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这件事太子也参与其中了呢?
当年的事情三阿哥并不知道,他亦不知道就是太子把这件事捅出来的。若是知道他或许就不会如此想。
“然后呢?汗阿玛可有惩治伯府?”应该是有的吧,事情毕竟是当着大哥大嫂他们的面曝出来的。
八阿哥摇头,三阿哥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都到了这份上汗阿玛难不成还要包庇伯府,那不是要彻底寒了大哥大嫂的心。
“那倒也不是,是富达礼,他先一步把自己福晋给杀了。”
“你说什么?”这回三阿哥是真的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富达礼把他福晋杀了?“不,不是,他,你确定他脑子没毛病?”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富达礼的福晋可是宗室女,富达礼以为自己是谁,宗室女也是他想杀就能随便杀的。“汗阿玛就没治他的罪?”
八阿哥摇摇头,“很不可思议对吧,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呢。”太子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有大福气等等一系列的事情说了出来。八阿哥记性好,四阿哥怎么告诉他的,他自己稍加润色全部说给三阿哥听。
“三哥,我心里实在是难受。自从大嫂嫁进皇家,对弟弟一直不错。如今大嫂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做弟弟的不能给她出气也就算了。我,我实在是没这个脸再去毓庆宫与太子欢笑。若是去了,总觉得自己在背叛大嫂一样。”
八阿哥神色痛苦,三阿哥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到底老八还是个孩子呢,重感情很正常。这事换做是自己,自己心里怕是也不痛快。
他伸手擦擦眼睛,继续说道:“弟弟说的都是实情,不少人都看见了,三哥若是不信尽管去打听。只可恨弟弟手上没人,不然就算不能给大嫂报仇,也要把太子夫妇做的事情给他们宣扬出去,让世人看看他们的嘴脸。”
一句话说的三阿哥心思微动,老八没人,他有啊。若事情真如老八说的那样,传出去就算不能毁了太子在众人心中的形象,至少也能恶心恶心他吧?
三阿哥越想越心动,他告诉自己不能慌,没错,不能慌,他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方式,既能让太子倒霉还要把自己摘出去。
心里有事,三阿哥也没了安慰八阿哥的心思,八阿哥又蹲在地上哭了一会儿,这才红着眼眶回屋睡觉去了。他心想,三哥,你可要争气点,别让弟弟失望。
这一夜八阿哥睡的安稳,却不知道暗处的波涛汹涌。
大福晋哭着从毓庆宫跑出来很多人都看到了,有心人自然会去探查情况。乾清宫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富达礼杀妻是不少人都看到的,有人就怀疑是不是伯府做了什么对不起大阿哥的事情。
一时间众说纷纭,甚至诸如宜妃等人还来延禧宫探望,惠妃谁都没见,事先却交代了嬷嬷若有人问起该怎么说。
不到一晚上所有人都知道,大福晋当年差点被伯夫人所害,如今伯夫人服罪,石家心里不满又去找大福晋晦气。可怜大福晋时至今日才知道自己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而这一晚,太子福晋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也在悄然传播着。等太子与康熙知道此事,一切都晚了。
康熙把太子叫到乾清宫一块镇纸砸了过去,“看看你做的好事。”太子身为储君,他的第一个孩子本就尊贵,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如今可好,两个流言撞在一起,外人会怎么想?
太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回去只顾着与瓜尔佳氏生气,完全忘记这一茬。以往出了事情都是索额图给他扫尾,这一次他依旧如此认为,却忘了,索额图早就被他以‘醉酒’为由赶回去休息,只怕此时他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一切。
太子是不会认为自己有错的,他觉得这一切都怪瓜尔佳氏。他的计划是如此完美,若没有她娘家弄的这一出,就算被汗阿玛看穿,也不会说什么,他的孩子依旧会是被众人期待着的。
“汗阿玛,这是都是瓜尔佳氏与娘家人的主意,儿臣并不知情。”反正富达礼都拦在身上了,他顺水推舟也没错。
“你,”康熙伸手指着太子,他眼里有浓浓的失望。石家再厉害能左右的了堂堂刑部尚书?胤礽这是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哄呢?富达礼罪有应得不假,但这不能成为胤礽推卸责任的借口。
被康熙盯着胤礽有一瞬间的心虚,随后又把胸膛挺得笔直。他知道让富达礼顶锅不对,但他也会遵守承诺,不会为这次的事情为难瓜尔佳氏,他会对她与伯府一如当初。
深深吸气,康熙满脸疲惫,该怪谁?太子?惠妃?其实最应该怪罪的就是他自己。若他当初把事情与老大掰扯清楚,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决定,云安会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惠妃是不是就不会意气用事弄的人尽皆知,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难?
该责怪惠妃吗?
他心里清楚是不应该的,换做谁被一再欺负能不反击,惠妃没有去找石家的麻烦已经够给面子的。她只不过选择了冷眼旁观。
该责怪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吗?
“梁九功,查清楚了吗,都有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事情能发酵成这样,还传出很多对太子不利的传言,若说没人故意引导他是不相信的。
梁九功低垂着头,他是真的很想当自己不存在,却又不得不回答皇上的问题。“回皇上,后宫出现传言惠妃娘娘并未阻止,奴才查到关于太子的流言最先是,是从阿哥所三阿哥处传出来的。在这之前三阿哥接触过八阿哥。还,要有慈宁宫。”
说到这里他把头垂得更低,他知道这话说出来一定会让康熙震怒,可这就是事实。
慈宁宫不仅住着太后,还有一位特殊的老人,而传言就是从她那边来的。
慈宁宫?康熙眼神凌厉,他咬牙说道:“继续。”难不成是蒙古又有了什么打算?
“奴才仔细查探发现事情似乎、似乎是十二阿哥。”查到这的时候他也很惊讶,在他印象里十二阿哥与五阿哥、七阿哥一样,几乎都是隐形人,三人一直都很低调从不依附于谁也不拉帮结派,怎么会是他呢?
何况十二阿哥才几岁。
但事实就是如此。其实仔细想想十二阿哥确实有这个能耐。
十二阿哥如今由苏嘛拉姑抚养,苏嘛拉姑是跟着太皇太后历经三朝的老人,太皇太后的事情她鲜少有不知道的。太皇太后过世后她手里的人脉全部都给了苏嘛,而十二阿哥又是苏嘛的寄托,把人给十二阿哥也说得过去。
就算苏嘛没给,十二阿哥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在慈宁宫有几个心腹也不足为奇。
至于说八阿哥,梁九功自然查到了是三阿哥故意等他的。八阿哥与大福晋的感情他看在眼里,八阿哥替大福晋打抱不平能理解。他最想说的是三阿哥,这种事瞎掺和什么。
三阿哥的心思他多少猜到一些,你想要那个位子没错,关键是你也要有脑子。就像这次的事情吧,他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查到三阿哥处,反而是查到十二阿哥颇费了一番工夫,到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正确。
连一个孩子都玩不过,梁九功一点都不看好他。
“十二?”康熙喃喃自语。十二才几岁,难不成他也有了心思?
老三有想法他猜得到,那孩子就差把‘夺嫡’二字写在脸上。十二,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在他心里,自从把十二过到苏嘛膝下就彻底绝了这孩子的念头。
“查清楚了吗?”见梁九功有些迟疑,他继续说道,“那就继续,一定要把事情查的清清楚楚。”等拿到证据他就去找苏嘛,内心他是不相信苏嘛会做这种事情的,但他还是希望苏嘛能当面给他一个说法。
他是真的没想到不过是老大退下不干了,底下那些皇阿哥都开始蠢蠢欲动。如今还只是老三与十二,接下来了呢?是不是等十三、十四他们长大也会起不该有的心思?
康熙能查到十二,苏嘛自然也知道了。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她内心是震惊的,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乖巧的十二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于是,等十二回慈宁宫,她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
先是一阵沉默,苏嘛欣喜的表情还未爬到脸上,就见他用力的点头。她一颗心跌倒谷底,却听十二阿哥说道:“阿扎姑,别人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是我笨吗?”不,他是不承认自己笨的,至少他比三哥要聪明的多,就连三哥都蠢蠢欲动,为何独独他不可以呢?
苏嘛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他不再是沉静可有可无,而是渐渐露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胤裪你还小并不懂,当皇帝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她跟着太皇太后抚养了两位皇帝,亲眼见过皇帝的辛苦。太皇太后当年也只是个平凡的小姑娘,为了对得起大清江山,不让儿孙成为纨绔,她废了多少心思。这些别人不知道,苏嘛都看在眼里。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她才不希望胤裪去争那个位子。因为,除了高处不胜寒,那个位子并不能带来多少好处。
胤裪却不以为意,“阿扎姑你错了,它还能让你不被人欺负,不被人看不起。”它代表着无上的权利,能让你随心所欲,甚至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都会因此巴结奉承于你。那时候,你就是让他去死,他都得死的心甘情愿。
第92章
他眼中名为欲望的那种东西太过强烈,强烈到苏嘛想要忽视都难。她忍不住想胤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滋生出野心的,皇上把十二阿哥交给自己养,代表了对自己的信任,而自己居然到此刻才发现,当真是失职。
“既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阿扎姑,那我就多嘴在劝你一句,你汗阿玛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出来的,他的心思绝对不是你能猜测的出的,不要妄自去揣测皇上的心思。也不要试图去挑衅太子。”太子地位之稳固绝对不会像他想的这么简单。
十二紧握的双手缓缓放下,内心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阿扎姑要劝阻他呢,那样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没想到阿扎姑如此好说话。
对苏嘛,十二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记恨她的身份是个奴才,连带着他背地里也被人称呼为‘奴才养的’;一方面他又庆幸自己跟着的是她,苏嘛身份虽然是奴才,但在汗阿玛面前还有些薄面,以至于他不像七哥那样被人彻底遗忘。
见苏嘛似乎是赞同他夺嫡的,胤裪忍不住说道:“阿扎姑你放心,没有万全的把握我是不会行动的。”
“这次的事情我帮着你扫了尾,但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扫尾干净,我也只会帮你这一次,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苏嘛就闭上眼睛。
胤裪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只有丁点大,人是她一口一口喂养长大的,他心里想的什么苏嘛清楚。不撞南墙他是不会回头的,若你强行让他放弃反而会激起他内心的不平,起到反效果。如此还不如让他自己去闯,等什么时候他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发现自己错了,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会回头。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皇上找上门来的时候,替胤裪求一个退路,让他至少在夺嫡失败后还能留一条命在。
胤裪并不知道苏嘛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说服了苏嘛,高兴异常,走路都有些飘。
清晨一大早石华善提着鸟笼子就开始满大街晃荡,与石文炳不同,他这个人能力有限,自从当年被皇上训斥之后彻底没了上进心,每天就知道溜猫逗狗。反正他是和硕额驸只要不犯法,想怎么生活别人也管不着他。
尤其是当他大孙女成了太子福晋,石家跟着水涨船高,他走到哪都有人主动打招呼。今日依旧如此,他提着鸟笼子吹着口哨溜达,走到拐角就见老伙计冲着他招手。
石华善有些奇怪,却还是走了过去。
老伙计拉着他左瞧右瞧,石老头你还有心情在这遛鸟呢,出大事儿了你知道不?”此人乃是爱新觉罗固泰,肃亲王豪格仅存的一个儿子。
石华善的继妻乃是豪格之女,固泰与他一样喜欢招猫斗狗,久而久之两人就熟悉了。与石华善不同,固泰是真的没什么能力,只靠恩封得了个辅国将军。石华善到没嫌弃这个小舅子,尤其是豪格的儿子死的死,就剩这一个的时候,两人关系更是要好。
两人不管是谁听到什么八卦消息都会第一时间找对方分享。今日亦是如此,当他听到众人的讨论之声就意识到不妥,鸟笼子都没顾得上,赶紧过来找石华善。
走到额驸府却被告知石华善出门了,固泰又急匆匆去了几个两人常来的地方,终于在这个拐角把人给逮住了。
“你能有什么大事,是不是丹臻终于看不下去你游手好闲,要逼着你上进了?你要是真不行,就让你儿子去呗。咱们啊,都老了,又是儿子服其劳在正常不过。你把儿子们往前面一推,我就不信丹臻还会来找你。”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每次固泰都大呼小叫仿佛天塌下来一样,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固泰没想到这个时候老伙计还有心思开玩笑,他急的抓耳挠腮。“不是我,是你,是伯府出大事了。”说着他拉起石华善就往回走。
这次发生的事情太大,他不敢在此时说与石华善听,就怕把人气出个好歹自己无力招架。索性他把人拉到伯府,让他孙子自己去说。外面的流言真假难辨,还不如听听石老头的孙子这个当事人的说法。
石华善及时见过固泰这般,此时他也明白事情肯定不小,不然固泰不会如此。原本是固泰带着他往前走,想明白后反而成了他拉扯着固泰前行。
他早年可是上过战场的,比固泰这个软脚虾强得多。
紧赶慢赶两人来到伯府,此时伯府门前围了一群人,仔细看居然是他的老亲家常阿岱的儿子们,为首的那个还是亲上加亲的锡伦图。
石华善乐了,“哟,这不是锡伦图嘛,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哎,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又不是外人,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他可是记得锡伦图与他儿媳妇云安自幼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富达礼。
若是以往锡伦图肯定会跟他笑哈哈几句,此时他却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和硕额驸大人,锡伦图先给额驸见礼了。我这里来不是与你石家论亲戚的,我是为我女儿和妹妹讨回公道。”
“云安和富达礼媳妇?她们怎么啦?”云安不是跟着他儿子去福州享福去了,有什么公道需要娘家讨的?还有富达礼媳妇,他昨日还听福晋说呢,说是他大孙女有了好消息,云安又不在,府里不去人不像话,她就跟着富达礼一起入宫道贺去了。
随后他又皱起眉头,不对,昨日这俩人好像没去额驸府请安,今早也没去。虽然他并没有要求儿孙必须晨昏定省,但俩人昨日入宫,总要过去说说情况,看看太子福晋那边是否有什么需要的。
想到此处,他一手拨开锡伦图等人,对着伯府的小厮说道:“你们家世子呢?还有二爷和世子福晋,就说老太爷来了,让他们都出来。”
小厮都快哭了,昨日世子抱着世子夫人回来的,而且二爷早就下过命令不允许把这件事告诉额驸府知道,不然就扒了他们的皮。如今老太爷亲自登门,这让他怎么说?
锡伦图无疑为难石华善,石华善年纪大了,早年在战场受过伤,这些年虽然精心调养,身体却大不如前,就说今年开春还病过一场呢。
可这件事并不是他为不为难的,石华善早晚要知道,因此他直接开口:“不用喊了,我女儿已经死了。”
一句话不止把石华善给镇住,还有小厮都跟着愣住了。
按照规矩世子福晋过世,府里要设灵堂挂白帆,丫头婆子腰上都要缠孝带,可如今也就下人穿的衣裳稍微素净了些,府里是一点白都没有。这可不像是死人的样子。
石华善面色不善的看着锡伦图,“我说锡伦图你这当阿玛的不行啊,哪有诅咒自己女儿的。”那丫头才多大,二十岁还不到呢,要死也是先轮到锡伦图啊。
一句话说的锡伦图再也憋不住,他提高音量怒道:“你以为我愿意诅咒自己女儿吗?京城都快传遍了,就是你的好孙子富达礼,是他亲手掐死了我女儿。”
石华善身形微晃,他想怒斥锡伦图胡说八道,可看着对方眼眶微红的样子,他说不出口。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小厮,“说,你们世子夫人呢?她在哪?还有富达礼和庆德两个兔崽子,让他们都出来。”
“玛法,”锡伦图等人出现在门口就有人去喊富达礼与庆德了,石华善与他们不过是前后脚的事。两人出来见到石华善只是稍微楞了一下,随后恭敬地请安打招呼。
石华善不吃他那一套,没看见富达礼福晋,他直接说道:“世子夫人呢,她阿玛叔伯都来了,怎么不见她出来迎接?”
庆德张张嘴,叹息一声,“还请诸位屋里说话。”他也是过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怪大哥吗?可大哥也是为了整个瓜尔佳氏一族。那应该怪大嫂吗?大嫂与额娘感情深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追根究底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怪谁,真要说大概就是权势与利益。
固泰对着石华善招呼一声,脚底抹油走了。这明显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还是不参与的好。至于锡伦图等人则是纷纷冷哼,不过到底也跟在石华善身后进了门。
走进伯府正堂,就在里面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锡伦图再也控制不住呜咽出声。石华善脸色苍白,他一口气差点堵住上不来,怎么可能呢,明明昨日还好好地,今天怎么,怎么人就没了。
由记得昨日两人过府,他与福晋还开玩笑让两人早点开枝散叶来着。不过一晚上,人就躺在了棺材里。
庆德搀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石华善缓了一口气,悲痛的说道:“富达礼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