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后,两人提着大袋小袋回家。在奚露白整理东西时,衡玉走到电话旁边,拨通了一个同学的电话,拜托她帮一个小忙,将温良俊蔑视祖国的话传扬开。
“他居然还有脸纠缠你?我前几天刚看到他跟一个金发女人勾勾搭搭的。”听着衡玉伤心欲绝的语气,电话那头的同学迅速与她共情,愤怒起来,“你放心,我会如实把那天听到的话宣扬开。温良俊的上司是个华侨,我看那渣男也不配拥有那么好的工作。”
衡玉真诚向同学道了谢。
同学洒脱道:“没关系,举手之劳罢了。你最近忙着回国的事情,肯定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衡玉记下这份人情,打算等会儿出门逛百货大楼时,她挑个女士手表送给同学,聊表自己的谢意。
奚露白给衡玉置办了一堆东西,但等真的收拾行李时,她又发现很多东西都不方便带回国。
“姑姑,我自己来收拾吧。”衡玉道。
衡玉重点收拾了生活用品。
然后把奚露白买的所有咖啡、奶糖、奶粉和肉干都装进去,别的她都没装进去。
至于那些漂亮的饰品,如果不是奚露白早就买好,衡玉是一个都不会带回去的。最后她只是有选择性地挑了两三个不会妨碍工作的款式。
奚露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看法。
算了算了,她强行让衡玉把这些闪亮亮的东西带回国,衡玉也不会佩戴,让这孩子自己收拾吧。
接下来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自己选择的,也该自己去好好面对。
隔着偌大的太平洋,她实在是操心不了那么远。
“胃药在那个白色小篮子里,别忘了塞进去。”默然片刻,奚露白提醒。
“知道了。”衡玉头也没抬,精准扯过小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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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听安的眼镜花了。
他用柔软的布擦了擦眼镜,重新戴上,发现眼镜还是有些糊。
正琢磨着要不要出门重新配副眼镜,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
“程听安同志,你快去接电话。”丁白晴在房间里收拾两人的行李,不方便抽开身,提高声音喊了句。
“哎,我知道了。”程听安应一声,抬手推了推框架有些变形的眼镜,急匆匆走到电话前。
在它挂断前一秒,程听安成功将电话接了起来,用英文打了个招呼:“你好。”
来人用中文自报家门:“程先生你好,我姓郭,名弘义,是从加州那边赶过来的。你的电话是你的朋友胡坚成给我的,不知道我能否冒昧上门与你一见。”
在世界科学领域,郭弘义的名字算是如雷贯耳。
他是一名物理学家。
或者需要再加一个前缀,核物理学家。
程听安神色一肃,没想到郭弘义先生居然辗转从加州来到了洛杉矶:“郭先生现在在哪里,你初到洛杉矶,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还是让我过去找你吧。”
他应得这么爽快,郭弘义的声音也松了不少,含笑道:“我现在就在胡坚成家里,麻烦你过来了。”
挂断电话,程听安急匆匆上楼,换了身方便出门的衣服,路过丁白晴身边时,道:“丁白晴同志,我临时有事要出门一趟,等我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慕斯蛋糕。”
没等丁白晴回复,他已是戴上帽子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程听安敲响了好友胡坚成的家门。
胡坚成是一名生物遗传学家,和程听安一同在鲁哈尔大学任教。
听到敲门声,他连忙走去给程听安开门。
程听安进屋,目光先是落在那个神情温和却也憔悴的陌生男人。他伸出手,深深握住郭弘义的手:“郭先生,从加州一路辗转而来,辛苦你了。”
郭弘义眼底青黛很重。
他前些天一直被监控拘谨,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绷得很紧,听到程听安的话,他精神放松了些。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值得的。”
比起现在仍然被拘禁在加州的朋友,郭弘义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十分幸运。
几人寒暄,胡坚成倒了杯凉白开给程听安,笑道:“我家里不像你家里有保姆,你将就喝些。”又跟郭弘义抱怨,“他啊,忒讲究,都是被丁大姐惯的。”
程听安没理会好友的打趣,喝了口水润喉,抬眼直视他们,认真询问:“郭先生联系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郭弘义点头应是,他指向那个低调放在墙角的箱子。
自从听到漂洋过海而来的那条广播后,郭弘义和几个老友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收拾行李赶回国。
他们是科学家,回国肯定是得做研究的。
可是没有尖端仪器和电子设备,要怎么进行研究?
郭弘义他们几个人思来想去,最后拍板决定,他们可以借助自己在科学界的人脉购买尖端仪器,把它们带回国去。
购买途径搞定了,那钱要从哪里来?
郭弘义几人拿出手头的积蓄拼凑。
他们的积蓄拿来过安逸日子肯定够,但是拿来买当今最先进的仪器设备,那就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实在没有办法,郭弘义通过他的学生,悄悄联系上国内,把他们的难处告诉国家。
郭弘义苦笑:“其实刚联系上国家那边时,我们一直很忐忑,担心自己的请求会给国家带去难处。可惜,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忐忑不安的等待中,郭弘义他收到了一笔两万美金的汇款。
郭弘义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垂下眼,掩去自己情绪激动后的失态:“这笔钱加上我们的积蓄,一共可以购买两台仪器。我们商量之后,重点购买了我需要的仪器和书籍。”
“那个箱子里面装着的……”程听安试探出声。
“没错。”郭弘义抬眼看着程听安,“我这些天从加州赶来洛杉矶,一路上连合眼都不敢怎么合眼,就怕半路被M国调查局的人盯上,搜查我随身携带的行李。”
“我一定要将巷子里的东西平安送回国。”说到这里,郭弘义的声音停顿片刻,“我原本是想把仪器拆碎成零件,拜托每个人带走一部分。这样一来,就算调查局的人当真搜查我们的行李,也能蒙混过关。”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题太沉重了点,郭弘义扯着唇角微笑,强打起精神对程听安说:“我刚向胡坚成提出我的请求,他就告诉我,你这边可能会有办法。所以我只好厚着脸皮,亲自联系上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胡坚成默默把水杯递给他。
郭弘义接过,没喝,只是把眼镜摘下来,用衬衫袖口擦去遮挡住视线的水雾,又重新戴上,两手紧张交握在一起,安静等待着程听安的答复。
程听安没有推脱。
他果断答应下来:“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就好。其他重要的笔记也都交给我吧,我估计我们上威尔逊号时会被搜身。”
三人坐在一起这么久,郭弘义第一次露出一个可以说是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程听安敢答应下来,就绝对是比较有把握的。
他们都分得清轻重缓急,在这种时候可是绝对不敢玩虚的。
“这太好了。”郭弘义说,“我那位老友现在还被扣留在加州,但他想尽办法把他的研究笔记送了出来,托我带回国去。我的研究笔记不是最重要的,他那部分笔记必须得安全送回去才行。”
他的笔记没了,可以重新花时间再写一份。
但他老友前途未卜,未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研究笔记有了遗失,那就真的是损失惨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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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行李,才是下午。
外面下起绵绵细雨,衡玉撑着伞出门,登门向她的导师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道别。
这次分别,也许就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跟他们絮别过后,衡玉买了奚露白最喜欢喝的饮品,走回家里。
她刚解开风衣外套的拉链,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只是说了一句话,衡玉再次穿好外套。
这通电话挂断后,衡玉握着话筒想了想,给杰克和萨曼莎夫妻打了个电话,说晚上要过去拜见他们。
与萨曼莎约好时间,衡玉放下饮品,朝奚露白说了声有事,又再次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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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某栋灯火通明的郊区别墅。
衡玉走下轿车。
杰克和萨曼莎并肩站在门口迎接她。
瞧见衡玉,萨曼莎第一个迎上前来。
衡玉笑着与她打了个招呼,又绕到车后备箱,从里面提出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朝杰克摊手:“我是来跟你们道别,顺便来送些东西的。”
杰克哈哈一笑:“奚,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跟我客气。”
衡玉调侃:“毕竟我已经给你付过钱了。”
这是付费服务,哪里需要客气。
杰克又是一阵笑。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奚大胆,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M国人,但奚就是敢豪赌,托他的手运送这么重要的东西。
不过他这样看重利益的人,的确不在乎国籍之别。
杰克打了个响指,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上前,恭敬取走衡玉脚边的两个行李箱。
“我们进去坐会儿吧。”杰克邀请道。
三人坐下聊天。
萨曼莎很舍不得衡玉,她握着衡玉的手掌,勉强保持得体的微笑:“奚,等你回国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你弹奏的《月光》了。”
衡玉顺着她的话道:“那等会儿,我为你和杰克弹奏这首曲子。”
“这是我的荣幸。”杰克朝衡玉笑一句,伸手揽过萨曼莎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无声安抚她的情绪。
《月光》悦耳而空灵,在琴房里回响。
衡玉十指灵活翻飞,侧脸温柔专注。
弹完这支曲子,衡玉又换了首《命运交响曲》。
悲怆而慷慨的琴音从她指尖流淌而出,这一刻,她犹如一位勇闯不公命运的勇者。
当音乐渐渐消弭下来,现场的唯二两位听众用力鼓掌。
送衡玉离开时,杰克许诺道:“愿我们友谊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