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所有的思念和不舍。
在大年初一这一日,车轮的轱轱声中,离开峦城,往京中去。
—— 盼重逢。
第215章 托亚得
这次羌亚的攻势很猛烈。
正如卓远之前所料, 对方似是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这一次进攻当中,一轮接一轮的攻击,但战火没有延续到峦城, 因为驻军死守大营前后的关卡处, 不后退, 若后退, 就等于让人逼近峦城。
峦城是这大半年来西秦收复的地方。
若是峦城再次失手,军心, 民心都会丢。
峦城是底线。
这一轮进攻持续了整整四五日,白天和黑夜交替, 双方交战激烈,死伤严重。
之后的三两日,不少将领建议退守峦城。
就连威德侯就建议退守峦城, 否则死伤太大。
卓远坚持, 要么全部战死,要么一步不退。
主帐中, 鸦雀无声。
天明时候, 战火继续。
但在翌日, 对方持续猛攻十余日后, 终于暂缓了攻势。
所有人得以喘息。
但这一波的攻势暂停,却不知下一波什么时候到,这一次羌亚似是全然换了战术,羌亚人骁勇善战,这一次, 大军压境,是不计后果要取下峦城。
这一波进攻暂缓,众人还来不及喘息。
卓远让军队反扑。
将领中有人反对, 建议休养生息。
卓远头脑清醒,羌亚强攻十余日,后勤补给一定吃紧,远线作战,疲劳程度更胜西秦军中,就是要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倒逼羌亚。
“将军三思!”
这策略铤而走险。
若是胜,则大胜;若是败,则会一溃千里。
卓远强势,威德侯没有反对,但这一回,所有的将领都留在主帐中,除了卓远的近卫和传令官,所有人都留下来,极限给出想下一步策略,胜和败的策略。
孙勇心中清楚,王爷是扣下了所有人,并确保所有消息都不会传出。
接连三两日,从早前的强攻,到眼下被反扑措手不及。
供给未跟上,又经历了强攻僵持不下,却被对方反逼到节节败退,西秦军中死了多少人,国土都寸步不让,更让羌亚军中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一迟疑,便节节败退。
短短三两日里,退后了百余里。
西秦甚至收复了前方的重镇,还城。
直至此刻,大军才真正喘息。
而此刻在逆境中的胜利,越发鼓舞人心,直接从被对方紧逼一步都不退让,到眼下收复还城,军中士气高涨,和羌亚军中形成鲜明对比。
军中将领,早前还有反对卓远铤而走险的,眼下都没有了声音。
“自古英雄出少年。”威德侯在沙盘前看着这大半月的惊心动魄,口中不觉感叹,“我们都老了,这日后,是年轻人的天下。”
亦有老傲骨道,“侯爷不必妄自菲薄,这西秦的江山也是你我早前守住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胆识,你我亦有你我的经验。”
威德侯轻叹,“老了。”
老傲骨亦轻嗤。
***
大帐中,卓远第十次参与审问战俘。
虽然从早前交待完孙勇起,卓远都会陆续过问战俘和探子的事。
有用的信息有,但很少。
有懂羌亚语的翻译在,但卓远只是安静得听,开口很少,不做判断,也不影响旁人。
虽然这样的进展很慢,但依旧每日都会花上时间,听审问的进展。
这一次羌亚一溃千里。
抓获的战俘比往常都多。
羌亚人大多金发碧眼,身材魁梧高大,卓远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翻译告诉他,两人隶属羌亚国中不同的部落,部落之间对西秦这场战场持不同态度,所以原本就不和谐,眼下被俘,两人正对峙着,相互指责着,也破口大骂。
卓远没有制止。
而是他们骂他们的,他听他的。
因为语速太快,翻译的人翻译得也快,全神贯注着,怕漏掉细节,但总会有漏掉的。
孙勇也在一侧看着,只是没像卓远一样,在帐中来回踱步。
忽得,卓远脚步停住。
翻译顿住。
“他们刚刚说什么?”卓远沉声。
卓远忽然发问,翻译记得满头大汗,他刚才正好有些词语没怎么听全,两个羌亚人因为属于不同的部落,羌亚不同部落之间有不少羌亚俚语,意义全都不同,这两人说了好些羌亚俚语,因为语速快,不放在特定的语境中,他也有些听不大懂。
翻译官窘迫。
卓远低声道,“前两句,让他们重说。”
翻译赶紧照做。
孙勇诧异看向卓远。
因为这一直以来,卓远从不打断审讯。
这一次有些奇怪。
两个羌亚俘虏中的一个当即大骂,翻译恼火,这怎么翻译……
但这些时候听得审讯多了,卓远其实已经知晓这是骂人的话,也见怪不怪,翻译卡顿,他也并没什么,只是继续告诉翻译,“他们重复上两句,重复不了就拖出去砍了。”
翻译当即翻译给两个战俘。
战俘一愣,都不敢再骂,而是绞尽脑汁想刚才说的话。
两人重复早前两句,到最后一句中间的时候,其中一人的话让孙勇愣住。
那人口中说的是“托亚得”三个字的音,但是因为太快,又有翻译的声音在,所以刚才根本没有留意,但是王爷应当是听到了……
很早之前,王爷一直在查“托亚得”这个人。
但一直没有查到。
后来又问“托亚得”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外来词汇,本意是烟花爆竹,还有一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引申意,阴狠狡诈。
后来王爷便再也没有问起过。
但这里,竟然又从两个不同部落的战俘口中无意中听到了“托亚得”三个字。
翻译其实也不大动这个词语的意思。
所以询问战俘,战俘吃惊,只说,是骂对方的话。
卓远使了眼色,让翻译继续。
翻译照做。
战俘觉得莫名,还是解释了一通。
最后,翻译朝卓文拱手,“王爷,刚才的战俘是说,托亚得在他们部落中多指贬义,没有具体的意思,只要形容一个人不好,会用托亚得,是很隐晦的用法,譬如,叛徒,瘸子。”
叛徒,瘸子?
卓远愣住,孙勇也全然愣住。
卓远淡声道,“知道了,出去吧,今日的事不要向其他人道起,不然以为我多无聊,在这里听这些废话。”
翻译吓得拱手退了出去。
翻译退出去,帐中便只剩了卓远和孙勇两个人。
“王爷?”孙勇骇然。
卓远良久未语。
***
峦城回京的一路,马车走得很快。
也怕途中会生出意外。
两军交战,若是一方主帅家眷被擒,其实危险。
陶叔也是冒了巨大风险,带沈悦和府中的孩子们一道来峦城,眼下战火再次绵延,陶叔路上不敢大意。
来得时候,马车速度其实已经很快,如今返京,便行得还要更快些!
起初几日,孩子们都在哭。
大家都在想卓远。
但后来一路往南,途中不断有消息传来,羌亚这一次大军压境,不断强攻,边关死伤无数……
孩子们反而都勇敢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