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鹰垂首,“是。”
轻轻推开内屋的门,裴雾屏气凝神地向榻上望去。叶芷躺在榻上, 睡得香甜。
裴雾暗暗舒了口气。
他走到桌前,掐断安神香, 弃到痰盂里。
他转身, 回到小榻前, 单膝跪地, 静静地看着叶芷的睡颜。
叶芷头昏昏的。眼睫眨动几下, 缓缓睁开了眼。
她用手捂着脑袋,慢慢坐起来,“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瞧眼外头的天色,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院子里的桃花回答:“夫人, 您睡了近两个时辰。”
“天哪, 我怎么会睡这么久。”叶芷难以相信。
她双腿垂到地上, 正欲下榻,裴雾忽然歪头,趴到了她的膝上,像条温顺的大狗一样。
叶芷有些好笑地瞧着这颗黑乎乎的脑袋, “讨好我也没有用,惩罚就是惩罚,绝对不可以与我亲近。”
说是罚他,何尝不是罚她自己?
天知道她自己睡小榻有多难受。
可若是她同他一起睡,他胳膊有伤,她不敢保证自己入睡之后是老老实实的,万一碰到他的伤口,她肯定会愧疚死。
索性,分开睡。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特意用脚踢了下裴雾的腿。
午睡之后,人应该精神才对,她却有点儿不对劲,头昏昏的,不太舒服。
裴雾抿了下唇,很突然地站了起来。
就在叶芷以为他会让开方便自己下榻之时,裴雾却突然往前一倾身子,左手抚住她的肩膀,竟将她慢慢压回了榻上。
叶芷瞠目结舌,但没敢轻举妄动。
她可还记着他右肩有伤的事实。
她举着两只胳膊,平躺在榻上。
裴雾身子虚伏于她的上方,左肘撑榻,长长的眼睫垂着,盖住了他的眼睛。
叶芷呵斥他:“你要干嘛?”
她双手不敢动。
裴雾眸子微微抬了下,脸侧了个方向,对着红润的嘴唇,慢慢亲了下去。
“唔……”叶芷的话被堵了回去。
寒冷的冬日里,她吃到了一个梨,梨皮冰冰凉凉的,冷得她浑身直打激灵,可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梨汁溢出来,甜爽可口,温温润润的。
她只想吃梨,可某人却想要更多。
叶芷猛地抓住了他的左肩,使力掐了他一下。
趁裴雾动作僵住的空儿,她像条鱼一样,自他腋下滑了出去。
她下了榻,站在裴雾的身后。
他依然保持虚伏于榻上的动作,跟僵掉了一样。
她抬起膝盖,轻轻碰了下他的臀。
“嗵”一声,他重重趴到了小榻上。
叶芷顿觉又好气又好笑。
她侧头瞧了眼他的右肩,伤口没什么大的问题,她拍拍他的臀,“起来吃核桃了。”
桌子上放置了一盘核桃,其中一个已经剥好了,一个近乎完整的核桃仁摆放在那里。
叶芷在洗漱架前洗脸的空儿,裴雾慢腾腾爬了起来,走到桌前。
拿起一个核桃,呆呆地啃。
叶芷擦完脸,走到桌前,猛一抬眼,立马急眼了。
裴雾正抱着一个带壳的核桃,跟磨牙似地在那儿啃。
叶芷一把抢过来,“哎呀,一时瞧不见你,你就给我惹祸,真愁人。”
她抓起剥好的核桃仁,塞到裴雾手里,“喏,吃这个。”
她把核桃仁塞到他手里,他看了眼,接着啃,样子有些傻里傻气的。
叶芷敲敲桌子,吃核桃仁的某人顿住动作。
叶芷道:“我说话算话,说罚你一个月就罚你一个月。记住,一个月不许与我亲近,听到了吗?”
裴雾顿在那里不动。
叶芷拔高嗓门:“我要罚你一个月,一个月。你若再敢违反,我定不轻饶!”
她声音狠叨叨地说道。
说是定不饶他,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个不饶法。
怕裴雾听不懂,她重复了三遍,严肃地问他:“记住了没有?”
裴雾终于是动了,慢吞吞地嗯了声。
宫里
皇后娘娘亲手做了糕点,送到皇上的御书房里。
“皇上日理万机,还是要注意身体才好,臣妾亲手做的糕点,请皇上尝尝。”
皇上尝了一口,微微颔首,“软糯可口,不错。”
趁着皇上心情尚可,皇后娘娘思思量量地开口,“皇上,既然太子愿意赈灾济民,不如将赈灾事宜全权交予他吧?凡事让他亲力亲为,也算皇上给了他一个锻炼的机会。”
皇上脸色微变,轻轻放下手中的糕点,“他那脾性,怎可全权负责赈灾?绝对不可以。”
皇上变脸,皇后吓得噤了声。
回到自己的寝宫,皇后娘娘找来信得过的太监,“速传消息给太子,小心行事,万不可出差错。”
她相信,只这一句话,太子定会知晓怎么办。
御书房里。
叶太尉与魏来恭恭敬敬站在那里。
“朕本来以为魏来预估错误,赈灾简简单单就结束了。结果却是,沈国状蒙骗了朕。如此说来,朕更相信魏监正所谓的新星闪耀之说。”他淡淡瞟了眼魏来,“魏监正,你可能测算出,朕,还有多久的寿命?”
魏来一听,慌忙跪下,“皇上,臣不敢。”
皇上好好地坐在上首,却要他来卜算寿命。给魏来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
“朕最近的身体越来越虚,时有喘不上气之感,一堆太医请来,都说朕无事。可朕却每每总是心慌气短,”皇上用手捂着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
皇上闭了下眼,“叶太尉,你一直是朕的忠臣,你来说说,太子能担起管理天下的重任吧?”
叶太尉跟着跪下,“皇上身体康健,管理天下的重任,必须是皇上啊。”
“朕的身体如此,会不会,”皇上犹豫良久,道,“会不会是与裴雾有关?”
人都是怕死的,皇上最近身体状况令人担忧,他自己也甚感惶恐,心里想得不免多了些。
叶太尉忙道:“皇上,唐休坏事做尽,竟遭雷劈,臣近日耳闻许多事情,皆说唐休卜算不准,他的话,皇上,还是慎听啊。”
“魏来,你觉得呢?”
魏来重重磕头,“皇上,微臣,微臣……”
“但说无妨。”
“依臣卜算,新星,新星指向,乃是王府!”
叶太尉惊了下。
皇上不惊,反而是笑了下,“你竟与朕不谋而合。”皇上起身,在两人跟前慢慢踱步,“夜晚睡不着,朕反复思虑此事。赈灾,烧火婆子,新星,若是魏监正卜算准确,则,能辅佐朕的新星必定在王府。可裴雾是个傻子,难道新星在烧火婆子肚子里?若是那样,朕心甚悦,起码说明,朕至少能活到新生命的诞生。”
皇上转头,“叶太尉认为呢?”
叶太尉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言。”
皇上多疑,叶太尉哪敢多说话。
皇上抿唇,沉默。
事关江山社稷,他还真的需要慎重考虑考虑。
入夜,太子紧急入了宫。
他悄悄赶到了皇后宫里。
屏退所有人,皇后表情慎重地说道:“你父皇竟想提审唐休。”
“这是为何?父皇对儿臣不满,不想将这个天下传给儿臣?”
“皇上身体欠安,最近多疑反复,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白日里,皇上将叶太尉与魏来招进宫里,密谈许久,宫人只隐约听到皇上有提审唐休的想法。言谈之中多次提到裴雾、新星。午时,本宫试探皇上口气,想让你全权负责赈灾,竟被皇上一口拒绝,本宫真是担心哪。”
所有事情的指向,都不太妙。
太子眼睛里射出狠厉的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急得直摆手,“不可,万万不可。”
太子恨道:“母后什么也无需做,只等待结果便可。”
皇后还要再劝,太子已然走了出去。
深夜,太子还坐在自己宫里。
刺柏自外头进来,跪下后低声禀报:“殿下,皇上决定明日卯时到春山古树下祈福。”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吧。”太子目光阴狠地下令,“速派人去春山,抓一个身形瘦小的灾民,用布塞住嘴巴,装入袋子,悬于古树的高枝上。暗卫藏于更高处。明日清晨,皇上祈福之时,暗卫用箭射断绳子,人落下的同时,暗卫射杀皇上。皇上毙命,人们只会以为是灾民落下时砸到的。本王与沈国状将军再及时赶到,登基称帝。”
刺柏惶恐不已,嘴唇哆嗦着,回复了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