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算太子妃命好,她晕倒后被诊出有孕,皇帝暂且放了她一马。但她依旧因皇帝的恐吓,在孕中思虑过多,最终难产,差点葬送了性命。更可惜的是她难产生下的依旧是个女孩,于是便有了今年这三位家世出众,才貌双全的侧妃。
有这样一番前情在,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都不敢和皇帝硬抗了——皇帝或许会出于爱子之心而投鼠忌器,但他若真下很手,即使是国储也毫无抵抗之力。
像皇帝这种位高权重且严重缺德的公爹,那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太子妃对皇帝的畏惧,令嘉十分理解,天晓得她刚知道太子妃的事迹时,都忍不住生出一番逃婚的心思呢,只不过很快就被现实打破了而已。
不过令嘉比太子妃境况还是要好些的,目前皇帝对她还处在爱屋及乌的状态。
故而,令嘉有底气也有能力帮钱太医这个忙。
令嘉沉吟片刻,问道:“以钱太医之见,清河公主之死,可有那苗太医救治不力之过?”
钱老太医默然了几息,叹道:“老朽也不唬王妃,苗太医医术极为精湛,但为人惯是谨小慎微,见惯了世事反复,寻常病症,或可有自保之念,只是——”
这位惯来笑呵呵的老人收起笑,面色郑重:“妇人崩血发得实在急险,从发病至身亡,一个时辰都不到,便是旁顾的心思,也没旁顾的时间。再说,苗太医终是医者,他绝不少仁心!十二年前的涪州大疫,老朽领命前去涪州救灾,旁人皆避之不及,独他愿与老朽同往疫区。彼时,九死一生之时,对着贱如草芥的寻常百姓他都尽心医治,如今,他又怎岂会因为一点私念,而置公主于不顾。”
钱老太医从客观和主管两个角度来为同僚证明清白,条理分明,逻辑清晰,令嘉不由面露动容之色。
她说道:“苗太医的死罪是官家下的令,我自是无法,钱太医实在求错人了。不过,保苗太医些许时日,倒是力所能及。这些时日过后,母后身体若能大安,想是能令官家开颜,届时,钱太医再去求情,许有转机。”
令嘉是有些为钱太医之前言辞所动,但皇帝下的这道令,暗含了为清河公主出气的意思,令嘉作为清河公主的弟媳绝无立场去帮那倒霉的苗太医说情。但——这不还有公孙皇后嘛。
以公孙皇后十年如一日的宽和去看,她应是不会似皇帝那般迁怒,若能将此事求到她面前,她应是会出手帮忙。只是公孙皇后如今病着,谁敢拿这些事烦她,那便是在皇帝那边罪加一等。
令嘉能帮忙的,也就是帮那苗太医将那死刑的执行期往后拖一拖,拖到公孙皇后病愈再说。
虽说令嘉无法直接救下人,但钱老太医还是领情的,他俯身朝令嘉行了个揖礼,“这就谢过王妃了。”
令嘉再回内间时,身后的醉月手上正端着一木案,案上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醉月放下木案,只暗暗同情地看了萧彻一眼,便退了下去。
令嘉纤纤玉手端着天目碗,捏着银勺柄,舀了药汤,喂到萧彻嘴边,拿柔得能滴水的声音说道:“为身体着想,殿下还是喝了这药吧。”
萧彻看了眼令嘉。
令嘉脸上浑然天成的关切和怜爱。
萧彻忽然笑了笑,眉眼低垂,笑得极为温柔。
令嘉愣了愣,忽觉心间似柔软的轻羽划过,惊起一阵酥痒。
他低下头,就着那银勺喝下了药汤。
令嘉精神一振,再顾不得心间的异样,只满含期待地盯着萧彻的脸。
萧彻脸上却是纹丝不动的笑。
还是这么能忍啊!
令嘉心中暗恼,我就看你能忍到几时,然后又舀起一勺,喂到萧彻嘴边。
萧彻来者不拒地喝了。
一勺、一勺、又一勺……
令嘉手上的碗都要见着底了,燕王殿下的表情依旧不曾变过,只那双一直看着令嘉的凤目之中有笑意越来越盛。
最后,令嘉看着空空如也的碗,陷入了沉思。
方才被她撒了一整瓶黄连粉的药莫不是被人换了?额……说不准就是醉花,她一向不愿她去招惹萧彻的……
“欢喜吗?”
令嘉一怔。
萧彻重复道:“我喝了这这碗药,你可欢喜?”
令嘉这才恍然,药还是那碗药,她差点冤枉了醉花。
她看了萧彻一会,诚实地说道:“若是殿下能做出苦恼的表情,我会更欢喜。”
萧彻:“……”
他果真做出了苦恼的表情,轻叹道:“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令嘉正等待着萧彻的评语,却不妨萧彻忽然凑了过来,轻轻含住她的唇。
“真是”后面的几个字就这样在唇舌辗转间归于无声。
令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好歹夫妻做了个把月,她自不会是为这点亲热而变色——她是为萧彻嘴里的味为变色。
令嘉服食了优昙果后,味觉大变,便只能食酸,其余口味在她碰来皆是古怪。
别人觉得味道好的,她无法品味到,但别人觉得味道差的的,在她嘴里,那份味道只会变本加厉地差。
而萧彻嘴里那苦味……
啧啧啧。
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便是了。
令嘉伸手想推开萧彻,可萧彻的手箍在她腰间,像是铁铸的一般,任她如何使力,不曾动过半分。
这一吻一直到令嘉嘴里的气息耗尽,整个人都要呼吸不过来时,萧彻才迆迆然放开对她的禁制。
令嘉一得了自由,猛地起身扑到榻边的案上,端起案上的茶杯就往嘴里灌茶,连灌了三杯,嘴里的那股味才被压下去。
萧彻坐在榻上,看着她,一双凤目满盛着笑意,唇角上扬,一看即知他现在是十分的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一章,令嘉小姐姐就能彻底拿下麻烦的男人了。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这个星期拿了2W字的榜单。
……唉!
第62章 力敌势均
“床头打架床尾和”果真是经验之谈。
不过一个吻,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软和了下来,不复之前的紧绷。
萧彻随口问道:“方才你和那太医提到了大姐?”
“殿下听到了还问我?”
“只言片语入耳罢了。”
令嘉惊异地看着萧彻。
这内间和外间的厅堂可是隔了半个院子,都有十丈开外了,这都能捕捉到“清河公主”,这般强大的耳力,也莫怪那日西华宫中,他能听出道诚三人的声响。
对着令嘉看稀罕事物的目光,萧彻没有解释。
之所以能听到那么远并不只是耳力强,不过是他下意识地在搜寻她的声音罢了。
与那钱太医说的事原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萧彻问了令嘉也就答了。
萧彻听后,却是说道:“赏功罚过本是应当,那苗太医救治大姐不力,父皇罚他也不算重。”
以皇室动辄牵连家族的习惯来看,只要了苗太医本人的命,当得起“不重”的形容了。
“功过有大小之分,赏罚自应有轻重之别。钱太医那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大姐那病来得又急又险,便是华佗在世,也是难救。苗太医的过错只能说是‘无力’而非‘不力’,以命抵之,有些重了。医术精湛的太医,今日杀一个,明日杀一个,等到急用时,便该悔之晚矣了。”
萧彻不以为意,“天下之大,医者数不胜数,技艺精湛的岂会少。”
令嘉连连点头,赞同道:“想必曹孟德当年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杀了华佗。”
“……”萧彻横了令嘉一眼,“七娘,这就是你托人办事的态度?”
天底下能在皇帝的命令下保下人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中便有燕王殿下。令嘉既是应下要帮忙,要寻的自然只会是萧彻。
令嘉杏眸微亮,一手搭在萧彻肩上,用力压下,顺势倾身上前,在他唇上一啄,然后又坐了回去。
她的杏眸盈着笑意问:“这个态度可够了?”
因她的反应太快,而全程都没反应过来的萧彻看着她,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诚然,他的话里藏了暗示,但燕王妃放弃节操放弃得也太干脆了吧——不过话说回来,对着一个在成婚当日敢对新郎霸王硬上弓的女人,指望她还有节操似乎是他太天真了。
萧彻叹息一声,便将退回去的人重新揽回来,用身体力行告诉她——
这样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远远不够!
在一番厮磨后,终于被松开的令嘉扑到榻边案几上,端着茶杯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都这么久了,他嘴里那苦味怎么还没淡去!!!
萧彻坐在一侧,气定神闲地看着令动作,面带笑意。
令嘉瞪了他一眼,气恼道:“你笑什么你?还不是你害的。”
“那药可是王妃亲自喂给我的,而这吻——”萧彻唇角扬得更高,脸上的笑意俞见浓郁,“不也是王妃主动的吗?”
令嘉无法反驳,但她还有女人的特权,比如说不讲理。
她恶声恶气道:“你又不是没长脚,我亲你你不会躲?亦或者说是半推半……啊!”
萧彻捉住她的手轻轻一扯,截下了最后一个字,为自己保全了几分颜面。
令嘉便被扯到了榻上,尚未反应过来,萧彻已翻身压到她身上,低头去亲她的——
手背。
令嘉那手挡着嘴,拿眼神示意,她绝对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三次脚。
萧彻挑了挑眉,冲令嘉微微一笑。
令嘉身子忽然一软,杏眸圆瞪,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萧彻从她身上的穴道处收回手,微笑道:“还是王妃当初想得好,这床笫之上,偶尔玩点小手段,还真是不错的意趣。”
令嘉看着他的笑,心中恍然浮现一句话——
天道好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