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总洗被子?”不远处的清冷女声传来,像是刚从别处玩好了回来,心情很是愉悦。
拈花往这边走来,看着他的被子,“你这洁癖是不是有些严重了,每日都要洗,这样衬得为师很是邋遢。”
柳澈深默了片刻,回了一句,“弟子和师父不一样。”
拈花不明白哪里不一样,她咬了一口刚摘来的苹果,一时间有些不配为人师的惭愧感。
她可做不到每日这般早起洗被子,便是身体不舒服也要洗,真的好是勤勉,她这种懒鸭实在无法体会。
拈花正难以理解,远处突然跳过几只兔子。
野生的兔子,没开灵智,可以吃!
拈花当即咬着苹果追了上去,那无忧无虑的样子,显然完全没有什么苦恼的事。
柳澈深看着她跑远,想起她刚头的问话,突然有些烦躁,手上的被套也直接扔到了水里。
倒不如让她发现算了,什么都不懂,听不出声音不对,也看不出他身体异样,还凑到面前问!
她就不怕哪一日,他……
柳澈深想到此心神微顿,只觉自己疯了,竟然连这般念头都出来了!
第110章 玲珑阵番外
柳澈深将被套挂在树梢上晾晒,他看着前面的被单,视线像是透过面前。
远处拈花已经抓来了一只灰毛兔子往这边走来,显然为了能开荤很是欢喜。
她虽然看着不好亲近,但实际并不是如此。她性子活泼跳脱,他往日从来不知,如今在玲珑阵里相处久了,却发现她与自己往日所知完全不同,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对他很好,虽然嘴上从来不说。
她最爱糖心炖蛋,可每次都只吃两个,剩下的给他,只说吃不下,其实他知道她吃得下,只是为了和他分享,让他补身子。
她很怕疼,却每次都冒着被巨兽攻击的危险去找他,背着他出来。
每一次他撑不住的时候,都会想她会来找自己,心中就有了执念,日复一日的死去,她是他唯一撑下去的希望。
可她从来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这般迁就于他,究竟是不是只把他当成弟子……
“你说了什么,在问为师吗?”
柳澈深听到她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问出来了。
他看着拈花许久,终究是没有再问,“没什么,师父抓了兔子吗?”
拈花走近提着兔子给他看,满眼欢喜,“我们今日可以加餐了,那处有个兔子窝,几只兔子都还没有修出灵智。”
柳澈深视线落在她的笑颜上,忍不住轻轻笑起,“好。”
拈花提着兔子进院,还没进去就晕了过去,手里的兔子也没了力气抓住,整只掉落在地。
柳澈深反应快,当即上前稳稳接着她倒下来的身体,“师父!”
拈花有些晕,却还惦记着一蹦一跳的兔子,“兔子……抓回来……”
柳澈深哪有心思去抓兔子,当即打横抱起她往屋里去,将她放在自己床榻上,“师父,没事罢?”
拈花躺下便好了许多,只感觉到晕眩,她今日也没吃什么,只吃了那苹果,想来应该是那玩意儿出了问题。
她往日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玲珑阵里的食物总和外头有些许不同,倒也习以为常。
她有些迷迷糊糊的,犯困地开口,“大抵是那苹果出了差错罢,我瞧着它长得特别红。”
柳澈深显然很着急,听到这话才稳了些许,眉头紧敛,“我不是说过,不要乱吃别的东西吗?”
拈花听到他责备,有种反过来被师父管着的错觉,她伸手扶上他的手臂安抚,“别担心,为师……很快就会……醒……”她说着便闭上了眼,没了声音。
柳澈深当即俯身去看,才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并无异样,一时安心不少,只坐在旁边安静等着。
窗外清风徐徐拂来,带着清淡花香,阳光照进屋里,细碎的尘埃在光中轻轻跳跃。
躺在床榻上的人难得安静,柳澈深视线慢慢落到她细白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这场景和梦太像,几乎是一模一样,柳澈深一想到那梦,呼吸微微一重,思绪当即乱了。
他想亲吻她,只是一下。
这荒唐的念头莫名其妙而来,如海潮一般汹涌根本压不住。
柳澈深动作比思绪快,微微俯身过去,却在快要碰到她唇瓣时停住了。
不可以。
他身子微微后退回到原位。
他是她的弟子,岂能冒犯师父?
拈花睡得很安静,纤细的睫毛微微垂下,脸上在阳光下有些许小绒毛,呼吸很轻很缓,像一只慵懒的小猫,醒着的时候时常调皮,还嘴馋,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转悠在他身旁等吃的,面上却装着不说,其实他早看出来了。
柳澈深眼里透出笑来,视线落在她面上许久,微微伸手,却在碰到她脸的时候停住了。
他还是克制了,哪怕只是轻轻碰她的脸。
他这个做弟子的,终究不能这样对师父。
尤其是这种不论之恋,这是亵渎他的师父,倘若让她知晓,必定会生气失望,永远都不理他。
他默了片刻,伸手给她盖上被子,起身去了桌旁,倒了一杯茶,没有离她太近,又能随时照看到她。
等她醒来之后,他才去了结界外修炼,他一日不停,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巨兽又一次重击而来,他扛住了,可终究还是差一些。
身上的疼痛还是那么难忍,可是只要想到她马上就会来找自己,就好像没有这么疼了。
他咬牙强撑着走出结界外才倒下,不想让她有一丝对上巨兽的危险,他的意识一半模糊一半清醒,清醒的那个的盼着她来。
她果然来了,叫着他的名字,往这处跑来扶他,“攻玉。”
柳澈深额间汗珠串联落下,浸湿眼里,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他轻轻眨了下眼,才看清她。
她眼里关切,好像还有心疼,“攻玉,你还好吗?”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能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味道。
可因为她身上的清甜气息,连带血都有了一丝甜,因为她,他所有厌恶的,都不再厌恶,就像他并不爱吃鸡蛋。
就像他不耻那样的梦,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沦陷。
拈花见他又快要断气了,心中难免担心他熬不过,又开始给他讲自己往日看过的话本故事,
“我接着上回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公子喜欢那姑娘,所以给她送了花,只送了她一个人,可那姑娘是个榆木脑袋,公子便又给她送了定情信物,是一盏灯笼,那是许姻缘的灯笼,姑娘收了这灯笼,才知道原来公子喜欢的是她……”
“你猜后面怎么着?正巧呢,那姑娘也喜欢他,她还以为他喜欢别的姑娘呢,不成想竟是她自己……”
她说着轻轻笑起来,耳旁的微风轻拂,岁月静好。
柳澈深唇角浅浅勾起。
他也喜欢她,很喜欢。
他耳朵有些闷疼,她的声音却清晰起来,让他心中的执念又加深了许多。
他知道他完了,他甚至想永远不离开玲珑阵,每日都这样也好,让她的视线多停留在他身上一分。
修仙之人不能有执念,他早就修偏了。
罢了,反正他们也不会出玲珑阵,只做师徒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可能对每一个弟子都这么用心,他在她心中,一定和别的弟子不一样,他能成为唯一便已经满足。
第111章
“你太让叔父失望了, 你修仙不成,还成了杀人的魔头,我们世代修仙, 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混账!”
“柳师兄,没想到你手中的剑会对向自己的同门……”
手中的剑滴着血, 很快在地上聚成一团,寻袂慢慢断了气。
柳澈深看着书, 似在出神。
“心怀大道, 泽被苍生,是怎么个泽被法, 仙长可否多讲一些?”
东海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前面一只龙虾晃荡而去,变成了长胡子老头, 别看原身小巧,他年岁已经很大了, 胡须比身板还要长, 是东海里头颇有见识的老者。
柳澈深听到这话却没有反应, 脑中都是往昔那些声音,他的柳叶剑不再是修仙之人所用, 而是杀人利器。
后头的龙听不懂,当即开口, “修仙便是修仙,长生不老才是根本,顾了自己便好,何必顾别人?
“即是修仙,自然要有一颗怜悯之心,倘若修仙之人都没有, 那又怎么称得上是仙,倒不如去修魔,仙长这样说,自然有仙长的道理。”
柳澈深看着书,眼睫微微一眨,放了下来,“今日你们自行修炼,明日再继续。”
他说着往外走去,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也不知仙长怎么了,这些时日似乎总有心事挂在心头?
柳澈深出了东海,一路往回走去,迎面碰上了一群人,看着他窃窃私语。
柳澈深看去,一个人大着胆子往这边走来,“柳相公,你这是往家里去吗?”
柳澈深闻言点头,“嗯,今日下课早。”
那人当即伸手拢在嘴旁,“拈花好像要收新徒弟了,是个眉目清秀的男人,如今就在你家做客呢。”
“哪里是新徒弟,我听那男子说了,往日便是拈花的徒弟,名唤寻袂,和鸳鸳他们一样。”
柳澈深闻言微微一顿。
“柳相公,你听我们一句,可别让你娘子收徒弟了,虽说你这面皮没人打得过你,但上门徒弟这事还真说不清楚,小心被抢走了娘子。”
几个人七嘴八舌,苦口婆心劝了一圈,多少也是景仰柳澈深,尤其他还是一头礼貌的龙,和他做邻居多么威风,自然得留住。
柳澈深闻言没说什么,微微点头往回走去。
等回到家中,寻袂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