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东洲言罢,又往卓远处去。
书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若是自己的右手好好的,就可以同旁的侍卫一道,眼下,她只能照顾好府中的孩子和夫人。
***
“阿悦,你同姑姑还有子辉一道,去带孩子们去明州,等京中动乱过了,我去明州接你们。”卓远俯身拥住沈悦。
先前说京中出事,一路从普照寺下山,沈悦一颗心都没有平静过。
大凡能用到京中动乱几个字,哪里像他口中这么轻描淡写。
若真是这么轻描淡写,就不会让他们即刻启程去明州。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几个孩子,还有姑姑,我们在明州等你。”沈悦攥紧他衣袖,“你要安稳回来。”
卓远心底似钝器划过,沉声道,“阿悦,阿新和阿四还在宫中,我必须回去。”
沈悦温声,“我知道的,去吧,我和露露、小伊在明州等你。”
卓远再次拥紧她。
恰好陶伯上前,“王爷,都妥当了。”
沈悦心底微沉,眼下似是真到了要分开的时候。
马车前,小十和小十一还没醒,卓远俯身,依次吻了吻她们额头,“小棉袄,大棉袄,替爹爹照顾好娘亲。”
两个孩子都睡着,小十一皱了皱眉头,又瞪了瞪脚。
卓远起身,没敢再看,怕心中不舍。
“书瑶,照顾好夫人。”卓远嘱咐。
书瑶颔首,“书瑶在,夫人在。”
卓远微怔,想起早前让她照看卓新时,她就曾说过这番话……
“六叔!”“六叔!”“六叔!”“六叔!”“舅舅!”
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和桃桃几人眼眶都是红的。
卓远依次摸了摸几人的头,“六叔,舅舅,这次没办法陪你们去明州,路上要听陶叔和卓夜的话,你们都是平远王府的孩子,天生勇敢,也天生骄傲,路上许是会有危险,但是卓夜和陶叔保护好你们,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坏人哪里都有,不要怕。”
孩子们都上前拥他。
小五哽咽道,“我听六叔的!我不哭!”
“我也不哭。”小七咬唇。
“我不哭。”小六也眼圈红红。
小八嘴唇都在颤抖,“我也听六叔的话,不哭,我也不怕坏人。”
桃桃这里眼看着豆大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但是还是忍住,只是没办法开口。
卓远沉声,“我会把卓新和阿四,安稳带回来的,你们也好照顾自己,再替六叔,舅舅,照顾好小十,小十一,可以做吗?”
一群孩子忙不迭点头。
“好样的!”卓远依次和每个宝贝击掌。
临到老太太和孟子辉这里,老太太鼻尖都是红,“这一趟回去,哪那么容易?”
孟子辉也罕见得没有吱声。
卓远上前拥了拥老太太,“好了姑母,我是平远王,京中任何人动我都需要思量再三,我比旁人都安全,但是你们不同,你们安全,我心中才安稳。所以姑姑,这次我真把孩子托付给你了,还有阿悦。”
老太太忍不住摸眼泪。
“祖母。”孟子辉提醒,老太太才想起,先前就说好不哭的,怕清之担心。
孟子辉开口,“清之,我会照看他们的。”
卓远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有你在,我放心。”
孟子辉轻叹。
阿吉牵马上前,卓远跃身上马,目光看向不远处马车窗处的沈悦。
沈悦眸间碎莹芒芒,嘴角却微微勾起。
他莫名想起在那年正月初一在峦城大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送她离开。
但眼下,是她送他。
“我会回来的。”他似是从未如此认真承诺过。
“我等你。”沈悦温声。
他牵起缰绳,朝她微微笑了笑,再挥鞭打马,五骑绝尘而去。
到眼下,沈悦眼中的眼泪才再忍不住,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拼命往下落,但又拼命忍住不哭出声,怕吵醒怀中的小十,还有一侧书瑶怀中的小十一。
陶叔上前,“夫人,我们也要走了。”
沈悦点头。
小五沉声道,“阿悦,不怕,我会保护好小十和小十一的。”
沈悦莞尔。
***
南城门口,并无厮杀和搏斗痕迹,似是从不曾有任何事情发生过,只是密密麻麻的禁军在城门口值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不少商旅离开的都在抱怨,好端端的怎么不让入城。
阿吉看向卓远。
卓远没有出声,径直骑马上前。
城门口没有厮杀和搏斗痕迹,却有大批禁军值守,往来商旅都不知晓实情,说明禁军中有安南郡王的人,已经替换了京中守城的禁军,眼下,南城门处甚至没有任何搏杀,安南郡王已经掌控住了京中局面,那宫中应当已经沦陷了。
卓远不动声色拿捏了几分,面色如常回京。
禁军中认出是平远王,都不敢拦。
其实禁军中也有不知道京中发生了何事的人,只知接到了军令,封锁城门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甚至禁军都在四围布防。
守城的禁军头目见了是他,目光略微诧异,上前相拦拱手,“平远王。”
卓远看了看他,轻嗤道,“怎么,这京中是出什么事了?是我不知道的?”
卓远上来就一语中的,禁军头目如捏了一把烫手山芋,只得硬着头皮道,“平远王误会,末将也不知晓,只收到上头的命令,封锁城门,戒严。”
卓远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阵仗,轻笑道,“这么多禁军在,就只是戒严啊?本王还以为要打仗了呢!”
禁军头领脸都绿了。
这话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
卓远又道,“那本王可以回京了吗?”
禁军头目迟疑,“王爷想去何处?”
卓远俯身看向他,“入宫啊,见见早前的叔伯什么。”
禁军头目脸彻底绿了。
……
大殿内,一片死寂。
从昨日入宫起,所有入宫的京官,家眷还有封地入京的人都未离开过殿中,整个殿中人心惶惶,却都不敢出声,不知眼下这一幕要持续到何时才结束。
有不少胆小妇孺吓晕了过去,等醒来,仍在瑟瑟发抖。
昨夜起,大殿外就是短兵相见的声音,厮杀声,兵器刺入血肉的声音,安南郡王入内时,脚印都是踩在血迹上的。
众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安南郡王逼宫了。
而且宫中失陷。
“下一个是谁?”安南郡王府本就是马背上得来的爵位,眼下,一身戎装沾染都是血迹,来回在大殿中踱步,让人不寒而栗。
除了他的声音,殿中近乎没有旁的声音。
又有家眷吓晕了过去。
忽得,大殿中,安南郡王看向许黎,“许相你呢?”
许黎缓缓抬眸看他,殿中都屏住呼吸。
卓新和阿四都攥紧袖间,愣愣看向许黎。
许黎起身,淡声道,“同乱臣贼子,有什么好说的?”
“乱臣贼子?”安南郡王轻哂,正欲再开口,忽有禁军入内,“王爷,平……平远王入宫了。”
平远王?
殿中忽然哗然。
六叔?
阿四心中一紧!
这个时候六叔怎么会入宫,阿四僵住,一定是因为他和二哥在宫中!
六叔根本不用回京的!
阿四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眼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踏入正殿中,阿四险些就起身,卓新握住他的手,将他扯回来,这个时候不能动,不能引人注目,给六叔添乱。
殿中目光也都纷纷转向殿外,只见一袭锦衣华袍,玉冠束发的卓远,从容迈步踏入殿中。
见了他,安南郡王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扭曲,忍不住笑道,“还有漏网之鱼自己回来的?”
卓远也轻声笑道,“难得高叔叔回京,总要同高叔叔招呼一声,高叔叔你不如早说一声,早知道你今日要回来,我就在宫中等你,也不必特意赶回来一趟,多折腾。”
安南郡王笑不可抑,“卓远,你就死鸭子嘴硬吧。”
卓远叹道,“还没死呢!也不知道最后谁死,高叔叔这么急做什么?”
卓远言罢便笑。
安南郡王也跟着笑起来。
卓远行至卓新和阿四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