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爹迎着过来问候的人,扯开烟盒,一个个递了过去。
“娘,”季秋婉回身问道,“你要下来吗?”
“下来吧。”坐了一路,屁股都蹲麻了。
季秋婉扶着苏老娘下车,跟在苏老爹身后往大槐树下走,老三绕道去还车。
三人站在人群的外围,跟问候的村人小声地说了会儿话,老大便推着个独轮车过来接了。
回到家,看到满炕的东西,苏老娘愣了下。
“都是小妹寄来的。”季秋婉把东西往炕尾推了推,扶着苏老爹上了炕,接过老三媳妇递来的暖瓶,给两老各冲了碗红糖水。
苏老娘喝了两口,递给了炕下的孩子,转身翻了翻,有四包是男人和孩子的衣服,件件都有七八成新。
“小妹信上说,”季秋婉道,“这些衣服都是小黑蛋他爷和他小叔的,两人去了西北,丢下没拿,她就给收拾收拾打包寄回来了。”
苏老娘叹了声,松开了手:“衣服是好衣服,就是一想到他们对小梅的态度,我看着就膈应的慌。”
苏老爹放下碗,扫了眼炕下立着几个儿媳,“给你们娘家兄弟和侄子挑两件,剩下的,老大媳妇你上班时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要,咱低价卖了。”
“好!”季秋婉点头应道。
老二、老三、老四媳妇欣喜地上前,大人孩子的各挑了两身。
最后一个包裹打开,放在上面的是两条“大前门”,两瓶千山白酒,下面用白粗布包着的是五条崭新的绸缎被面和一匹黑色灯芯绒。
绸缎被面一看就是给家中女人的,苏老娘留了一条凤穿牡丹的蓝色被面,剩下的挨个挑。
季秋婉选了条□□凤被面。
剩下的分别是粉、黄、绿。
老四媳妇也看中了那条大红,遂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大嫂,下月我四弟结婚,我能不能给你换换。”
被面除了颜色花纹其他的都一样,季秋婉无所谓,换就换呗。
可这一幕看在两老眼里,就觉得老大家吃亏了。
遂苏老娘抖开黑色灯芯绒,裁够她和老伴一人一件上衣的料子,剩下的给季秋婉道:“方才她们都挑了衣服,你没挑,这些算是娘补给你的。”
说罢看向三人道:“你们也别有什么意见,你们方才挑的四身衣服用料,可比我给你们大嫂的这块多多了。”
“我看看多了多少?”老二媳妇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过季秋婉手里的料子抖开量了下,“娘,有四米多呢,做大嫂一家的衣服都够了。我们方才也才拿了四身,还都是旧衣。”
苏老娘瞪了她一眼,再看老三和老四媳妇脸上的酸意,摆摆手,“那包裹里的鞋袜你们也各挑两双吧。”
老三老四媳妇互视一眼,嘴甜道:“谢谢娘!”
分了东西,苏老娘把烟酒被面布料收进炕柜里,剩下的季秋婉帮着重新打包系好放在炕下的脚凳上,只等明天拿出去找人低价卖了。
“摆饭吧。”苏老娘道。
晚饭是荞麦面瘩疙汤,因为放了泽蒙花油,吃着特别香。
“小梅爱吃这个味,”苏老爹说着,转头看向季秋婉,“家里还有吗?”
季秋婉点点头:“厨柜里我还收着两瓶……”
“没有了大娘,”老四家的小儿子胖胖在炕下叫道,“都被我们吃光了,今个儿这顿还是我娘涮的瓶底子。”
季秋婉:“……”
她上班就不在家几天,两大瓶子泽蒙花油就没了?!
“我明天回娘家问问,”老四媳妇讪笑道,“看谁家有,我给小妹要半瓶。”
老三媳妇一看公婆大嫂的脸色,忙跟着道:“我明天回娘家也问问。”
老二媳妇呼噜噜吃完一碗,抬头对上老三、老四家的目光,抹了把嘴道:“别看我,我娘家村子穷得狠,别说什么油炸的泽蒙花油了,就是普通的菜籽油都吃不起,我明个儿就是回娘家,也没地方给小妹找去啊!”
什么叫给小妹要、给小妹找,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妹多贪吃呢。季秋婉脸色十分难看:“不用你们要,也不用你们找。有心呢,就给小妹纳个鞋底,给小黑蛋做身衣服。”
一想到老闺女连口泽蒙花油都没得吃,苏老爹口里的饭顿时就没了味道,放下碗,不由地就摸出了汉烟袋。
季秋婉一看,忙笑道:“我记得去年夏天庄婶子在峭壁上摘了好多泽蒙花,等会儿我拿包糖过去问问。”
苏老爹轻吁了口气,才收起烟袋,重新端起了碗:“家里的菜籽油要是不够了,拿包奶粉找人换点。”
光有花也不行,还得有油。
油烧热丢入泽蒙花,“滋啦”一声脆响,那独特的香味立马就弥漫开来了,用它煮面、炖菜就别提有多香了。
他家小梅啊,就爱这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因为不满意,九点之前的全删了,唔,写不动了。小天使们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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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77章
家务上,苏家几个媳妇向来分工明确,遂用过饭,季秋婉、老三、老四媳把碗筷往厨房一送,给两老打水洗漱后,留下老二媳妇带着自家大丫收拾,便各自回了屋。
季秋婉回屋拿了包糖去换泽蒙花。
老三、老四媳妇趴在自家窑洞的窗户上看她出门了,齐齐一捶大腿,懊恼道:“又要让她抢先了!不行,明天得赶紧把泽蒙花油给小妹寄去。”
老三掀帘进屋,闻言奇怪道:“不是说泽蒙花油没有了吗?”
要不这么晚了,大嫂还出门找人换泽蒙花。
王春妮白了他一眼,打开炕柜,小心地捧出私藏的一小瓶泽蒙花油,随之又拿了两双红条绒布鞋。
想了想又把鞋放了回去,“建业刚去,这两双鞋还是别寄了。”
说罢,又翻箱倒柜地找了块自个儿织的蓝白格子布,展开看了看,然后铺在炕上,取了块土疙瘩划线,剪裁。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折腾什么?”
“给小妹缝件褂子,”王春妮轻叹,“家里有点好东西大都是小妹给的,也唯有这块布是我自个织的。”
“我缝精细点,”王春妮胳膊肘抵抵丈夫,“你说,她会穿吗?”
自家妹子自小养的娇,家织的粗棉布做的衣服拉皮,一出汗它还掉色,她那眼光还真看不上。心里想着,老三却笑着安慰媳妇道:“咋看不上,只要是你们几个嫂子给的,不管是啥,你看她哪次拒绝了。”
这倒也是,可接是接了,她做的衣服,却也没见小妹穿过几次。
王春妮想着,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犹豫道:“要不,我还是找人借点钱票去镇上扯块细棉布吧?”
“整那些虚的干啥,”老三笑道,“咱家有啥,小妹还不清楚,当心她接了东西,转头再寄了钱回来。”
“做吧,”老三拍拍媳妇的手,“做好了,泡在水里多捶几遍,捶的软软的。”
“那还不得整旧了。”这布织前她自个儿染的色,因为手艺不行,颜色是一见水就掉,更别说又捶又泡了。
“旧衣才穿着舒服呢。”
……
“娘,”胖胖扯扯李招娣的衣袖,眼馋地看着她手里小小一瓶的泽蒙花油,“大娘去给小姑弄泽蒙花了,这一瓶是不是就不用给小姑寄了。”
“小兔崽子,咋没良心哩,你身上穿的衣服谁给的,下午吃的糖谁寄来的,一点花油都不舍得,”李招娣放下小瓶子,扯住胖胖的耳朵,点着他的额头训道,“我看你小姑白疼你了!”
“哎呀轻点,轻点娘,大娘做事你还不知道,她要给小姑弄泽蒙花油,那一准儿会弄一大壶。到时你这一小瓶跟她那一大壶放在一起,你说我小姑咋想你,抠呗!”
“我看你是想留着吃!”李招娣恨恨地一点儿子的头,打开炕柜放好泽蒙花油,取了大红的龙凤被面,掀帘就要出门。
“娘!”胖胖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大晚上的,咱能别闹吗?”
“兔崽子,谁闹了,”李招娣拍开他的手道,“我去村长家跟他换两张好羊皮。”
“换羊皮干嘛?”胖胖不解道。
“给你小姑寄去,听你大娘说,她再嫁的这一家,公婆住在京市,那地方跟咱这儿一样,冷着哩。你小姑最近又是寄东西又是给家里弄工作的,手里肯定缺钱了,你爹刚工作领工资要到下月,我先给她弄两张羊皮寄过去,叫她跟公婆表表孝心,免得人家看低了她。”
“可是、可是这被面不是给我舅结婚用的吗?”
“给他!”李招娣冷哼了声,“方才我拿回的衣服,随便挑一件给他就不错了,还想要这么好的被面,美不死他。我都没舍得留着用呢……”
胖胖在后一句里听到了深深的怨念。
……
在三个嫂子忙着给苏梅淘换东西时,苏梅也在为一日后的市里之行做着准备。
花城半月,她和小瑜儿没少受到大家的照顾,东西更是收了两大筐。
遂苏梅便想借此还还人情,给大家多带些吃的,羊肉是其一,更多地她将主意打到了后面的大山里。
赵恪在院子的一角搭好鸭棚,洗手过来吃饭,见她在整理竹筐麻绳扁担,直觉不好:“一大早的,你弄这些干什么?”
“我准备等会儿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挖几株野山参,采几朵灵芝,捉几样野物……”
赵恪按住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走到她跟前,弯腰与她平视道:“小梅,你胆儿挺肥的嘛!”
“山参!灵芝!你认识?知道哪有?还有野物,你准备捉什么?山猪?还是孤狼?”
赵恪冷着脸一句一句砸过来,苏梅止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讪笑道:“我、我就随口说一说。呵呵,其实、其实我就想去咱家屋后挖两筐苦竹笋。真的!”
“挖两筐苦竹笋!”赵恪盯着她瘦弱的肩膀咬牙,“是不是还要自个儿挑回来呀,嗯?”
苏梅深怕反驳一句,今个儿就进不了山,忙摇头:“不挑不挑,我挖好装筐等你回来挑。”
“当真!”
“嗯嗯,当真!”怕他不信,苏梅忙举手道:“我保证!保证你不让去的地方,坚决不去。你不让干的活,坚决不干。”
赵恪定定看了她片刻,深知她性子野,真要硬关在家里也不是事儿,遂整了整身上的军装,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淡淡道:“吃饭,等会儿我找司务长要两个人陪你进山。”
“赵恪,”苏梅双眸一亮,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你真好!”
赵恪弯了弯唇,便是不愿她负重涉险,却也更不愿折了她的翅膀,困为笼中鸟,失了活力。
这样挺好!
只要她原意,他便为她撑起这一生的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