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生点头,“我知道了姐,我会抽空多陪舅母的。”
沈悦伸手揽他在怀中,问道,“最近看了什么书?”
沈涵生笑道,“姐姐托人送来的书,我都看完了,私塾里的考试,我也名列前茅,夫子说我是读书的料,我同夫子说,姐姐的功课比我好多了,夫子还不信!”
沈悦笑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只是读书的时间比你早,等你日后去了启明学堂,我就撵不上你了……”
沈涵生念前一亮,沈悦又补充道,“才怪……”
沈涵生扑哧笑出声来。
姐弟两人笑作一团。
***
晚些时候,梁业回了家中,说是从军的文书递上去了,年后就有消息了。
沈悦见他心情很好,他拉着沈悦一道下棋,沈悦也没拒绝。
只是下棋也得下五子棋,围棋太难……
梁业好奇好笑,“真不知道你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
沈悦淡定道,“书里啊……书里什么都有,书里还有颜如玉呢!”
梁业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悦五子连线。
梁业无语。
晚些时候,沈悦陪庄氏去了趟集市。
年关前,总要购置不少年货,年关越渐临近,早些置办的好,过几日,又要同城中的权贵走动,庄氏少不了在一处,家中的事情早些准备好也心安。
只是单城真的不大。
沈悦挽着庄氏的手去集市的时候,近乎每个片刻就会有人上前,同庄氏招呼,也会因为眼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问道这是?舅母都会大方介绍她,有为的外甥女,沈悦也会大方招呼,对方往往眼前一亮,问道,说亲了吗?
沈悦头疼。
庄氏笑道,还没……
这一路下来,竟有八九家说家中有俊俏儿郎的,还有追着庄氏问这两日可有空走动的。
沈悦很有些头疼。
买新历的时候,沈悦忽然想起早前腊八的课外活动,穗穗和桃桃买新历的场景,似是还历历在目,沈悦不由出神,又顺手伸手翻了翻眼下的日历,叹道,“今日都是腊月二十一了?”
庄氏笑道,“可不是吗?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
沈悦愣住,想起早前同小五说,过年和他一起看烟火……
沈悦目光微滞。
庄氏去内里挑春联去了,刚回铺子中的小厮不知道她同舅母一处,看她站在柜前,便笑脸迎上,“姑娘是要买红包吗?这些都是给小孩子准备的红包,上面有生肖的。”
沈悦目光吸引住。
果真,小厮拿出了一袋红包。
这个时候的红包,是真的红包……
沈悦莫名道,“劳烦您帮我凑凑?”
“好勒!”小厮照做。
回到家中的时候,沈悦还看着手中的红包发呆。
分明年关时候不同王府中的孩子在一处,也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就买了下来?
看了上面的生肖图案,又想起对应的孩子,仿佛都能想得出,孩子们拿到红包时候的场景。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少许,又顺手放到抽屉中。
***
今晚的晚饭很可口,用梁业的话说,因为她回来了,舅母绞尽脑汁给她做好吃的。
沈悦笑道,知道托谁的福就好,还不赶紧吃。
舅舅和涵生都笑不可抑。
舅母和梁业更甚。
同家人在一处的时候,其实很开心,只是沈悦有时也会忽然想起,桃桃和小五,一个不肯吃蔬菜,一个正在猛长期,都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悦咬了咬筷子。
很快,又发现自己在出神,今日不知第几回上头。
晚饭过后,梁业和沈涵生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
年关前后,正是衙门最忙的时候,梁有为吃了顿团圆饭,便又回了衙门中公干。
沈悦同舅母一道在苑中散步消食。
消食过后,舅母又开始教她梳头,上妆,沈悦被逼得不得不学。
其实学什么是次要,舅母高兴便好。
等舅母离开屋中,沈悦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一天是过去了。
在家中的时间仿佛过得快,又仿佛过得尤其慢。
清闲下来,便开始想,桃桃眼下入睡是不是一直吵着要卓远抱,小五是不是玩疯了就不肯早睡,阿四和小七今日有没有冷战,穗穗是不是还会一个人坐在石头上想自己的父母,葱青一个人照看这些孩子会不会吃力,有卓新帮忙应当还好,还有……
她莫名想到有人生病的时候。
似是不怎么闹腾,就闹着要她讲故事给他的,听完故事也就“乖乖”睡了,不似府中旁的孩子……
诚然,她也不知为何要把他和府中旁的孩子放在一处,但又莫名想起那句,“我也是大孩子,我是清之宝宝……”
沈悦不觉笑笑。
他是孩子,府中最熊的大孩子。
还亲了她……
思及此处,沈悦目光又微微凝住,越发没了睡意,便拿了书册去苑中暖亭小坐。
苑中宁静,暖亭里亦不冷。
沈悦泡了杯热茶,在暖亭中安静看书。
一整日,似是不知怎么一般就过去,但也多静不下心来的时候,仿佛也只有眼下,临睡前,才在暖亭中聚精会神看些许书。
“阿悦?”
不觉都看到舅舅回了家中。
“舅舅!”沈悦正要起身,梁有为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入了帘栊中。
正好泡了淡茶,沈悦给梁有为斟茶。
梁有为接过,轻抿一口,遂又问道,“看书?”
“嗯。”沈悦合上书册,露出扉页上的书名来。
梁有为笑,“这还是你早前在私塾的时候看的。”
他都记得。
沈悦也笑,“温故而知新。”
梁有为也笑着颔首。
似是说起早前在私塾,沈悦忽然想起许黎来,舅舅早前在京兆尹手下做师爷,天子脚下,对朝中的事情都知悉,沈悦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问起,“对了,舅舅,您知道许黎许太傅的事吗?”
梁有为微顿,而后道,“怎么突然问起太傅的事?”
沈悦轻声道,“早前国公府失火时,偶然听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太傅会辞官?”
梁有为叹了叹,似是衡量了稍许,才同沈悦道起,“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许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师,而且很受陛下器重,说是挂太傅之命,但朝中不少事都由太傅过目。换言之,许太傅,是陛下给太子的日后钦点的辅政之臣,所以,许黎虽为太傅之位,但行得是副相之事,而且,是朝中最年轻的相爷……”
“那后来呢?”沈悦好奇,“许黎后来为什么会辞官?”
梁有为叹道,“太子夭折了。”
沈悦确实记起,太子是早前夭折了,当时,她还在晋州,因为行丧礼,一个月都是素衣……
仿佛说到感叹处,梁有为起身才能继续,“那时太子年幼,又是太傅一手教导的,太傅同太子感情深厚,太子早夭后,陛下留太傅在朝中任右相,但太傅拒绝了,不是婉拒,是在朝中同天家起了争执!”
“争执?”沈悦意外。
印象中的许黎大多平和,早前在私塾的时候虽然也捉弄过她,但大抵温文如玉,即便当日国公府失火,许黎带她在人群中去到国公府前端,许黎都只是护着她上前,禁军阻拦的时候,也只有一句“让开”,很难想象,许黎会在朝中同天家起争执……
梁有为继续道,“这些事,后来京中都心照不宣,也刻意回避。”
“因为许黎冲撞天颜,但天家并未怪罪,而且,天家还护着许黎?”沈悦猜测,否则,许黎怎么会在京中私塾休闲呆着,还能开一家之远书局?
梁有为颔首,“没错,当时太傅奏请天家彻查太子夭折一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天家当即脸色就变了,说太子早夭,朕亦伤心,此事不提也罢,而后,又下旨让太傅任左相一职,兼做三皇子的老师,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
“三皇子?”沈悦诧异,不就是一直从容手下在京中飞扬跋扈,扰民清净的那个三皇子?
梁有为再次点头,“是,就是三皇子,但是太傅顺着台阶下,而是摘了官帽,在殿上请辞。”
沈悦目光微滞。
梁有为叹道,“朝中之事就是如此,但其中究竟什么内情,我们这些人是无从知晓了,但许太傅是个好人,也有气节,后来天家几次寻他,他都不入朝堂,却会给御史台谏言,所以,太傅在朝中仍有威望,只是不涉及朝政了,都是早几年前的事了……”
所以许黎辞官,不仅是因为太子夭折一事追溯无门,而且,或许还因为天家让他任三皇子老师一事,那个时候的许黎年纪应当不大,所以也有脾气,连天家都顶撞,但他还能安然无恙在京中私塾替夫子教书,还能开书局,天家怕是护着他的,所以,早前的禁军也都恭敬……
原来他说的,辞官在私塾替夫子上课是真的……
“如今朝中一片乌烟瘴气,太傅是一股清流,只是如今太傅也不在,更因为太傅辞官之事,不少有志之士都不愿再入仕,西秦朝中的乱不知什么时候才结束?”梁有为沉声感叹。
沈悦微怔。
“早些睡吧,夜深了。”梁有为笑道。
“好。”沈悦也应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