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条是顾之晏写的, 一开始就喊了她妹妹,行文也很妥当温和,说婚姻确实应该由自己做主, 虽未见过, 但他在心里一直把她当妹妹,让她不必担心。还写了他在绵安的一个地址, 如果愿意见面的话,可以去这里找他。
沈娇宁对绵安还不怎么熟悉, 不清楚信中说的地址是哪里,看样子像是市里某个小区。
看完信,她对顾之晏的观感好了不少。
于是又去拆另一封。
一看,她原地呆住, 这……这不是她昨天弄丢的那封信吗?怎么到顾之晏那里去了?!
难道正好被他捡到了?
等等, 她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东西,绝对不要跟顾之晏结婚,让沈首长给她寄钱寄物, 着重强调直接寄到文工团……所以,她这封信是被顾之晏看了个正着?
沈娇宁突然有点无法直视这一箱东西。
她哪里是丢了信,她是还没见面,就先在顾之晏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啊!
看着顾之晏写的地址,突然就不是很想去了。
……
第二天,沈娇宁出门前,眼睛又瞟到了还放在桌上的那堆东西。她一扭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开始后悔自己当时写信,言辞为什么要这么激烈。
当时大概是觉得,言辞不够激烈,就不足以让沈首长感受到她的愤怒,但这要是被信件内容的相关人看到,那就是两回事了。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想捂脸,好像这样可以为她保留住一点点颜面。
可是……哎!
她最终只是在心里哀叹一声,开始了今日份的训练。
随着演出时间将近,文工团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每个人都来去匆匆,努力挤出时间多练一会儿。
沈娇宁中午在食堂碰到惠倩,发现她才吃完中饭,又往排练室走,问道:“你中午都不休息一下吗?”
“别提了,我们老师自己给规定了时间,中午只给半小时吃饭,吃完就回去继续练。”
“这么大强度?”
“对啊,大家都咬牙撑着呢,不说了,我先走了啊。”
等下午的时候,刘思美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跟老师建议,他们也可以缩短休息时间,多练一会儿。
颜嘉明听了,皱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最后说:“先保持原样吧,我们的进度是足够的,现在这样的训练强度已经很大了,再延长时间,会透支身体。”
“反正我们不能被古典舞的比下去,上次我们已经没有上台了,这次一定要比他们好。”刘思美说。
“你们要对自己更有自信一点,上次没上台,不是因为大家的水平不够,是基于欣赏人群的特别要求做出的决定。”颜嘉明安抚大家,“你们每个人都很优秀,也很用功,就这支窗花舞来说,我认为你们已经完全达到了国内领先的水平。”
“不说顶尖水平,是怕你们骄傲。”他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大家听完,氛围终于回到了往日的轻松,刘思美一直骄傲绷着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浅浅的笑意。
演出前两天,颜嘉明给大家发了演出当天的服装,从发饰到鞋子的一整套。大家去换上,自己内部小彩排了一次。
这支舞最突出的就是饰演喜儿的刘思美,她身着红衣绿裤,先是一段独舞,等四位伴舞完成舞蹈后,又与她们合舞,最后伴舞下场,由芭蕾组唯一的男生葛光亮饰演大春哥,又是一段与喜儿的双人舞。
彩排下来,大家都感觉很不错,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演出的服装他们没有多穿,彩排完就赶紧换下来,一整套都一起放到一个袋子里,每个袋子上都贴了他们的名字。
防止弄脏,防止弄丢,市团在这方面做得相当规范。
沈娇宁重新换上平时练习的足尖鞋,她是近来才明白,颜嘉明为什么要给每个新进团的人都发两双,舞鞋到了这里,真成了他说的消耗品。
她看着自己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明显看出磨损的足尖鞋,庆幸她从收到颜嘉明统一发的鞋子开始,就一直在用他发的,没再用过董乔给她做的。
否则那两双鞋要是坏了,她可没法找人做第三双。
转眼间,终于到了演出这一天。
这是沈娇宁在市文工团第一次参加演出,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面向普通观众的演出,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次的演出地点是在绵安市下的苍龙镇,听说这个镇子是在山里,有点远,团里包了大巴统一接送。
大家坐上大巴,颜嘉明过来点他们芭蕾的人数,就几个人,一眼就点清楚了,倒是发现沈娇宁满眼都是兴奋,开了个玩笑:“演出在晚上呢,你今晚千万别饿啊。”
沈娇宁拍拍她的大袋子:“都准备好了。”顾之晏送她那么多东西,随便拿两样出来就够吃的。
能拎着大袋子的感觉真好,整个人都充实了,不像上次,他们什么都不用拿,心也像是飘在半空中,总归有些不安,像是脚下踩的地面随时都会踏空。
刘思美看得出来心情也很好,她微微昂着下巴,任谁都能看出她的骄傲,仿佛在说,你们就等着看我表演吧。
绵安多山,苍龙镇位于深山中,有段路车开不上去,只能下来走。
舞蹈演员们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他们每天巨大的训练量,走一段山路不算什么,反倒是唱歌和演奏乐器的,稍微有些吃不消。
这次文工团的演出算是与妇联的合作,他们负责演出,妇联负责和乡镇那边联系,安排场地、后勤等。
妇联的几个人先前就来这边跑了好几趟,早就吃够了爬山路的苦,原先还想着等到时候文工团的人来了,一群娇滴滴的人,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叫苦呢,结果发现文工团的女孩子们都比他们能爬山。
沈娇宁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认识,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妇联的人心里惊叹,这些小姑娘,怎么和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啊?这个女孩子那么漂亮,人也瘦瘦的,可她走了半天山路居然都不带喘的!
妇联几个职员对视一眼,不敢再瞧不上文工团姑娘、总觉得她们都是靠脸吃饭了。
……
徒步半天,终于到了苍龙镇。
正是中午,一进镇,就能看到一个很大的晒场,那里已经搭好了一个简易舞台,舞台四周还晒着刚收割回来的粮食,在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一片,格外喜人。
妇联的人介绍:“现在正是秋收,等他们白天忙完,晚上就能看演出,也是提高大家的生产积极性。晒的这些东西日落之前都会收进去。”
镇里腾出来给他们做准备工作的地方是一个食堂,据说前几年搞大锅饭的时候用过,这两年镇里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又改回各家自己做饭,这个食堂便空置了出来。
这里各方面的条件都远远比不上剧院,大家草草吃了自己带的干粮,算是中饭,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换服装、梳头化妆。
平时吃惯了热菜热饭,现在只能吃已经冷了的馒头,沈娇宁觉得自己一点也没吃饱。
好在顾之晏给她的东西里还有些顶饿的,到了半下午,她就开始从包里摸红糖饼吃,还把巧克力给大家都分了一块,这回连刘思美的眼神都闪了闪。
刘思美家里偶尔也能吃上巧克力,可绝做不到能大方地分给其他人。
“啊,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也就这几颗,吃完就没了的!”沈娇宁说。
焦梦玉率先说:“小宁最好了,我要收起来带回去,等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吃。”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带回去,留着慢慢吃。
沈娇宁已经送出去了,无所谓他们要怎么处理,只是她在这里吃,大家都能看到,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
她含着巧克力想,等这段时间的演出结束,就去见见顾之晏吧,那个时候他应该能把自己信里写的东西忘个差不多了吧?
得先见了他,了解他现在的情况,才能进一步考虑如何让他尽量避开以后的一些事件。
第27章 窗花舞8 你来跳喜儿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里场地有限,无法进行大联排,只能每个节目按顺序再走一个过场。
大家正忙着自己的事, 忽然听到刘思美喊了一声:“我的舞鞋不见了!”神色慌乱,拿着她的服装包不知所措。
颜嘉明赶紧走过来:“怎么回事?”
他拿过刘思美袋子, 演出的服装已经穿在身上, 她换下来的衣服自己拿在手里, 袋子里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
那边已经在喊芭蕾过去走场了。
颜嘉明让其他人先去走一遍,刘思美跟他一起找鞋子:“早上检查过吗?之后有没有再拿出来?”
“我之前拿衣服的时候还在,就跟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 现在只有鞋子不见了!”
沈娇宁只听到这里,就被焦梦玉拉着过去走场。
她看起来忧心忡忡:“思美是我们这个舞的领舞啊,她要是上不了台, 那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沈娇宁想起她前世, 也见过其他舞者临上台前找不到舞鞋,或者干脆发现被人剪成了破布, 有些运气好的,能借到或者让人送过来, 运气不好的,就只能望台兴叹,“其实,我还带了一双平时练习的鞋。”
“什么, 真的吗?”她身后的葛光亮听到了, 激动得直接拉了她一下。
四周文工团领导正看着他们,见到葛光亮的动作,不满地说了一声:“在干什么呢?不是演出也要认真对待!”
葛光亮讪讪地放了手, 等走完场,才又急急地对她说:“你能把鞋子借给思美用一下吗?到时候我还你双新的。”
“你放心,我当然愿意借,别急,我这就去拿。”
她明白葛光亮为什么着急,他是要跟喜儿跳双人舞的,要是喜儿上不了台,他也跟着倒霉。
“谢谢你!”
葛光亮说完,小跑过去跟颜嘉明说沈娇宁带了练习鞋,可以借给刘思美凑合一下。
刘思美闻言,松了口气,小跑两步,紧紧抓住沈娇宁的手:“娇宁,真的吗?太好了!”
“不行的。”颜嘉明打断他们,他知道这里所有人的各项尺码,“你们两个的鞋码对不上,沈娇宁比你小了整整两个号,你穿不进去的。”
足尖鞋不像别的鞋,还能试着硬挤硬塞,足尖鞋不合适根本就没法跳舞。
刘思美看看自己的脚,又看看沈娇宁的,失落地松开了手。
沈娇宁也没办法了,也许是这里的人,太相信只要每一次都把东西仔细收在一起就不会丢,除了她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再带一双备用的。
七个人陷入沉默中,和刘思美正好相同鞋码的焦梦玉和薛佳文更是沉默。
她们俩本来就只是伴舞,老师会不会让她们中的一个,把鞋子让给刘思美?
“老师,我再出去找找……”刘思美声音发虚。
颜嘉明冷静道:“你不是换衣服的时候还看到了吗,之后我们又没有离开过这里,去外面找什么?”
舞鞋又不会自己长脚,要丢也只能丢在场地里面,除非有人故意使坏。可如果是这样,对方怎么可能让他们找到。
刘思美听完,忽然盯着沈娇宁看。
沈娇宁被她的眼神看得不舒服,直接道:“我刚刚就一直坐着吃东西,你们又没少看我。”
确实,她不但一个人坐在一边吃,吃的还都是好东西,不仅芭蕾的人常常看她,连其他人都忍不住瞄她两眼,算得上是全场被盯得最多的人了。
说起来,最不可能有嫌疑的就是她。
刘思美知道,她舅舅向来无利不起早,沈娇宁是舅舅特意提点的人,那就不是她能得罪的,便尽力压下脾气:“我知道,但是刚刚只有你坐在放包的地方,所以你想想,有没有人来动过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