涯一个反应缓冲的时间,这才导致他领着叶枭攻到寂月教总部时,晏无涯竟然先他一步闻风逃了,至今他的人也没搜寻到这位寂月教主的藏身之地。
虽然没有在寂月教总部找到老狗晏无涯,他却找到了另外一份意外之喜。
这么想着,晏行之缓缓抬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来,又看了眼怀中的棠宁。
早在过来青叶村找回棠宁之前,他就已经先去了一趟幽兰谷找了一下之前给他提出渡毒之法的毒手药圣。
现在甚至只要一闭上眼,他都能回想起对方当时的表情来。
“当日我不过也是随口一说,还真叫你找到了传说中的寒玉冰体?什么?你问渡毒之人有没有什么活下来的法子?哈,没有!即使叫你再寻来一个寒玉冰体也没用,并且如果毒还在你那个小兄弟身上,我多研究几年,说不准还能寻到解毒的方子,但在渡毒之人身上,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她的小命,这就是渡毒之法的霸道之处,所以你让她,自己安心等死吧!反正这毒死起来也快,还没什么感觉……”
一想到这里,晏行之闭了闭眼,捏着披风一角的手用力到微微有些颤抖。
许久,他才深深吸了口气,蓦地睁开双眼,将视线再次汇聚到面前的羊皮纸上。
这是他在晏无涯寝殿床头的暗盒里意外取到的,得到之后,他才明白,从头至尾,晏无涯都只是在算计于他,他之前给他的所谓淬骨之法,只是他早年意外在一个海岛的山洞里得到的,原名叫百淬无相功的一小部分。
这种武功十分逆天,练起来更是比登天还难,首先用这世上毒性最烈的毒药淬炼根骨这一点就足够惜命的晏无涯望而却步,毕竟这样凶险的法子,他可不敢轻易拿自己尝试。
在晏行之前头,他早已找了数百人试验过了,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草药,可从没有一个人能熬过最初的淬骨的阶段。郁闷之下意外遇到了,被众人压在地上打得血肉模糊,眼中也始终闪烁着不屈服不认输的狼一样眼神的晏行之。
一个心血来潮,他就也给了他一份淬骨之法。
一时的随手为之,却没想到晏行之后来竟然给了他那样一个大的惊喜,尤其是在知道晏行之毒发之时缩回到幼年模样的消息后,更是待他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了起来,还将他收为自己的义子,并赐予了晏姓,亲自给他取名为晏行之。
之前的晏行之不清楚晏无涯这些举动背后的含义,在看到这羊皮纸之后,他彻底明了。
原来这所谓的百淬无相功,练到了极致,不仅铜皮铁骨,金刚不坏,万毒不侵,甚至还能恢复青春,延长寿数,更甚者,其中有一篇幅显示只要你愿意按照上头的法子主动分出自己一半的性命出来,即便你的挚爱之人,仅剩下一口气在,也能逐渐恢复生机,毒病全消。
所有的毒!
晏行之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羊皮纸。
他承认他心动了,真的心动了。
但,晏无涯那老谋深算的东西,都选择逃走了,还不将这羊皮纸一并带走,摆明了就是算计他。
这是一个阳谋。
晏行之却不得不往下跳,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跳,只要他能硬下心肠,眼睁睁地看棠宁去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