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员挠了挠头,“我们好像是有记录的,副部长你急吗,我现在去给你找找。”
等待部员翻找资料时,衡玉倚着墙壁,将身体大半重量都往后靠。
眼皮子很沉,衡玉干脆闭目养神。
“傻站在那干嘛呢?”门口处突然传来到熟悉的声音,换了身衣服的许秋寒踏进屋子里。
“许姨?”衡玉抬眼看她,脸上有诧异一掠而过。
这么快就到了后勤部,看来许姨回到家,顶多是吃了点东西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
但将心比心,衡玉也理解许秋寒的做法。如果不是蜡烛没了,昨晚她不也是要一夜不眠吗。
“许姨,我有事要跟你说。”
衡玉不再询问任何问题,直奔重点,把玩具和化妆品的设想都告诉许秋寒,再把她画出来的玩具图纸递给许秋寒。
在许秋寒翻看图纸时,部员握着字条跑出来:“副部长,玩具厂的地址在这里。”
衡玉扫了眼字条——河西民巷?那个地方距离后勤部还挺远的。
“我马上让人调小轿车送我们过去。”许秋寒合上画册,拍板说道。
北平这里唯一一家玩具厂,很小。
在看到玩具厂的规模时,衡玉忍不住蹙起眉。
规模太小了,与其说这是一个厂,倒不如说它是由家庭开的小作坊。
这么小规模的玩具厂,真的能够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大量玩具吗?
衡玉压下心中的隐忧,打算先看看再说。
“许部长,是哪阵风把您给找了过来?”玩具厂厂长笑容灿烂到近似谄媚,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轻浮感觉。
他出乎意料的年轻。
许秋寒一板一眼道:“想来找你们玩具厂生产几款玩具。”
一听这话,厂长精神一振:“什么玩具?做什么用途?”
衡玉把图纸递给他,用最简单的话语向他介绍她的计划。
起初,厂长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她的容貌吸引,但慢慢地,他的眼里只剩下那落在纸上的图纸。
“这些玩具,能成。”他笑起来,“你们打算要多少?”
衡玉琢磨了下:“如果量太少,是不值得出口的。我原先的计划是各做五千个出口。”
一共有七款玩具的图纸,各做五千个,那就是三万五千个。
但看着,这玩具厂顶多就是能做五千个的样子。
“各做五千个……”厂长眉心紧蹙起来,拍板道,“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这位同志,你看一个月后行不行?”
衡玉问:“你确定一个月后能赶制出来?不是粗制滥造,每款玩具都必须符合生产要求。如果有任何不符合生产要求的地方,损失都将由你们玩具厂一力承担。”
厂长耸肩:“你放心吧,我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天天在前线盯梢的。就算你看我面嫩不信我,也该信我爹。不信你问许部长。”
衡玉侧眸,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许秋寒。
许秋寒点头。
“会不会太勉强?”衡玉重新把视线放回厂长身上,放缓了声音问。
厂长笑了下,小心翼翼收起那几张图纸:“总之,能不能赶制出来,这是我们玩具厂的事情。到时候你们后勤部那边负责接收和贩卖就好了,可别把货砸在手里了。”
三人针对这个问题又多聊了几句,衡玉和许秋寒告辞离开。
目送着小轿车卷走一地尘埃飞驰离去,玩具厂厂长一拍额头,哎哟一声。
“大话是搁这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啊。看来……是时候把老头子和我三姑六姨他们都请回来镇场子了,人多一点,再少睡一点,应该是能勉强完成的吧。”
轿车里,衡玉和许秋寒都没说话。
纯粹是累的。
“许姨。”衡玉的声音在小轿车里回响,“有结果了吗?”
“没呢。兵荒马乱了一天,什么结果都没有。”
许秋寒下意识扯出一个笑容,但这抹笑容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别担心,接下来都是国际层面的谈判。你先专心赚钱,出了什么问题,最起码我和谢铢都还顶在你的前面。”
衡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轿车缓缓驶过天安门广场。
那面五星红旗矗立高空,迎风招展。
衡玉一直凝视着它,直到它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回到后勤部,衡玉沉默了许多,指点完几个部员的工作,她开始琢磨着化妆品的事情。
一个月后,玩具厂厂长靠着哭爹喊娘,求爷爷告姥姥,找了一堆已经退休的亲人重新回玩具厂帮忙。
他们那些人足足熬了一个月,险些把眼睛都熬瞎了,终于赶在时间截至的前一天,把所有玩具都生产了出来。
这批玩具形制新奇,质量全部过关。
衡玉亲自带队跟苏联商人谈判,按照成本的十倍价格卖给苏联商人。
玩具厂厂长在旁边围观,险些把自己的下巴都惊掉了。
“你那边继续生产,下回我想办法把它们卖去M国、阿拉伯等地。”衡玉对他说。
那都是大户人家。
不宰白不宰。
现在给苏联的价格,已经是友情价了。
“友……友情价?”听到衡玉的感慨,玩具厂厂长嘴角微抽。
双方的友情还真是贵重。
不过,嘿嘿嘿,宰人头这种事,他喜欢。
“奚副部长,你就放心吧。”玩具厂厂长拍着胸脯保证,“先让我休息一天,不,半天,半天后我们会重新投入到玩具的生产中!一定争取把玩具卖到全世界各地。”
等他离开后,衡玉又去化妆品厂看了眼,盯着他们的生产进度。
在这段时间里,M国越过三八线的消息,也在报纸的刊登下流散到全国各地。
举国哗然。
“这是极端无耻的行径!”《大公报》在报纸头版厉声谴责。
“和平是全世界人民的诉求,M国这是在背离全世界人民的意志!”《申报》直接讥讽M国是要背弃全世界人民。
M国那里,也有不少华侨在努力奔走。
他们谴责,他们刊登文章。
然而,M国依旧陈兵不退。
他们甚至认为华国不敢出兵直面M国,所以不顾华国当局的多次警告,越过了三八线,在平壤以觊整个朝鲜,并且宣称:“在历史上,鸭绿江并不是中朝两国截然划分的、不可逾越的障碍。”战火,已经要烧到了鸭绿江畔。[注]
在这种危机关头,北朝鲜向苏联派去求救电报,请求苏联出兵援助他们。现在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国家都公认,只有苏联的军队才有可能抵达住M国的精锐部队。然而,苏联那边转手把这份电报传送给华国,要求华国出兵援助北朝鲜,并且许诺会给予华国一定的军事援助。
这场突然降临在东方大地的灾难,吸引了全世界各国关注的目光。
华国何去何从,成为了不少国家关心的问题。
北平已经失眠了足足三个月。
“保家卫国,我们入朝参战!”
“华韩两国唇寒齿亡,不能不战;我们还想要继续得到苏联的援助,不能不战。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战,华国要何时才能站立起来!如果不在这一战里打出华国的血魄,类似的事情又怎么避免重演!”有领导人终于以大气魄,艰难做下了这个决策。
在文件书上签字时,谢铢的手都在抖,靠着左手扶右手,才勉强在文件书下留下歪歪斜斜的字迹。
他再往前看,顿时一乐。
原来所有人的字迹都跟鸡爪在爬似的。
那群孙子们,表面上一个比一个淡定,原来都跟他一样,心底有点虚啊。
这场会议的消息在一夜之间通传全国,各大杂志社熬了一夜灯火通明,在早上就要发行的报纸里加上这则新闻。
有人在得知华国军队的劣质装备后,主动提议向军方捐赠飞机和各种装备,这个提议得到了无数百姓的响应。他们有钱捐钱,没钱捐物、捐出地里刚刨出来的土豆等农作物,就为了能够献上一份力。
很快,经济部陆陆续续收到汇款。
这些汇款有多有少。
但无论多少,它们都沉重得惊人。
衡玉在记录这些钱款,盘算着要如何充分利用这些汇款,但记录着记录着,她忍不住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水龙头用冷水洗了几把脸,才勉强克制住自己起伏的情绪。
有人从身后给她递了张纸巾。
衡玉扭头一看,发现来人居然是席清。
“你怎么来了?”衡玉出声问。
“我托人买到了半箱咖啡,想着给你送上几盒。”席清别开眼,当作没看到她的失态,只是温声解释道。
“多谢。”衡玉沉默一瞬,说。
“还好吗?是最近太忙了?”
“不是。”
“那就好,你继续忙,等你忙完了我再找你叙旧。”席清没有在这里多待,他把咖啡放下后就离开了。
衡玉没送他,她沉下心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快速投入到工作之中,争取能尽快采购到战时物资。前线战士们浴血奋战,不管怎么样,他们这些在后方坐镇的人,不能够给战士们拖后腿。
没过两天,赵南松过来领物资,顺便向衡玉辞别。得知他是志愿军的将领后,在他离开前,衡玉抬手,向他行了个郑重的军礼,以作告别。
“预祝胜利,并祝赵先生凯旋。”
雄赳赳,气昂昂,他们跨过了鸭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