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的动作都记熟了吧?那就直接跟大家一起联排了。你就从白毛女出场开始跳,前面有其他演员。”
“嗯,明白。”
她其实很好奇部队原来跳白毛女的人去哪儿了,按理说部队文工团那么大,不至于出现临时缺人的情况。不过才刚来,对方既然不说,她当然不好主动问。
顾之晏曾经告诉她,这边有很多她母亲的朋友,但是沈娇宁现在见到的人,从演员到老师,都很年轻,按年纪算就不可能是她母亲的旧识,只好暂时先放下了这件事。
季玉兰老师说是让她直接跟其他人一起排练,可是等她换好练功服出来,还是让她先单独跳一遍给自己看看:“你别多想,我们这里的要求可能会比地方高一些,要是联排出问题,他们可能会有意见。”
她示意了一下台上的一大群人。
沈娇宁理解,虽然有曾组长的推荐,但如果技术达不到要求,确实会耽误大家的时间。这里跟他们只有几个人的舞剧不一样,一耽误,就是几十个人,难免会有人不满。
“那我就从出场开始,双人舞的地方先跳过。”
白毛女的出场舞就是她先前在抽查中跳过的“冬”,能以一己之力把绵安市文工团的评分拉上来的舞,现在再跳一遍,只会更优秀。
台上的两个女兵,趁休息偷偷关注着沈娇宁。
其中一个说:“喻可心真是把曾组长得罪死了,还真给咱们送来一个白毛女,看着不比她跳得差。”
“她自己作死能怪谁。再说现在她也算是如愿以偿嫁了个好人家了,就是惨了王连长。”
又有更多人加入谈话:“还行吧,人家一嫁过去就怀上了,不是说王连长现在特高兴吗?”
“得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分守家,那王连长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喻可心以前的事儿呢。”
……
“可以了,停下吧。”季玉兰喊住了沈娇宁,问她,“你跳得这么好,就没想过考进部队来?”
沈娇宁没想到老师这么问她,这是对她的认可:“想考的,等过了年,春天这边举办考试的时候,我就来考。”
部队春天招考,秋天才能正式入伍,她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努力把舞剧推广出去。这期间再找一个能接替自己角色的芭蕾演员,这样她就能安心来部队了。
“你人都来我们这儿跳舞了,还考什么呀。初二的这场演出,要是表现得好,我去打报告,把你特招进来。”
沈娇宁是真的意外了,仔细一想,就知道这里面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跳得好,也有部队实在少不了一个白毛女的原因。除了过年演出,他们平时应该还有不少演出,总不能每逢白毛女就请外面的人过来跳。
“谢谢季老师,但是我们团里刚排了一部新舞剧,初四在歌舞剧院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我要是过来了,团里这部舞剧就没法演了。”
“哦新舞剧。”季玉兰刚刚就听她说了,只是没注意,现在才知道竟然是能去过年演出的新舞剧。
要知道历年来的过年演出,不是歌舞串烧就是样板戏,还没有新舞剧能上去的,“也是芭蕾的?”
“对,您要是那天有空,可以过来看。”
“新编的芭蕾舞剧,那我是得去看看。”季玉兰道,“行了,先上去跟大家一起排练吧。我们这边每天只排半天白毛女,既然你团里还有自己的舞剧,一会儿结束了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谢谢季老师!”沈娇宁对她道了谢,轻盈地跑到了舞台上。
季玉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年轻的芭蕾演员真好,干什么都有活力。
沈娇宁在部队的排练还算游刃有余,主要是和大家培养默契度,第一天排练下来就已经跳得有模有样,初二上台完全不成问题。
排练结束,季玉兰带她去部队食堂吃了顿饭。
“你真要秋天才能来部队呀?至少部队食堂的油水总比你们团里足吧。”今天排练下来,季玉兰恨不得直接把她留在部队。
“真不行,我们那加上老师,总共七个跳芭蕾的,我走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跳。”
“不是舞剧吗?怎么就七个人?”
“对,七个芭蕾,加两个妇联的外援。”
季玉兰的好奇心被她勾上来了:“这么几个人能跳多久?还能选上过年演出?”在她的认知里,这些根本都是不可能的。
沈娇宁卖了个关子:“您来看了就知道了。”
“好,我一定过来看。就是等你走了,我又得头疼这个白毛女。”她烦恼道,“要不这半年先不排这出算了,等你来了再排。”
沈娇宁闻言,笑笑没说话。部队文工团人多,重新培养一个白毛女不算难,这种话听听就好,不必太当真。
吃完饭,季玉兰帮她找了个小战士,送她回歌舞剧院。
说来也怪,沈娇宁在外面还能时不时撞上顾之晏,偏偏到了部队过来出去都没见到他。
其实部队不算小,那么多人,碰不到也很正常,但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地方是顾之晏的地盘。
希望年三十那天,她能抽出空来吧。
……
沈娇宁回到省歌舞剧院,今天绵安分到的是大舞台。
她直接去了大舞台那边,下午就可以跟大家一起排练。这么一来,同时兼顾两边的压力就更轻了。
她走过去,发现人比她早上走的时候更多了,仔细一看,竟然是他们的歌队和乐队到了!
焦梦玉他们也看到她了,喊道:“小宁回来了,快过来,正在讨论道具呢。”
主要就是那个大水缸。
沈娇宁赶紧大步走过去:“你们准备怎么弄?”
“准备在省会借一个大水缸,到时候搬到台上。”乐队的一个人说,“吕副主席说了,他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可以去那户人家里借。”
沈娇宁呆了呆:“真水缸?那怎么转场,这么沉的一个水缸怎么也要些时间才能抬下去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刚刚他们说了吕副主席的意见之后,颜老师就是这么说的。但大家也还没想到别的办法。
沈娇宁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眨眨眼:“咱们用纸糊一个不行吗?买点颜料,涂成水缸的颜色,用浆糊粘起来。连底都不用,反正看不见。”
“这办法好,小宁,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演出啊,不知道团里的惯例……”沈娇宁反思了一下,她以为有了团里的支持,能弄出那种水缸道具呢,哪知道他们想出的办法就是搬个真的上来,那还不如用纸糊。
大家这才想起,严格算起来,她还是个新人,可他们居然都习惯了事事都要问过她的意见。
颜嘉明也认可这个办法,安排了几个人去买纸和颜料,再买一个洋娃娃:“那就这样,大家分头行动可以快一些,争取今天就能把道具都弄好。”
第53章 《女儿》14 你妈妈以前也背过我……
等被安排出去买东西的人走, 贺平惠才悄悄把沈娇宁拉到一边。
“幸好我们昨天成功了,不然可真惨了。”贺平惠说。
“怎么回事?”
“我跟乐队吹圆号的关系好,他刚刚告诉我, 昨天我们人才刚离开绵安,团里就下了通知, 以后工资按演出数量结算。”贺平惠道,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 一早就开始带我们排舞剧, 不然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干,光等着领工资,这会儿就该抓瞎了。”
沈娇宁听了, 倒没有太过惊讶,之前问团里要钱制作音乐时,她就已经知道团里经费超支。
一个文工团, 处处都要用钱, 想从他们的工资下手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以后芭蕾跟古典舞的竞争要更加白热化了?”沈娇宁问。
“肯定的,不演出也一样要排练, 还没钱,谁干啊。”贺平惠不太优雅地撇了撇嘴, “还有件事,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也算是个新鲜事,你要不要听?”
她这么问, 就是很想找人说说了。沈娇宁满足了她:“我听听。”
贺平惠比刚才更压低了声音:“那个圆号还听到, 副主席问主任,他闺女都要结婚了怎么都不跟大家说,肯定不能少了他的份子钱, 你猜主任怎么说?”
“怎么说?”
“主任居然说副主席是无稽之谈,他闺女根本就没有要结婚。”贺平惠拉住沈娇宁的袖子,“我跟圆号都觉得,副主席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人家闺女要结婚,主任闺女肯定是要结婚了。”
沈娇宁不解:“她要结婚怎么了?”
贺平惠先是奇怪她怎么没理解,然后反应过来:“你来得晚不知道,主任他闺女长得真是……哪怕她照着主任长也比现在好些。我们都以为他闺女会成老姑娘呢,结果都要结婚了!这种大喜事,主任居然还不承认,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是有点奇怪。
但是沈娇宁觉得婚姻有时候没什么道理,跟长相的关系其实没那么大:“可能就是不想大办吧,不然,咱们也不可能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话是这么说,就是有点感慨,我们比她好看多少啊,入了芭蕾这一行,身边都没几个男人,就算有也不怎么靠得住……”
沈娇宁笑道:“你这话可别让葛光亮和颜老师听见。”
贺平惠赶紧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确定葛光亮和颜老师没听见才松了口气。也不拉着沈娇宁说话了,跟她一起出去排练。
……
乐队有几个男生很能干,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就把纸涂好了颜色,就等干了以后再用浆糊粘起来。
沈娇宁觉得现在的浆糊挺好,粘得没那么死,他们演出完了之后拆开,还能把这纸卷一卷带回去,以后继续用,一点儿都不浪费。
毕竟现在团里经费拮据,而纸张和颜料都不便宜。
到了晚上,他们就跟歌队乐队灯光全部配合,来了一次大联排。
喊口号这一环节,在询问了曾组长的意见之后被保留了下来。
上一次表演时,林春霞忘了开扩声器,虽然最后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正式演出肯定不能这么来。
到时候观众更多,台下嘈杂的声音重,剧院的回音效果大打折扣。没有扩声器,喊破嗓子后排观众也听不清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会大大拉低观看体验。
林春霞她们上台时,只有葛光亮已经全部跳完了,沈娇宁就让他每次都在她们上台前,都检查一遍扩声器有没有开。
这样安排下来,大家几次彩排中,都没有再出现过失误。
沈娇宁每天在部队和歌舞剧院两边往返,两边都不敢松懈,有几次练到夜深的时候,她在大冬天的深夜整件练功服都是湿的,一个人扶在舞台的柱子上大口喘气。
颜嘉明看到了,把她的大衣拿过来,想给她披上:“已经练得很好了,你不用这么拼。”省里没亏待过他们的伙食,据说部队食堂的饭菜也不错,可这几天下来,她还是瘦了,下巴都尖了些。
沈娇宁没让他动手,自己接过来,三两下裹上。
她心道,怎么能不拼啊,一边是省会的歌舞剧院,一边是部队文工团,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两个地方都能算大舞台,有这样的排练机会,哪个舞者舍得不去珍惜呢。
不过她说的却是:“您要真这么想,三十晚上给我放个假。”
“行,准了。”颜嘉明道,“你要去干什么?”
“我呀,我去部队看演出。年三十歌舞剧院不办,部队那边办。”
颜嘉明没多想,她最近天天去部队排练,以为是那边的老师邀请她去的:“去吧,看看部队的水平,可以跟自己做个比较。”
……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沈娇宁只在歌舞剧院排练到四点多,就回了招待所。
她以为自己还得等等,没想到顾之晏他们比她还早:“你们等了多久呀?诶,程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