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直面遇上了,会请安问好。
可远远的那些人,看到他的身影,就偷偷的避了开去。
宋重锦看在眼里,只做没看到,才一进府,正好碰到宋弘那边的人要去得月楼接他回来,看到他回来了,忙往宋弘那边带。
宋重锦在得月楼里,好歹是为他践行,开始被狠灌了几杯,他就装不胜酒力,直接坐到角落里装睡了,不管别人怎么推攘,都坚决不醒。
又有顾子楷这个表兄护着,大家也就只好放过了他。
到底是来都来了,这酒席才开始,总不能就回去吧?反正大家也熟,就当是同僚聚会得了,更何况得月楼的酒水和菜是一等一的好,都出了份子钱的,怎么也得吃回来不是?
所以大家也不觉得扫兴,反倒放开了些。
也许是酒上头,也许是别的原因,开始还只一两个人发牢骚,到后来,都有些借着酒意说些心中不平之事。
尤其是今日,有人起头,不少人都表示,这是武官对文官的挑衅。
慢慢的,到了后来,已经不少人义愤激昂的恨不得要上书当今皇帝,揭露所谓的武官们的狼子野心了。
宋重锦装醉,却竖着耳朵听着,一会还换了一个姿势,借着袖子,只眯着眼睛,就眼看着这些同僚们,从最开始对他的惋惜和同情,渐渐的,就被人带到文武之争上去了。
心中默默地将那几个带节奏的人记在了心里。
顾子楷还算脑子清醒,见这话越说越不像样子,看天色也好早晚了,忙借口送宋重锦回去,晃晃悠悠的起身,将宋重锦给拖了出去。
也有心思灵巧的,借机也就告辞了出来。
出来上了马车,吹了一会子冷风,将两人身上的酒气都吹去了些,宋重锦也睁开了眼睛。
顾子楷才道:“这情形不太对,我怎么感觉好像故意有人要借着你这事,挑起是非?”
只有两人,宋重锦自然不装醉了,睁开双眼,眼神清明,低声凑到顾子楷的耳边说了几句。
顾子楷神色一变,了然的点了点头。
将人送到卫国公府门口,他就回去了。
且说宋弘下朝后,一直也是忙到天黑才回来,听闻了翰林院的同僚在得月楼给宋重锦践行,皱皱眉头,没说什么。
等到天色黑透了,宋重锦还没回来,刚派出亲兵去接,就听闻来报,世子回来了。
让人将宋重锦叫到了书房,闻着宋重锦一身的酒气,再看宋重锦神色还算清明,也放缓了神色。
父子俩相顾无言。
好半日,宋弘才道:“我已经修书一封,派人去赤城附近的驻地,那里的驻军统领曾经是我麾下,你且放心就是。”
“你是初次下放,又是一县父母官,骡马之事,事关体大,多少人盯着,切记要小心行事。我已经派人去给你寻摸那积年老道的师爷,那些日常小事就交给师爷处理就好,你只记住,骡马才是重中之重。”
“只要骡马数量恢复,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有陛下金口玉言,我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一面又小声的叮嘱注意的事项,只觉得千头万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宋重锦知道这都是宋弘的经验之谈,都一一记在了心上。
宋弘说了一会,才想起:“你今儿去吏部,那边怎么说,有没有说何时启程?”
宋重锦掏出委任状,递给了宋弘。
宋弘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十月底就要到任。
心里算了一下,三个月的回乡假期,然后从荆县到赤城县,恐怕最少也要一个半月时间。
如今已经是五月初,也就是在京城能留下的时间,不超过五天。
“这么急!”也只能抱怨一声。
这要是到了时间还不上任,可就是欺君大罪。
因此,宋弘也只能长话短说:“也罢了,这边我再挑二十个亲兵,一路护送你们回乡,然后再护送你们去赤城县。这二十个亲兵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他们跟着我这么些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是忠心不过。”
“你好好待他们,也熟悉一下,将来我身边这些人,总归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宋重锦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有客气的答应了。
虽然这些亲兵,所谓的忠心,也是忠心宋弘,可到底赤城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得而知,在他没跟宋弘翻脸之前,这些亲兵比别人更可用。
宋弘这几日不是没察觉到宋重锦的变化,此刻见宋重锦没见外答应将亲兵收下,倒是放下了大半的心。
有这些亲兵保护着,最起码安全是无虞了。
“时候不早了,剩下的咱们明日再说,我再琢磨琢磨,你去那边还需要什么。你先回去休息吧!”宋弘想着宋重锦这一日,一波三折的,心理素质差点的都扛不住了,到底起了一点慈父之心,示意他回去休息。
宋重锦也就告辞了。
等宋重锦离开,宋弘浑身的气势一收,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竟然透出一点萧瑟和老相来。
他默默地发了一会呆,才又坐起来,揉了揉脸,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才唤人进来。
这一夜,宋弘书房的灯就没熄过,前院不停的有人进出,一道道的命令发出去,信传出去……
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 抽他
宋重锦回院子里,只觉得太过安静,也只有守门的婆子,还有平日里粗使的几个跑出来迎接:“世子回来了!给世子请安!”
王永珠从里面听到动静,还没出来,宋重锦就挥手示意下人都下去了,自己掀起帘子进来了。
看到屋里王永珠和谷雨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出了好几个箱子,顿时笑了:“你这是听到消息就开始收拾了?”
王永珠还在收拾东西,谷雨忙给宋重锦倒上热茶。
宋重锦只吩咐道:“去厨房吩咐给弄点吃的来,我这出去就灌了几杯酒,还没吃晚饭呢。”
谷雨忙答应着去了。
屋里就剩下王永珠和宋重锦两人。
王永珠也就将府里得到消息后,高氏和诸人的表现一一都说了。
最后道:“夫人那边不说了,我不沾中馈,夫人也算是投桃报李,念在这往日的情分上还提醒了一句。”
“二姑娘和三姑娘那边,虽然有些小心思,可这个时候,能顶着压力上门来,还说不管如何,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也算是有心了。”
“这么一算,咱们进国公府这几个月,好歹也不算做人彻底失败。”
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
宋重锦喝口茶,冲淡口中的酒味:“都不过是有所求,有自己的心思罢了。只怕是还抱着咱们能翻身再起的念头呢!再者,就算她们想去投靠老二,老二那性子,能容得了她们?一个个都是聪明人,自然做不出这热脸贴冷凳子的事情来。”
“看破不说破!咱们本就跟他们没感情,不为利益,谁站咱们这边?只是两位姑娘,能有这份心气,倒是也算难得了!”
“再说了,咱们这一走就好几年,既然已经担了这世子和世子夫人的名分,这国公府就是咱们的!谁想要,也得看咱们同意不同意!倒是留下这份善缘,也能传递些消息,让咱们知道这府里的情形不是?”
“二姑娘和三姑娘所求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你走之前,跟国公爷提一提,我在夫人那边再翘翘边鼓,也就是了。”王永珠有条不紊的道。
宋重锦自然没意见:“我知道了。”
然后说起宋弘这边的安排,还有今日在得月楼所见,以及秦博涵的安排,感慨道:“今日秦大人说京城要起风了,这个时候避出去倒是好事,我还有些疑惑。”
“等晚上在得月楼一看,才知道,只怕这文武之间有罅隙已久,恐怕有人已经谋划已久了。我外放之事不过是个影子,只怕这事情后面还有皇帝的影子在。”
“咱们也早早的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的好。你捡那贵重的,到赤城需要的东西收拾就好了,尽量轻装简行,有什么缺的,到青州府再采办。”
王永珠一一都答应了。
谷雨端上饭来,今日丁婆子做的是捞饭,碧绿晶莹的米饭,旁边一碗熬了一天的素锅子,里面有各色的山菌、豆筋等,香味扑鼻,浇在米饭上,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宋重锦饿坏了,一气干掉了小半锅米饭,才住了筷。
这一天,说来也是颇为惊心,宋重锦吃饱喝足,先前喝下去的酒也上头了,洗漱了一下,也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宋重锦和王永珠刚坐在桌边,正要用早饭。
就听到外头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又急又快,朝着上房而来。
后头还有一连串的脚步声跟着。
王永珠和宋重锦对视一眼,扭头看去,就看到帘子啪一下子就被掀开了,张婆子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看到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没一个人去告诉我?”
说着,上前就拧了一下王永珠的耳朵。
王永珠哎呦哎呦的一边喊着疼,一边道:“娘来了!吃了没?丁婶子的手艺,娘也好久没尝了吧?谷雨,快给老太太添碗筷——”
一边宋重锦心疼极了,忙上前拦着:“娘,您手劲大,别拧永珠了,您老要是生气,您拧我,我皮厚——”
说着还伸出手臂去。
张婆子被气笑了,一巴掌将宋重锦的手臂拍开:“皮厚是吧?”
说着抬脚打算脱鞋子揍人,想想不解气,满屋子找趁手的家伙什。
宋重锦十分有眼色的递过一根鸡毛掸子。
张婆子一时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宋重锦还往前递了递:“娘,用这个,抽得疼!还不费劲!”
张婆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一个抽人的,还用得着被抽的人来教如何选择抽人工具?
当下一把捞过来,做势就要抽。
宋重锦不避不让,还特地转过身子,好让张婆子抽得顺手些。
王永珠还嫌不够热闹,在一旁拍着巴掌:“娘,你抽他背,他背上肉多,别抽手,还得写字呢!那屁股和腿也别抽,一会子还得他跑腿呢——”
张婆子拿着鸡毛掸子,是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拿眼角斜王永珠:“真让娘抽?娘下手可不轻?”
王永珠十分爽快的道:“娘,你放心吧,多抽几下,出出气!运动一下,一会也能多吃点!是吧,宋大哥?”
宋重锦也点头:“娘,你使劲抽吧!我不怕疼!”
张婆子气得将鸡毛掸子一丢,她再生气,也没气到糊涂的地步。
自己生的怎么揍都没事,可女婿毕竟不是自己生养的,真能下手?
死丫头,知道自己不会动手,故意说这么大声。
气哼哼的坐下,王永珠十分殷勤的给递上一碗粥,又给夹了一个鸡蛋荠菜包子。
宋重锦见张婆子将鸡毛掸子丢了,眼中飞快的掠过了一抹失望,不过马上收拾好心情,上前将小菜给挪到了张婆子的面前。
张婆子再大的气,见闺女和女婿这样做小伏低,还能怎样?
吃了早饭,让人把东西撤下去,就说了:“昨儿个我听你大舅舅回去说了信,就坐不住了,本来昨天就该来的,可你大舅舅说,只怕府里也是乱的,怕我过来添乱,非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