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少年就是施肥也是优美的场景,不疾不徐的,仿佛是淋的水一样。
向婆子催孙子,“小二你快点,你看你哥哥都淋了多少了。”
庄玉春下不了手:“奶奶,我能不能回去换鞋子。”
向婆子说:“你这鞋干得快,等下回去洗了,明早就能穿了。”
庄玉春彻底没了借口。
爷爷奶奶的目光下,他半只脚踩上去,慢慢的施肥。
山头施肥完,又洒了一层草木灰才算完事,天儿都快要黑了,他们兄弟又推着车回家,遇上工人爸爸下工。
庄民国见他们几个,目光一顿,在两个儿子身上扫过,最后着重放在了庄玉春身上,他刚回来,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只凭着表面推断起来。
脸上还带着惊讶:“你掉粪坑了?”
肯定句。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儿子朝你翻了个白眼并不想理你。
感谢在2021-01-24 17:54:50~2021-01-24 23:44: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杨林小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庄玉春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学生正是处于成长和青春期的交汇处,半大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审美了。
庄玉春跟庄玉林不一样,庄玉林对小时候的事还有两分记忆,还能记得小时候去伯伯家,大堂姐两个喜欢骂人的事,他们一起去后山捡柴火,他那时候人小,拖着两根树枝要拖回家,大妞两个就拦着不让,非要抢他的柴火,拖回他们家。
庄玉林一直都记得这个事。
庄玉春跟他不一样,庄玉春年纪小两岁,他记事最清楚的时候,庄玉春还背在工人爸爸的背上呢,工人爸爸背着他去上工,小时候的事庄玉春没记忆,到他有记忆后,家里的日子也好起来了,能挣上钱了。
从刚开始一月吃一回肉,但现在一片一片的苗子地,作坊,当工人,家里隔三茬五吃上肉,买上了各种大件,他的日子在村里过得都是数一数二的。
小少年被养得有两分娇,家里的白板鞋都有好几双,工人爸爸还给他和哥哥买了玩具、课外书,挂历,海报,让他能多接触接触外边的世界,增长见识,可以说,在现在这个年代,他就是照着“农村少爷”养出来的。
他跟哥哥平常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也只限于收拾自己的屋子,洗内衣裤,洗自己的鞋子,放假的时候给爸爸妈妈们搭个手,像施肥这样的事还是头一回做。
小少年脸皮薄,被工人爸爸一揭穿,顿时红了小脸,气鼓鼓跑回家去了。
庄民国见状,还肯定了一句:“还真是掉粪坑了啊。”
庄玉春那鞋子裤脚上全给沾上了,脏兮兮的,不是掉粪坑去了是做什么。
向婆子说:“哪是掉粪坑了,他就是沾上了点,你看看你说的。”
庄民国打小就是村里长大的,像粪坑施肥这些他打小就接触过的,大一点能干活了,没少担粪去施肥的。
他接下了大儿子的推车,推着回家,说了句:“他就是爱干净。”
大儿子庄玉林也是个爱干净的,但他这一身就不一样,除了脚上沾了几滴,其他地方看着干干净净的。
庄玉林已经能克制自己了。
庄民国跟大儿子说:“成才同志,听说你们班上回考上了,成绩比人家公社小学四年级还考得好呢。”
庄玉林不卑不亢的,他现在话少了,有几分冷酷少年的风度,轻轻颔首:“嗯。”
邱老师说过,所有大人物都有一个鲜明的个性,与普通人不同。
现阶段的普通人,就是太叽叽喳喳了。
庄民国连他上辈子的阴阳怪气儿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完全没把他的冷言寡语放在心上:“那你考了多少了?”
庄玉春侧了侧脸:“那我要是考了倒数第一呢?”
庄民国反倒乐呵呵的点头:“那也挺好,你们小同志是应该学会谦让,你老是考第一,当班长,也该给其他的同学一点往上的空间,去体会一下当倒数的感觉。”
庄玉林说:“我考了第一。”
村小的师资力量是比不上公社小学的,公社小学老师多,还有教各门课的老师,村小不一样,村小一共就四五个老师,一个老师要带好几个班级,从语文数学开始,都是这几个上课。
就相当于以后开始学英语,城里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学,但他们公社要到初中才有这个课程,这远不止师资力量,是本身的资源就弱很多,要比人家从小学就开始学英语的整整落后好几年。
上辈子庄民国是没有听说过学校跟学校之间原来还会比较的,也是公社的教育资源始终比不上城里的原因,也没听说过有公社的学校超过城里的。
这回也是村小他们四年级的学生考试考得好,超过了公社小学四年级,在排名上占了优势,压住了公社小学,庄民国才听到这个说法。
不止他听说了,不少学生家长也听说了,说起来村小也骄傲呢。
公社小学那边还找了过来,请他们几个尖子生去公社读书呢。
庄民国说:“那你去公社读书吗?”
庄玉春摇头:“不去。”
庄炮仗两个听懂了,“你意思是玉林读书读得好,人家公社的小学都想招他去学校读书?”
“是这个意思。”
庄民国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学生家长,学生家长问他们去不去。
庄炮仗心情顿时无法平复。
他们庄家这还出了个“文曲星”呢。
这要放古时候,可能就是状元命了。
庄炮仗一脸慈爱:“玉林啊,你读书这么厉害,以后就好好读书吧,别跟我们出来施肥了,我跟你奶自己来,等你爸爸下班,让他来。”
他后悔今天让孙子出门劳动了。
向婆子附和:“对,我们自己来。”
回了家,几个做工的婶子已经回家了,庄玉春闹着要洗澡,那一身衣服裤子,他一进门就脱了,就脱在门外,穿着小短裤往厕所跑。
洗了两桶水。
洗了半块香皂。
洗完了澡出来,他还使劲儿抬着手臂闻,就是觉得他脏了。
他染了一身臭味。
庄玉林也去洗澡了,庄民国把推车都洗了,庄玉春脱下来的脏裤子脏鞋子他没动,让他自己洗。
庄玉春瞪着湿漉漉的眼,他都要哭了,“我不要了。”
他这辈子还没有穿过沾了屎尿的衣服鞋子。
庄民国说:“洗干净不就得了,你看村里哪个婶子们去施肥不脏的,那些脏了的衣服都不要了不成?快去洗一洗,等下你妈妈把饭都烧好了。”
他哪里吃得下?
刚还在谈屎尿,下一刻就谈吃饭,庄玉春脸上忽青忽白的,他跟他的工人爸爸说不听,去找他的“好妈妈”去了,他要跟她说,这一身衣服鞋子他不要了。
陈夏花也没同意。
她还是节约的人,一身衣服鞋子加起来要几十块了,“又没破又没坏,等下我给你洗干净,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味儿都没有,等穿坏了再给你买新的。”
庄玉春有这点好,他被家里养得有点娇气,但不乱发脾气。
晚上只有他们两口子,庄民国说的:“娇气了点,明天不是门前的苗子地也要施肥了吗,让他们兄弟去,干习惯了他就不嫌弃了。”
明天星期天呢。
庄民国还是老传统老思想的,大儿玉林以后是“老板”,是公司老总,甭管他以后事业有多大,能挣多少钱,但他们是农村娃,该做的还是要做。
一个今年十二,一个今年十岁,他们小时候没这么大就帮家里干活了。
陈夏花抱着篓子在数钱,她之前把庄玉林他们兄弟的脏衣服全都洗了,就晾在外边挂着,还去他们房里说了,说已经不脏了。
庄民国说:“你就惯着吧。”
篓子里的钱是作坊卖了一批发夹的钱,批发价不贵,给供销社的没赚多少,工人庄家的钱每年都是存进银行的,大前年存了两千,前年存了两千,去年最多,存了两千八,家里剩了几百块,都拿来请人开荒,买布料了。
张家妯娌缺钱,今年他们锦绣作坊招人,妯娌两个还想继续回来帮他们,陈夏花没同意。
学了就回去自己当老板,开作坊,抢他们生意,他们工人庄家已经上了一回当了。
现在招人就分了工了,几个人各做各的,每人负责一样,不让她们全上手。
供销社批发了一批去,回了一百多块回来,刚好够付几个人的工钱和材料钱,陈夏花这个老板当起,每天都要登记,做库存登记,材料登记,消耗登记,晚上就点着煤油灯算钱,作坊没挣上钱,只消耗,她这个老板当着也着急。
人工费贵啊,几个人一个月就是一百来块。
庄民国也在登记,忙好了砖窑厂的事,跟陈夏花商量起作坊的事,“省城今年有专门卖衣服的店子了,在老街背后,开起了裁缝店,我准备拿几个去跟他们谈谈。”
陈夏花说:“私人能开啊?”
庄民国摇头:“不知道,那店子就是裁缝店的,有这门手艺在,又刚好有店子,正好开出来给人裁衣服。”
裁缝店跟后边专门卖衣服的店子还是不同的,这种裁缝铺一看就是家庭作坊,在人们心里,盈利的性质跟专门卖衣服的不同。
跟练摊摆摊的也不同。
有个词呢,叫“个体户”。
不过这个个体户可不是什么好词,回城的人太多,又不是个个都能回去接班的,多数人回去也是无所事事的,要吃要喝的,只有找个事情做来糊口,这才有了练摊。
说是什么呢?说是那些待业青年啊,坐过班房的啊出来折腾的,大街小巷做点卖小吃啊,摆点小摊子啊维持生计。
跟在工厂当工人相比,就是倒腾点钱,完全比不得当工人来得稳定,也没有在工厂当工人来得风光。
当工人的看不上练摊的。
连工人的家属说起来,也是看不上的,话里话外都是我家在某某厂上班,谁谁谁没工作,练摊能卖几个钱,利润那么薄,一天能挣几毛?
说起来他们工人庄家的苗子地和小商品批发要是没挂在供销社下,他们也算是“个体户”,别人都说个体户挣不了几毛钱,只有他们挣了钱的自己知道。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每年平均能挣五六百块,他们能挣两千往上,你说挣不挣的?
很多人就是看到了微薄的利润,没看到销量,只以为人家练摊倒腾不挣钱呢。
有了钱,就有了地位,可不是说说。
他们家里的大小件、金镯子,孩子的学费、行头,这哪样不是靠这样微薄的利润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