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前站了一人,沈二娃翻开账本,等了一会儿不见人说话啊,“客官是哪桌的?”
“哪桌……连你哥我都不认识了?”
沈二娃猛地抬起头,面前的人戴着棕色的兔毛帽子,浓眉大眼,脸冻得发红,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身上的衣服不是走时穿的那身,但确确实实是他亲大哥。
“大哥你回来了!”
沈大娃摸了摸二娃的脑袋,“回来过年,外头有东西,快给搬进来。”
二娃使劲点点头,“我喊二叔去。”
二娃一声把家里人都喊出来了,“娘,二婶儿,我大哥回来了!”
陈氏擦干净手从厨房出来,远远看着沈大娃,眼圈一下就红了,“还知道回来……”
二娃看他娘还哭了,伸手拍拍陈氏的肩膀,道:“大哥说带东西回来了,二叔,快来帮忙。”
陈氏摸摸眼睛,“带东西,啥东西呐……”
外头冷风萧瑟,吹的人骨头缝里冒凉气,沈大娃冲陈氏笑笑,“娘,我带回来不少海鲜,正好过年吃。”
沈大娃把东西从马车搬出来,好几麻袋,沉甸甸的,陈氏他们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一头雾水地跟着把东西搬进去。
大冷天,东西冻得邦邦硬,好几个麻袋,沈大娃力气大,动作麻溜的很,搬完东西又和车夫寒暄几句,把人送走。
陈氏回屋把袋子打开,里面全是瞪着眼睛的鱼。
长的扁的,银色的黄色的,全是没见过的。
沈大娃抱着一个小匣子进来,“这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特产,蒸着吃炖着吃都行,那个长的,裹面糊炸着吃可好吃了。”
沈大娃又问:“小婶呢?我有东西给她。”
陈氏看着一地的冻鱼发愁,这么多,可怎么吃,“你小婶在那院,你要是急就先过去,顺便把东西带过去。”
大娃点点头,他正好有事和顾筱说。
沈大娃又租了辆马车,吭哧吭哧把东西运到沈宅。
周氏看着四大袋海货,不由问:“咋带回来这么多。”
“天冷坏不了,能吃好久,这是给小婶带的东西。”大娃看看周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奶,这些鱼没花钱。”
顾筱愣了一下,周氏看着长孙,她觉得才两个月没见,人就长大了,像个大人了,“啥叫没花钱?”
大娃挠挠头,深吸一口气,“就是没花钱,等我娘他们回来了,我和你们细说吧。”
大娃还挺高兴的,“算了,还是现在说吧,我有点忍不住了。”
沈大娃去了抚宁之后,先谈好生蚝生意,约定每日送五百斤,一斤十文钱。
周氏就给了他十两银子,本钱路费,也就够一日送的。
幸好顾筱还给了他六十两,沈大娃总不能写信要钱,所以就先挪用了一部分。
六十两银子也不够,出门在外,沈大娃才知道花钱多,几十两银子看着多,可花着少,做生意要本钱。
要是再这么花下去,沈大娃连回来的盘缠都没有。
后来他见村里人捕鱼卖鱼,一斤鱼才几文钱,索性做起了倒卖海货的生意。
本钱是从顾筱这里借的,第一次他运了六百多斤海鱼去县城里卖,抛去来回的路费,总共赚了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虽然不多,但那是沈大娃自己赚的第一笔钱。
后来就从村里买鱼,往周边县城省城送,还往南方送。
卖一斤鱼赚十几二十文,沈诚卖的多,赚的也就多了。
他这回是从南边回来,剩下的几袋子直接当年货。
现在天实在太冷了,也没人下海挖生蚝,得来年开春了,二月份再挖。
不过村里人还捕鱼,养家糊口也是不易。
沈大娃准备在家里待到十五,然后再出去。
周氏听的啧啧称奇,心道我大孙子出息了,“不错,能赚钱了!”
大娃嘿嘿笑了两声,“我也是撞运气,那个村子小,卖鱼得去县城卖,周边还有好几个这样的村子。”
“奶,总共送了三十二天的生蚝,算上路费这些天花了一百八十两,我临走前您给了我十两银子,所以还得再给我一百七十两。”沈大娃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
周氏点点头,她当长辈的,哪儿能让孙子白掏钱,再说了,都说了赚的钱交一半,谁都一样。
周氏取了一百七十两给大娃。
沈大娃又道:“然后我赚了一百八十两,交一半,再给您九十两银子。”
沈大娃给周氏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还有四张十两的。
他手上还剩八十两,剩下的就是顾筱的账了。
木匣子里都是珍珠,村里有养珠人,也有下海捡的,珍珠多是白色,也有淡粉淡紫的。
珍珠要贵的多,像粉色的紫色的一颗就要一两银子,这匣子珍珠总共一百三十七颗,要五十两银子。
贝壳只花了几百文,这回还带了珍珠贝壳回来,是村里人送的,没要钱。
大娃也就财大气粗地把零头抹了,他还得给顾筱十两银子。
沈大娃在外面吃住都要钱,忙活两个多月,手里还有七十两呢。
沈大娃心里美滋滋的,把麻袋里的鱼弄出来,这些鱼别人弄他不放心。
“小婶儿,泡化了就能做,也不怎么腥,清蒸淋点热油,特别香。”沈大娃说的口水直流,“咱们晚上吃嘛。”
顾筱看有带鱼黄花鱼,还有扁扁的叫不出名字的,“那就晚上吃,给大嫂他们留着。”
大娃:“小婶你就随便做,怎么做我都吃。”
沈大娃累了一路,手冷脚冷,他回屋梳洗收拾,顾筱把珍珠贝壳放回去,泡了几天。几条带鱼和几条黄花鱼。
沈大郎在家,收拾鱼的活自然轮不到顾筱,她想了想,带鱼炸着吃,黄花鱼清蒸,海鲜海鲜,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剩下的鱼,还装进麻袋里,就放在厨房屋檐下边。
收拾好的带鱼切段儿,用盐葱姜蒜腌制半个时辰,再裹上鸡蛋面粉调好的面糊下油锅炸。
带鱼段炸成金黄色,闻着又香又鲜。
黄花鱼一条清蒸,一条大锅红烧,几条小鱼仔裹上面糊过油炸,直把鱼骨头也炸酥了。
炸好的鱼三丫吃了一条,先吃鱼尾巴,咸咸的酥酥的,鱼骨头也能嚼动,里面的鱼肉一丝一丝的,有点干,还很嫩。
“小婶儿,这个好好吃呀。”三丫举着炸黄花鱼到顾筱嘴边,“小婶儿也吃。”
顾筱弯腰咬了一口,炸的东西的确好吃,“炸带鱼让奶奶喂你,一会儿你小叔回来就能开饭了。”
除了鱼还有排骨汤,炖鱼锅边还贴了玉米饼,一个素菜是白菜炒豆片,里面放了牛肉辣椒酱,不仅入味,颜色还好看。
顾筱把排骨和鱼留出一半,剩下的端上桌,等沈羲和回来开饭。
因为大娃回来,还特意开了一罐黄桃罐头,大冬天吃冰凉凉的东西,好吃还解腻。
这人一向是报喜不报忧,沈大娃在外面能吃到什么好东西,等沈羲和回来他就埋头大口吃饭。
这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炸带鱼,把两边的刺咬掉,然后再吃中间的肉,最后剩一排整整齐齐的刺。
清蒸黄花鱼有淡淡的姜味,剩下就是鱼鲜味,夹一口一点刺都没有,全是白嫩嫩的鱼肉,吃着极其过瘾。
红烧的就增了不少调料味,也好吃。
沈大娃这顿吃了三个玉米饼,三碗米饭,周氏一直让他多吃点多吃点,要不是真吃不下了,周氏还得给他再盛一碗。
沈羲和吃的比往常多,海鱼比河鱼刺少,也更鲜嫩,滋味是不一样的。
周氏也觉得好吃,一想房檐下面还有不少冻鱼,心里都欢喜,今年过年连鱼都不用买了。
吃过饭沈大郎把碗刷了,沈大娃就坐着消食,顺便等陈氏他们回来。
过了戌时,忙活一天的陈氏等人终于进了家门,等着他们的是一盘炸的喷香带鱼黄花鱼。
还有滋味十足的红烧黄花鱼和味道清淡的清蒸鱼。
吃过晚饭的几人一人添了半碗饭。
沈大娃吃饱喝足,又把外面的事说了一遍,“在家待半个多月,过了十五我再出去。”
陈氏目光微滞,“你想出去也行,先把婚事给定下来。”
多大人了还不成亲,过了年都十九了。
沈大娃被屋里的炭火熏的脸发红,他咳了两声,“娘,你着啥急,你看我长的又不差,也能赚钱,你还愁我找不到媳妇。”
陈氏:“愁,我都快愁死了!”
顾筱没忍住笑道:“大嫂,你也别催这么紧,缘分说不准的。”
沈大娃附和道:“就是,您一个劲儿地催啥催。”
沈羲和捏了捏顾筱的手,顾筱回握住,其实她也能明白陈氏担心什么。
在广宁有人给大娃介绍,来盛京之后也有人问陈氏,介绍的都是家世差不多的,不是官家小姐,但有远亲。
陈氏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媳妇,家世太好她压不住,差了又不满意。
再说和李氏顾筱相处久了,就看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沈家家业是她们妯娌几个拼下来的,来个坐享其成的儿媳妇像什么话。
陈氏白了大娃一眼,“我不催,我不催你倒是给我领一个媳妇回来。”
沈大娃:“……娘可是我赚钱回来了。”
陈氏这下说不出话来了,她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又吃了一个炸黄花鱼,气才顺下来,“赚钱,你赚了多少来着?”
沈大娃道:“这些天总共赚了一百八十两,交给奶了一半,我路上花了二十多两,还有七十两。”
陈氏道:“交公中一半是你奶定的规矩,你是大房的人,赚的钱也交一半好了。”
沈大娃:“……”
他真是多嘴,干嘛提赚钱的事,“娘,我去外面,用钱的地方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