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院子,是前面开店,后面住人,也不大,不过五、六间房的样子。他刚走到院子里,就见丫鬟夏荷坐在小几子上做针线活。
他咳嗽两声,夏荷这才站起来,见那一筐豆腐:“少爷,今儿豆腐没卖完?”
周宏生哼一声:“不卖了,留下几块儿自己吃,剩下的你送去养济院吧。”
夏荷喔一声:“少爷,你去跟小姐说吧,她不吩咐我,我是不敢乱跑出去的。叫我说,给养济院那些老头,还不如给陈婆婆吃。他们本来就是孤苦老人才叫接去养济院的,现如今不过吃饱穿暖一点,往门口外晒太阳,瞧见大姑娘小媳妇儿,还嘴巴上干占便宜呢,真不害臊。”
周宏生没得话说,怏怏道:“随便你。”
夏荷哼一声,往前面走了几步,在穿风堂里喊:“小姐,我送豆腐去陈婆婆家去了。”
里面便有女子清脆的声音传出来:“知道了,去吧。”
夏荷便从那筐子里拣出来两块儿豆腐,放在厨房里,一边把袖子挽下来:“少爷,小姐说了,晚上做鲫鱼豆腐汤吃,等我回来就做。你要是饿了,有春食铺子的点心,你随便吃一点,”说罢,手上拿了一把伞,便提了豆腐,往外头去了。
周宏生把小几子上的针线筐挪到一边,见那是绣的一副绣球花的手绢儿,坐了一会儿,便飘起小雨来,他连忙把东西收捡进屋内。
肚子咕咕叫起来,他往后面去,走近些,便听得织布机的声音,唧唧复唧唧。
周宏生站定,就见一间大阔屋内摆放了四、五架织机,外头雇佣来的四、五个妇人正在手脚麻利地织布。那几个见着他,都笑着同他打招呼,有一个道:“早上绣庄冯娘子来了,说是有个大户的小姐赶着出嫁,要赶着时间绣个屏风出来,姑娘往那边屋子做绣活去了。”
周宏生干巴巴道了一句‘几位嫂子辛苦了’,便往旁边屋子去了,靠河的一边开了个大大的窗户,此刻叫木头撑起来,便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
窗下坐着个绿衣女子,前面是一大架绣架,一旁的屉子上密密麻麻摆满的各色丝线,此刻手上正不停的飞针走线。
这是七月里从南京找来的姐姐,说是周母原先在南京生下的女儿,在那边嫁人了,现在死了丈夫,举目无亲,便想着来投奔自己的亲身母亲。
周宏生还记得那是个下了小雨的晚上,外头咚咚敲门,他在里面读书,就听得周母一声惊呼:“我的姑娘,你怎么来了?”
他出门来,刚想问问怎么了,就见周母拉了那姑娘进了房门,不一会儿就听见哭声传出来。
周母哀哀嚎哭了半晌,倒是那姑娘宽慰道:“我没事的,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不少胳膊不少腿的,您眼睛本就不好,一时哭坏了,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细细密密说了许久的话,周母开了门出来,便对周宏生道:“这是你那苦命的姐姐,本是我原先在南京国公府园子里当差时生下的,后头叫主子瞧上,留下伺候了。现如今也嫁了人,只是丈夫得病死了,那边又无亲戚,便回这里来。论起来,倒是我唯一的一点骨血了。”
周宏生是过继来的,周母夫妻原先在南京大户人家当差也是知道的,只是从来也没说过自己有一个女儿,便是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他自十岁上便过继过来,自己亲身的爹娘早就病故了,因此便把周母当做亲身母亲来侍奉,见此也没有二话,只当多个亲人罢了。
周宏生进来,往凳子上坐着,忽然想起来往年间回乡下祭祖,那些族人的闲言碎语,说周母夫妻两个是在人家大户人家犯了事情,这才叫打了板子赶出来的,听说回来的时候屁股都烂了,没准儿这位姐姐也是犯了事情叫赶了出来。
秦舒见他坐着一句话不说,停下针线,往旁边到了杯白开水喝,问:“这是怎么了?自己兴冲冲的要开铺子卖豆腐,这么会儿又不卖了?”
她说话的口音与扬州土生土长的人都不一样,说的是官话雅韵,是自小生在南京养在南京才有的口音。
周宏生闷闷道:“魏老大又来捣乱了,我听他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就生气。”
秦舒抽开屉子,换了个新的顶针,笑笑:“开门做生意,哪有不受气的。他说他的,你卖你的豆腐,当没听见就是了。你越在意,他就越来劲。你不当一回事,他三五下觉得没意思,自然不来捣乱了。”
周宏生见她手上功夫不停,脸上淡淡的,道:“说我自己也就算了,可是他嘴巴里不干不净的,往阿姐你身上来,我就一时没忍住。”
秦舒笑笑:“这就更加不必了,我自在里头,听不见外头的那些话。什么样的人家,自然有什么样过活的手段。我们家人丁少,只得你一个人撑门面,你又还小,旁人说些闲话,自然只有忍了。等你大了,自然会好一些的。”
周宏生叹了口气,问出来:“那阿姐在南京的时候,是什么样过活的手段?”
秦舒有些惊讶,他这样好奇,倒不如说明白:“我在南京的时候,是做人家的奴才丫头。主子起之前,我就得在门口候着,主子睡之后,我才能在主子脚踏上和衣而睡。主子一时喜欢你,便受底下人的记恨,三五个抱团排挤你起来。倘若一时犯了错,不说挨板子,往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也是有的。人家是什么样的豪门贵胄的手段,同我这个丫头无关。”
周宏声闻言瞧着秦舒,难为情道:“阿姐,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的。不过,日后咱们一家人,总不会再叫人欺负你。”
秦舒便道:“咱们虽然不是同一个爹娘老子生的,但是都姓周,出自同宗,你过继来,侍候母亲多年,我也只把你当做亲生的兄弟。”
周宏声重重点头,笑起来,带了些孩子气:“阿姐,我一定认真念书,以后考了功名,叫旁人都不敢欺负你跟娘。”
他年纪小,不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总做出一个小大人的模样来,说起来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初中生罢了。秦舒在他这个年纪,绞尽脑汁的想些主意来少些一点功课,多看一点动漫。
两个人说开了,坐着吃了会儿点心,便见外头周母周大娘打着伞从外头回来。
她这次回乡下穿了一身新做的绸子衣裳,早早买了布料回来,自己新手剪裁的,还往压箱底的箱子里取了二两重的银镯子戴上。
秦舒同周宏生两个人听见响动望出去,就见周大娘发髻也散了,身上的裙子也叫沾了半裙子的泥水,细细看,连脸上都叫人抓了几条血痕,整个人好不狼狈。
周宏生下了一跳,忙出去扶她:“娘,你不是回乡下走亲戚了吗?你上哪儿打架去了?”
第36章 绣娘路 有名的歌舞人家,专做瘦马生……
周大娘先站在外头, 用竹篾子刮了刮鞋底的厚泥土,进得屋子来,灌了两大杯茶水, 这才掐着腰道:“你大伯娘那个老俿婆, 我早瞧她不上,以前打量自己占了个长嫂的名头, 动不动寻我的晦气,我这次回去可给了她一回好看了。”
她生得并不好看, 凸嘴龅牙, 原先在园子里时, 不过外院的大厨房里打杂, 本来是留不下来。因为老太太夸过一回,她做的豆腐羹好吃, 这才叫配了人留在园子里当差。
如此过了几年,一日里往三爷院子里送饭菜,叫撞见三爷同武大家的媳妇儿鬼混。三爷一向怕三奶奶, 怕嚷嚷出去,反说周大娘手脚没有个轻重, 打碎了禹王府送来的琉璃盏, 要把她发卖出去。
那个时候秦舒也不过才十三、四岁, 心里头明白缘由, 又见她可怜, 便同三奶奶道:“这个下人倒无足轻重, 只是老太太夸过她一句。咱们园子里, 也向来只有买人的,卖人的时候到少,再则, 她要卖出去,只难保不会编排府里。倒不如打她几板子,不止她,连同她男人都放了身契,他们保准回老家去,不会乱嚼舌头。”
那时节秦舒才接了老太太库房的钥匙,三奶奶见她也说情,免不得给了个面子,拉着她的手:“好姐姐,我才嫁进来,不懂这些,难为你提醒我。既然老太太夸过她,我们就少不得尊重些。不过她的确是犯了错,就按姐姐说的,放出府去算了,也算全了咱们这等门第的慈悲之心。”
秦舒亲自送了她们夫妻出园子,又自己额外拿了十两银子给他们,也算是做一桩好事。
因为这桩缘故,秦舒在镇江府的时候,想着一个落脚的地方躲个一、两年,便立刻想到了周大娘这个实诚人。
周大娘注定与寻常的审美无缘,生得膀大腰圆,见着秦舒又在做绣活儿,啧啧两声:“怎么没有个歇息的时候?不说我卖豆腐,便是街面上杀猪的,也每月里歇一日呢?哎,日做夜做,当心不到三十就熬坏了眼睛。”
秦舒放下针线,笑:“娘去乡下做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周大娘见秦舒叫自己‘娘’,几个月了还是有点不习惯,不过说到乡下,她顿时神采飞扬起来:“你们姐弟两个今儿真该随我去,亲眼瞧瞧老太公那张势利脸,瞧你们大伯娘一张脸被气成猪肝一眼的颜色。啧啧,真是解气,比吃北边的人参还养人呢。”
她如今卖豆腐为生,秦舒做绣活儿,每月里又给她一两银子的家用,加上乡下分的田地里的进项,倒是比原来过得宽松多了。
周大娘翘着二郎腿:“老太公说是要修祖坟,每家每户都要出银子,我是没什么的,只是当初你大伯娘指着鼻子骂我不是周家的人,我如何出银子。管叫她给我斟茶赔罪,我才肯出。”
夏荷外头送豆腐回来了,拍着手笑:“大娘,就该这样,好好打他们的脸,咱们不是白叫人欺负的。”她本不是这家的人,是北边逃难来的,家里都死绝了,只剩下一个人,周大娘瞧她可怜,把她收留在家里。
周大娘笑着点头:“你说得对,下回带了你去,叫你瞧了也出出气。”
秦舒哭笑不得:“到底是一家人,虽然有些口角,但是乡下的地还得劳烦人家照看,不要闹得太过。”
周宏生也这样赞同:“娘,阿姐说的有道理,要是得罪狠了,撒秧苗的时候动动手脚,咱们那几亩水浇地哪儿有收成。”
秦舒见她气不顺,端了茶道:“也不必做这些口角,每年祭祖的时候,您就穿得光鲜富贵的回乡下去,就能惹得大伯娘睡不好觉了。您现在过得比大伯娘好,您过得越好,她就越不顺气。”
周大娘听了,拍手说好:“这个话实是有道理。看我不回去显摆几次,气死那老婆子。”
到了入夜上灯的时候,雇佣的那几位织布的妇人都下工家去了。夏荷自去做了饭,不过炒了几盘菜,把鲫鱼豆腐汤摆在中间,一个人舀了一大碗:“大娘,小姐,少爷,你们尝尝这汤,我是按照小姐说的法子做的,这汤熬出来果然是乳白色的。”
秦舒尝过了,自然夸她一句:“很不错。”又转头对周大娘道:“我听人说,温陵先生在杭州万松书院讲学,我想带着宏生去瞧瞧。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叫他出去瞧瞧别的读书人。不知道,娘意下如何。”
周宏生也附和:“听说这个温陵先生极有才华,原先是云南的知府,他每次讲学,听者有数千人之多。”
周大娘自问不如秦舒有见识,她这样说起来,见周宏生也是一副很想去的样子,便点头:“你们想去,我自然是同意的。只是怕路上不安全,花费又多。”
周宏生望着秦舒,她笑:“娘不用担心这个,我手头上这个绣活,不过七八日就能完工。因为是急活,那户人家急着要,便足足给我五两银子,还不算丝线钱。”
秦舒刚来扬州的时候,做的绣活并没有销路,还是周大娘拖了人情放在铺子里寄卖,每月里毫不停歇,也不过得上一两半两的碎银子。现如今,渐渐熟悉这里了,认识的绣庄多了,秦舒又肯让利,因此每个月也能有三、四两银子,足够开销,还有富余。
周大娘吃了一惊:“是哪家的大户,出手这样阔绰?要是能长长久久,接人家的生意,那岂不好?”
秦舒道:“是宋家盐商家里的小姐,他们那样的人家本没有外头买绣活儿的道理。只是听说这个小姐出嫁很急,做绣活儿的人不够,这才叫我做个绣屏。也是绣庄娘子照顾我生意,赶明儿少不得备了礼品上门致谢的。”
周大娘听了咂嘴:“盐商家的姑娘?只怕不知是哪里买的瘦马,叫送去给谁的?”
秦舒自然晓得这瘦马是什么,只夏荷不知道,瞪大眼睛问:“什么?送给别人一匹马,还要做绣屏送去?”
周大娘拍她脑袋:“我跟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吃你的饭去。”
等吃过了饭,外头洗漱过了,周大娘又在秦舒房间里磨时间,道:“凭儿姑娘,前儿有个行脚商人往南京去,我托他去你们家瞧了瞧,见你们后街那宅子门口把守着人呐。那商人也不敢上去问,站在街口瞧了会儿,人倒是安全,没什么闪失。”
秦舒叹了口气:“那就好,只怕连累了他们。”
周大娘关了门,劝她:“算着你逃出来,也三个多月了,那边还不知道要叫人守到什么时候,只怕不是能轻易丢开手的样子。姑娘,不是我多嘴,你要早做打算才是。只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寻来了也是有的。”
秦舒默默的瞧着灯烛不言语,又听周大娘在旁边唠叨:“凭儿姑娘,按理说,论你的样貌人才,便是嫁给几百亩地的小地主也是绰绰有余。现如今到了我这里,连一个好的都不曾有。我说个法子,说得不好,你别动气。”
秦舒道:“您说就是。”
周大娘道:“那府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来了,姑娘你最好寻个好人家嫁出去。这嫁过人了,难道那大~爷还把你掳回去吗?这旁人都没什么,只是府衙的王书办,就是帮你办户籍的那个。他是土生土长的扬州人,会写几个字,家里世世代代都在衙门里做胥吏,家资不薄。更加难得的,他是个好人,先头的那个老婆得了病,花费了一二百两银子治病,半点没有嫌弃的……”
秦舒截断她的话,找了个借口:“大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先前跟着大~爷的时候,每回都是喝了避子汤的,数起来,少说也喝了不下几十碗。我自己偷偷瞧过大夫了,那汤药药性强,我已经生不了孩子了。每月里小日子来的时候,疼痛难忍,就是那时候喝避子汤留下的症候。”
周大娘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长叹了口气:“这群天杀的东西,竟然这么祸害人。难怪这几个月不停有人上门提亲,你只说不愿意,我还当你眼光高,原是这个缘故。这些大户人家,原不把下人当个人来看。以为人人都想攀附富贵,既拉了丫头做那事,又不许人生孩子,生生把身子都熬坏了。”
她说着说着,想起自己在园子里的伤心事来,一边痛骂一边哭,反倒是秦舒要丢开手里的绣活儿来宽慰她:“别管以前如何,咱们现在过得好就成了。总归大家还有一条命在,那园子里不知多少人连命也没了,算起来,我们也算走运了。”
周大娘哭了半晌,抽抽搭搭打了个嗝:“也是,咱们有的吃有的喝,算起来也比很多人强。只是那王书办一片诚心,人又实在是个好的,真是可惜了。”
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擦了擦眼泪,便要回去睡了,叮嘱:“你关好门窗,免得那起二流子街面上的混子,隔着河对岸,往你房里偷看呢。”
秦舒等她走了,点着油灯,又做了一个时辰的绣活儿,这才灭了灯上床歇息。
第二天,天微微亮,周大娘便起床,带着夏荷在院子里洗洗刷刷,预备着做豆腐,把泡好的豆子拿出来又洗过了一遍,便吩咐夏荷:“夏荷,你去烧火去。”
秦舒起来的时候,已经满院子都是豆香了,她披了衣裳起来,就见夏荷端了一大碗的热豆浆:“小姐,你快喝碗热豆浆,这个第一锅的,最养人了。”
秦舒端起来喝了一口,又香又清甜,没有丝毫的豆腥味儿,她站在厨房门口,就见周大娘叫水汽蒸得红光满面,正掳袖子往大锅里下卤水。
周大娘瞧见了,忙叫秦舒出去:“这屋子里油烟重,没得把衣裳都熏了,你出去歇着,我半个时辰就好了。”
秦舒就劝她:“这做豆腐,每日这样累,也不过一百多文,您就是多睡会儿,养养身体也比这值。”
周大娘哈哈笑一声:“我这才四十多呢,哪儿能闲着,把骨头都懒坏了。等我五十了,叫你们姐弟两养老也不迟。”
秦舒把那碗豆浆喝了,正往外头去,就见夏荷开了门,迎了个人进来。
来人是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身桃红色的绸衫,梳着双丫发髻,头上戴了碎金子做的璎珞,见着秦舒,先是行了个礼,笑着问:“请问,是周家姑娘吗?”
秦舒点点头:“不敢这样称呼,已嫁过人了,唤我周娘子就是。”
那姑娘便笑着道:“周娘子,我家老太太昨日瞧了你的绣样,很是喜欢,说不像咱们扬州一贯的那些老样子,倒是像南京官面上的官绣。正好,我家小姐的夫家也是祖籍南京,想请您去教教小姐刺绣。”
周大娘一听,赶忙迎出来,又是叫夏荷端茶又是端点心:“不知道贵府何处,那倒是咱们的荣幸了。”
秦舒有意推辞,道:“我还在孝里,贵府的小姐是红事,只怕冲撞了。”
那姑娘听了就笑:“我们家是不信这些的,要信这个,还能叫周娘子绣屏风吗?老太太说了,也耽误不了娘子多久时日,最多也就半月的时间,下个月姑娘就要出嫁了。这半个月里,娘子就住我们府里,等小姐出嫁的时候自然有一笔丰厚的答谢。”
这样一说,便是那个盐商宋家了,秦舒有一多半的绣活儿都是从她家接来的,并不好得罪了,只好应下了:“既然是老太太的意思,我便应下了,只怕自己绣工不好,教不了小姐什么。”
周大娘闻言,从腰间摸出一把钱来,递给那小丫头:“我们小门小户的,本没有什么见识,还要姑娘多多提点了,不然冲撞了主家,才万万不该。”
那小丫头是个贪财的,蚊子腿~儿也是肉,接了钱,笑着提点:“我家小姐不住在府里,在荷风小筑里住着,只有小姐一个人,并不会冲撞别的主家。不瞒周娘子,请您去是老太太的主意,小姐本不善女红,又是个喜静的性子,只怕寻常不会叫你到跟前去。”
秦舒不认得这个丫头,怕不知道底细,便借故留了这小丫头一会儿,又叫夏荷去请了同宋家相熟的绣房娘子来。
那娘子见了这小丫头,倒是认识,两个人说了通话,等人走了,便给秦舒透了透底细:“你不知道,宋家的这个小姐是从外头认的,没得半点血缘关系,是陈家大院里出来的姑娘,本是被醉仙居买去挂牌子的,不知怎的,叫宋家买去,现如今依旧住在荷风小筑里。我也去送给几次东西,倒是正经出嫁的模样,连嫁衣都绣了。”
陈家大院,那是有名的歌舞人家,专做瘦马生意的,买了贫家的女儿来,精心教养,一等资质的便教吹拉弹唱、琴棋书画,百般淫巧;二等资质的便叫她们略微识得几个字,懂算盘会算账;三等资质的则教些女工厨艺,持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