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王永平还特别没心没肺的感慨:“还是娘做的饭好吃,这好久没吃,可想死我了!”
这得亏柳小桥没跟着来,不然听到非要找王永平理论理论不可。那每天把自己做的饭菜吃光的人是狗不成?
金壶也是一脸的满足,他比王永平更可怜。
柳小桥的做饭手艺虽然比不上江氏,可也不差了。
全家做饭手艺最差的是林氏,基本都是能煮熟就行了,从来不考虑色香味。
自从分家后,天天接受林氏厨艺的荼毒,金壶对于能吃到久违的张婆子的手艺,真的恨不得感动到哭。
这么一对比,这一个月来,自己吃的那简直就是猪食。
张婆子看着一个比一个能吃到儿子和孙子,简直是闹心,挥挥手:“吃饱了就给老娘干活去!还瘫在椅子上干啥?快走快走!”
一面将包好的吃食交给王永平,给拎到车上去。
又嘱咐了王永珠几句,送着他们出了门,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回转。
马车出了七里墩,转个弯就往隔壁杨家村去了。
穿过杨家村,就是一段崎岖的山路,他们村子那边,就是大黑山的另外一边,除了挨着杨家村附近有几座和缓的山坡外,其余的都是陡峭曲折的高山。
这大清早的,山路上人少,干脆就将车帘都给掀起来。
王永平驾着车,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永珠聊天,问些县城里的事情。
王永珠也就捡些县城有趣的事情说说,一路到也是欢声笑语,就连金壶,这几日心里的那点子别扭都烟消云散了。
出了杨家村,没走多久,王永平突然小声的道:“哎呦喂,这谁家的丫头,这么早就往山里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了王永平的话,王永珠和金壶都朝着前面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瘦弱的身影,背着一个硕大的背篓,慢慢的在山路上走着,走几步,就停下来歇一口气,看着就可怜。
金壶咿了一声,露出了然之色来:“是她——”
王永珠听这话的意思,金壶居然认识?
“你认识那个小姑娘?”
金壶叹口气:“昨儿个我不是去杨家村打听野茶的事情吗?这就是那家的四丫头。他们一家子生了五个闺女后,才得了一个儿子,跟得了活宝贝一样供着。他们家三闺女就是被嫁到鹰子沟去的那个,也是她回娘家,带了这野茶回来,被娘家人当作烂树叶子。”
“这个四闺女,据说自从能用山货换零嘴后,那小儿子就逼着这当姐姐的,忙完家里的事情,去山里采山货给他换零嘴!昨儿个,这闺女还真是有本事,这样的天,也不知道怎么在山里挖了两条新鲜竹笋下来。怎么今儿个又要上山了?”说着目露同情之色。
王永珠一听,再看看那个瘦弱的身影,只觉得难受。
忙跟王永平道:“四哥,到前面捎上那小姑娘一程,看她那样子,怪让人不落忍的!”
王永平爽快的答应了,一勒手下的缰绳,马车就慢慢停在了那小姑娘身边。
那小姑娘骤然看到马车停在她旁边,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缩在一边。
金壶忙道:“你要去哪里?我们捎带你一程?”
那小姑娘本来惊恐的双眼,看到金壶后,勉强放松了些。
听到了金壶的话,忙摇头摆手,细声细气的道:“多谢了,我自己走!”
金壶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拒绝了,顿时愣住了,回头看王永珠。
王永珠也探出头来:“小妹妹,你上来吧,我们去鹰子沟的,你去哪里?本就是顺手的事情,不费什么!不然以你这个速度,只怕天黑了都进不了山。”
那小姑娘看到王永珠,露出几分惊诧之色来,听了王永珠的话,犹豫了一会,才道:“多谢这位姑娘了!我也是到鹰子沟的!”
王永珠双手一拍:“那可正巧了!上来吧!”
说着朝那小姑娘伸出手去。
小姑娘楞了楞,忙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颤抖着伸出手去。
王永珠握住了小姑娘的手,一双手上粗糙不堪,全是伤痕,手腕也是洗得几乎可以折断。
不敢想象,这姑娘背着这么大的背篓,是怎么走出这么远的。
手下一个轻巧的使力,将小姑娘给带上了马车。
又让她取下背篓放在一边,坐在了包裹着棉花垫子的长条凳子上。
小姑娘十分拘束,缩手缩脚的压根就不敢坐上去,那凳子上的垫子的布料比她身上的都好些,实在是怕弄脏了。
王永珠一把拉着小姑娘坐下,看她嘴唇都干得起白皮了,忙递过一个竹筒:“喝吧!”
那小姑娘实在是口干得狠了,抿抿嘴唇,接过了竹筒,打开塞子,咕嘟咕嘟的将一竹筒的水都给一气喝了个干净。
等到发现手里的竹筒都空了,小姑娘露出尴尬和不好意思的表情来,拿着竹筒,不知道是还给王永珠,还是留在手里好。
第七百五十八章 杨再招
“对……对不住!我,我知道前面有一眼泉,等,等到了,我打一筒还给你们!”小姑娘咬咬唇,小声的道。
“没事,这水我们备着有多的!你还渴不渴?”王永珠摆摆手,也放柔了脸色,生怕吓坏了这个小姑娘。
“不用了!不用了!我喝好了!谢谢这位姑娘!”小姑娘忙摆手。
然后将竹筒抱在怀里,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团成一团。
王永珠看小姑娘枯黄的头发,还有瘦得可怜的身子骨,忍不住问:“那你饿不饿?”
说着让金壶把吃的拿出来,给小姑娘分点。
小姑娘慌乱得一下子站起来身来,“不要!我不饿!你们吃!”
话音一落,就听到小姑娘的肚子咕噜噜的响起来。
小姑娘顿时涨红了脸,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金壶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忍不住心一软,手忙脚乱的将带着的所有的吃的都打开,摆在了小姑娘面前:“我们带的有多的,你不用不好意思,吃吧!”
说着,将早上柳小桥给自己的饼拿了一张出来,要塞给那小姑娘。
小姑娘肚子饿得不行,这包裹一打开,那食物的香味立刻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忍不住就分泌出口水来。
可她还是努力的将眼光移开去,不敢多看,怕自己忍不住就扑上去吃起来。
王永珠见这小姑娘,饿得脸色都发青了,看着这么多吃的,居然还能忍得住,实在是比大人都强,倒是除了同情外,多了一点欣赏。
也劝道:“是啊,你放心吃吧!你看这么多,就我们三个人,肯定吃不完,这天气热了,吃不完就坏了,那也是浪费了——”
那小姑娘才犹豫着回头看了看,确实是很多,喷香的鸡蛋饼,还有煮鸡蛋,白面烙饼,这是他们家过年只有爹娘和弟弟才能吃得上的好东西。
只在那一堆好吃食旁边,有两张灰不溜秋的高粱面饼,粗粮的,而且大概是烙饼的人手艺不好,饼还有的地方糊了,有的地方还是半生不熟的。
想了想,小姑娘确实饿得不行了,几天没吃东西了,昨天好不容易对面那个收货的大哥给了点油炸果子,她想着留着回去和幺妹一起吃,可没想到回家就被弟弟给闻到味道,抢了过去不说。
还给爹娘告状,被娘用笤帚给抽了几下,还罚她不准吃饭。
饿得不行的她,只得偷偷灌了一瓢冷水勉强压住了饥火,早上又被亲娘打发到三姐哪里要山货回家来卖。
走了这一路,她是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强忍着羞意,伸手将那两张高粱面饼给拿过来:“我吃这个就好!多谢你们!”说完,抱着高粱面饼,侧过身子去,狼吞虎咽起来。
纯高粱面饼子口感粗糙,高粱面要合着白面,做出二和面的饼子或者馍馍来,倒是不错。
可对于小姑娘来说,这已经是无上美味。
往日在家里只能吃点菜糊糊,难得有这么实在的吃食。
几大口咬下去,没嚼两下,就往下吞,一下子就噎住了,直翻白眼。
王永珠忙给递过水去,又帮忙拍了两下后背。
那小姑娘才梗着脖子就着水,硬是给吞了下去。
眼泪水都给噎出来了,也没舍得撒手。
缓过气来,小姑娘放缓了速度,一口一口如同老鼠一般,将两张烙饼给啃进了肚子里。
王永珠可以看到,小姑娘那平坦的肚子,此刻都鼓了起来。
看金壶还要给小姑娘递吃的,王永珠忙拦住了:“不能再吃了!”
金壶不解的看着王永珠,那小姑娘一听,也连忙摆手:“我吃饱了,不要了!”
王永珠才解释道:“你这是饿久了,不能多吃!本来你应该先喝几天粥,调养一下才能吃这些面食的。如今吃了就别蹦,别跳!”
看王永珠的神情严肃,小姑娘忙点头,乖乖的坐在了板凳上。
金壶才恍然大悟:“老姑,我知道了。我听说那饿狠了的人,不能大吃大喝,不然容易把肚子胀破是吧?”
这话一说出来,吓得小姑娘脸色都白了,捂着肚子惊恐的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瞪了金壶一眼,安慰道:“没事,你吃得不多!别乱动,一会给你找点山楂消消食就好了。”
说着从随身带的荷包里翻找了一会,找出几片晒干切片的山楂片递给那小姑娘:“慢慢嚼碎了再吞下去。”
一面又叮嘱王永平驾车稳当些,别太颠簸了。
小姑娘感动的眼圈都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担心自己的肚子,一脸的纠结。
王永珠见小姑娘紧张,干脆就拉着小姑娘聊起天来。
一听王永珠就是隔壁七里墩有名的那个王家姑娘,染出来的布,让宫里娘娘都喜欢的那个,小姑娘的眼睛顿时都亮了。
王家这个姑娘的事迹,附近十里八乡那可是人尽皆知。
虽然姑娘们提起她,都会装作不屑的嗤笑一声,说王永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祖坟上冒青烟之类的酸话。
可静下心来,哪个当姑娘的,不是又羡慕又佩服的?
甚至还将王永珠暗暗当自己的榜样的?
不说别的,王永珠一个女流之辈,能将王家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边缘给拉回来,还把日子过得这么红火,不说女子,就是男子都少有做到的。
谁家都想娶个这样的媳妇啊!
谁都想做这样的女子啊!
手里有钱就有底气,看她如今,家里几个哥哥嫂子都是敬着供着的,谁敢怠慢?
小姑娘本来还提着的心防此刻才彻底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