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富贵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大腿上,紧张的道:“警察同志,今天的谈话我一定保密,而且我还有很重要的情况跟你们汇报。”
“那你先说,我们再问。”
“成,其实就算你们不来,我这几天也犹豫着要不要去报案,上一周,我偶然听见了钱青旺的姐姐钱香兰打到厂里的电话,然后我就听到了钱青旺这个狗东西,居然喊自己的亲姐姐兰兰什么的。”
姚富贵说到一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才接着道:“一开始我也没多想,但随后钱青旺就请了假,理由是姐姐病了,可两天后,我代表厂里去探望医院昏迷的王琦厂长时,却看见他们姐弟居然都在。”
“等等,你去医院没有提前通知钱青旺吗?”
姚富贵遥遥头,“原本是想通知,但是找不到人,想着也不是大事,就直接过去了,之前我也去探望过一次,但这次我却看见王琦厂长的床位边多了个铺盖,好像是个农村打扮的人也在那儿住,嘴里还说什么王琦早就该死了的话。”
接着姚富贵就更加疑惑起来,他是王琦一手带出来的经理,心里自然比别人思虑的多,但又害怕是自己误会了,就想着去王琦家里问问王文娟。
可等姚富贵到了后,怎么拍门,家里都没人出来开,还是邻居听不下去,跟姚富贵说王文娟已经大半年没在家过了。
“警察同志,钱青旺是王家的上门女婿,现在想想他可能本来就是为了王家的钱财名利,但我更担心的是我们厂长的闺女王文娟,她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赵丽他们一边听一边认真记录着,闻言抬头道:“你放心,王文娟暂时没事,我们现在正在搜集钱青旺的犯罪证据,你暂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稳住他,千万别轻举妄动,等我们的消息就行。”
“放心吧,王琦厂长对我有恩,是他提拔我做了经理,为了恩情我也会做到我该做的一切,到时候如果需要,随时找我。”
姚富贵跟赵丽他们告别后,就连忙脚程加快前往毛纺厂,只不过他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分钟。
钱青旺今天正好就在厂门外视察,看见姚富贵急匆匆的赶过来,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微笑来。
“姚经理可是向来不迟到啊。”
姚富贵心里一颤,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心神,“哈哈,我这几年也就睡迟了这一回,钱厂长不是要罚我吧。”
钱青旺在他脸上看了一会儿,才放在要记录的笔,“都说了喊我副厂长,别叫外人听了误会我想谋权篡位一样。”
“钱厂长您真是太谦虚了,要不是现在王琦厂长一病不起,恐怕早就退位让贤了。”
钱青旺目光仍旧没有挪开,顿了顿突然问道:“我听说你上周日代表厂里去医院看望我爸了?”
姚富贵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您上周不是请假了吗,我没联系上您,就偷懒没过去。”
“姚经理,看望我爸你也偷懒?”钱青旺有些不高兴,“我可听说,你当年还是个小工时就跟在我爸身边混,你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经理。”
姚富贵心里狠狠啐了一口,脸上谄笑着,解释道:“这不是现在您当家做主嘛,厂里都挺您的,王琦厂长再看中我,我以后也是在您手里干活的,咳咳咳……”
姚富贵说完,低着头凑到了钱青旺的身边,伸手暗中递过去了两根烟卷。
“厂长,您就让我进去吧,记一次迟到扣好几毛钱呢。”
钱青旺脸色好了一些,但却没接烟卷,“行了行了,都是老同事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进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姚富贵送了一口气,连忙道:“诶!多谢您了!”
钱青旺看着姚富贵进厂以后,目光这才重新落到了纸上,等了一会儿,将签到表交给看守,这才回到了办公室。
*
公安局的人分成了两路,一路去城南调查,王学民则直接去了军区。
因为是午休时间,勤务部楼上一片安静。
他提前给牛政委打了电话,因此刚一到楼下,通讯员就拿着档案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牛政委吩咐给您的。”
“替我多谢你们政委。”
王学民客气的说完,就掉头去了师部。
昨天王学民就给杨铎打了电话,说自己今天要过来一趟。
“哟我的大师长堂弟,今儿怎么没去食堂吃饭啊,说不定还能碰见顾婉蕴同志呢。”王学民刚一到就忍不住打趣道。
杨铎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昨天电话里说,顾婉蕴家里又出事了?”
王学民将李狗剩的档案甩在了桌上,满脸伤心。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的事儿,真是弟大不由哥,伤心啊……诶对了,那天咱们从顾同志家出来时,你们回去是不是说什么话了……”
“少废话!”
杨铎白了他一眼,“你要说就说,不说滚蛋。”
要不是昨天王学民电话说顾婉蕴那边又出了事儿,他才不至于坐在这里吃别人捎带回来的盒饭。
勤务部的下班时间他早就掐准了,正好能等到顾婉蕴……
王学民又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将昨天李狗剩行凶的经过说了一遍,随后又将李狗剩家里,王文娟的情况也一并讲了。
可杨铎听完,好半天也没有张口。
细细看过去才发现,他目光冷峻,双手虽然摊开在桌上,却用足了力气。
杨铎根本无法想象,锄头如果落在顾婉蕴纤细的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而且再想想那些天顾婉蕴身后都跟着一个猥琐的李狗剩,心里就更加的愤怒。
能把顾婉蕴那么温柔的人逼到亲自动手,李狗剩该死。
把李狗剩送到军区的人,也该死。
“这是李狗剩的档案?”杨铎看着桌上的文件袋,拿了起来,“把这个留给我吧。”
王学民一听乐了,杨铎的能力面子其实真论起来,可比他这个局长大多了,如果杨铎能帮忙,那他可省下不少力气。
“行,你还要毛纺厂的资料吗?我这边都能给你。”
“不用了。”杨铎淡淡的道:“你还有事儿吗?没事我这饭还没吃完呢。”
“不是啊,你这就要赶我走?”
王学民夸张的哼了一声,“好啊,反正我正要去找我妹呢,她跟顾同志这会儿肯定在一起。”
杨铎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他一眼。
王学民得意洋洋的道:“怎么样,想不想跟我一起过去?”
杨铎的带着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你看现在几点?”
“两点半啊。”
“勤务部两点半上班。”
王学民:“……”
王学民也是没想到,杨铎这样一个对旁人的事儿都不关心的人,能把顾婉蕴上班的时间记得一清二楚。
他尴尬的笑了笑,这才抹着鼻子离开。
等王学民离开后,杨铎拨通了城南武装部的电话。
X市因为是省会城市,虽说口头上分为城南城北,但却相隔距离很远,有些类似于现代的省会城市不同的区。
军区设在X市的城北,城南另有下属的武装部驻扎。
“喂,陈涵部长吗?我是杨铎。”
电话那边立即严肃起来,“长官好!”
在早年西南战争时,陈涵还是个十几岁的新兵蛋子,曾跟在杨铎的部队里面,算是杨铎的老部下了。
杨铎淡淡的应了一声后,接着开了口:“你帮我查一下城南毛纺厂厂长住在哪个医院,我怀疑王琦厂长是被人谋害的,他身边有个看护的人,你们注意一定要暗中调查。”
“是!”陈涵连原因都没有问,直接应了下来。
“长官您放心,如果是普通老百姓,咱们的技术,绝对不会被发现。”
杨铎也明白这对武装部来说轻而易举,又叮嘱了几句之后,才挂了电话。
*
晚上,等钱青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家里,刚一进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旺儿,怎么样了?那个什么姚富贵到底去没去医院。”
上周钱青旺就把钱香兰带到了城里住着,跟周围邻居声称,给钱香兰的孩子看病。
钱青旺现在屋里扫了一圈,“狗蛋睡了?”
李狗蛋是钱香兰生下的孩子,名字是当时李狗剩起的。
钱香兰点点头,把脸埋在他的后背深吸了一口气,“嗯,你今天回来的太晚了,他睡下了。”
钱青旺这才转过身,双手探到她身上,“你放心吧,我今天问了姚富贵,他没过去,你今天打电话了没有?李狗剩找到了吗?”
钱香兰一听这话,当即松开了胳膊,一脸不高兴的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我跑到供销社给村里大队,还有军区都打了个电话,都说上周开始,就没再见过李狗剩,哼,你明明厂里就有电话,还让我去打,累死了。”
若是放在从前,钱香兰这么撒娇,怎么都会得到安慰,可今天钱青旺只是冷冷瞥了眼钱香兰。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这心里头很不安稳,要不你明天还是先回村里,说不定李狗剩找到机会动手后,就会偷摸回家,村里人也不知道。”
钱香兰顾不上撒娇怄气,瞪大了眼睛,看着钱青旺,伤心道:“每次你都说不安心不安心,咱们总是见不了几天,就要分开,难道你想甩开姐姐吗?”
“这是什么话啊。”
钱青旺心疼的抚上钱香兰带着皱纹的眼角。
他爱极了那些皱纹,爱极了眼前的人跟她散发着的相同的味道。
这种血脉,代表着最亲的家人,是这世界上谁也无法代替的。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都怪那个李狗剩,当初咱们找他就是图个他家里没人放心,谁知道他这么多事儿,现在后悔也晚了,咱们必须小心着点。”
“那我后天再走吧。”
钱青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钱香兰这才笑了出来,慈爱的摸了摸钱青旺的头顶,“这才是我的好旺儿。”
王家客厅的煤油灯在这之后被熄灭,再也没有亮起来,直到天蒙蒙亮起时,公共卫生间才响起一阵阵冲水的声音。
*
同一天的下午,因为勤务部要开每周例会的缘故,临下班前一个小时,顾婉蕴搬着小板凳准备下楼。
这种体验就像顾婉蕴从前上学时,月考前的动员大会。
学校各种领导都要上来讲话,学生就必须背着板凳,坐着听他们长篇大论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