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张剑英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余总这话她就放心了。林秘书代理,那她回去,还是店长,要是换成其他售货员那就不一定了。
“谢谢余总,我会好好养伤,争取尽快返回岗位。”
余思雅含笑道:“不着急,身体养好是第一位的。红旗,待会儿你去问问医生,有没有祛疤、淡疤的药,价格不是问题,争取让张剑英同志能够早些好起来。”
张剑英感动地说:“余总,谢谢你。”
余思雅平静地说:“你不用谢我,你是因为公事受的伤,单位理应对你负责。养伤不要胡思乱想,我还要去探望探望耿瑞同志,红旗,这边就麻烦你了。”
离开了医院,余思雅循着地址找到了耿瑞家。
耿瑞家是住在一处院子里,这所院子东南西三个方向各住了一户人家,显得很拥挤,吵闹,尤其是放暑假了,院子里十来个小孩在玩游戏。
还有个妇女在角落的井边洗衣服。
余思雅走过去问道:“婶子,你好,耿瑞家是住这里吧?”
妇女搓了搓手,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余思雅:“你……是小瑞的同学吗?”
“妈。别胡说,这是我们单位的余总。”耿瑞匆匆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着急地说道,唯恐他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耿母惊讶地看着余思雅:“你们余总好年轻啊,看起来比你还小。”
耿瑞哭笑不得:“我们余总很能干的。”
又对余思雅说:“余总,不好意思,我妈他们单位的领导年纪都比较大了。她看到你觉得比较稀奇,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又不是第一次被人说年轻了,余思雅当然不会生气。她笑着说:“没关系,阿姨说的都是实情嘛!”
耿瑞:扎心了!
余思雅没留意到他那一言难尽的眼神,笑眯眯地说:“阿姨你好,听说耿瑞同志受伤了,我代表单位来探望他。这是单位给耿瑞同志的营养费,麻烦你这段时间给他好好补补。”
耿母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吓了一跳:“这,这不用,他,他一皮猴子,手背上擦破了点皮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耿瑞也忙说:“余总,不用,我这是轻伤,很快就会好的。”
余思雅笑着说:“拿着吧,这是应该的。你跟张剑英同志都是因工负伤,单位应该负责你们的医药费和营养费。耿瑞同志,方便吗?要是方便跟我去一趟公安局报个案。”
“方便的。”耿瑞立即说道。
两个人与耿母道了别,一起去了公安局。
一个公安同志接待了他们。听说他们的报案后,非常重视,拿出本子做记录:“什么单位,具体的时间地点,经过,详细说一遍!”
余思雅冲耿瑞使了个眼色。
耿瑞毕竟是当事人,他最清楚状况,由他来陈述会比较准确,这也是余思雅带着他一起来报案的原因。
耿瑞有点紧张,咽了咽口水说:“公安同志,我们是清河鸭省大门市部的职员,昨天下午四点四十分左右,我……”
“清河鸭?辰山县的清河鸭?”一个路过的公安打断了他们的话。
耿瑞下意识地看向余思雅。
余思雅微笑着点头:“对,就是辰山县的清河鸭。”
那个男公安偏头打量了余思雅一眼:“这位是?”
耿瑞连忙解释:“这是我们清河鸭的余总。”
男公安点头,冲在做笔录的公安抬了抬下巴:“起来。”
做笔录的公安有点懵:“赵队?”
“我来,你去给报案的同志倒杯水。”男公安大剌剌地坐下,冲着耿瑞笑了笑。
耿瑞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余思雅咳了一声提醒他:“耿瑞同志,详细讲一下昨天你们遇到抢劫的情况。”
耿瑞这才回过神来,将昨天的事详细讲了一遍:“昨天下午四点四十分左右。我陪着我们店长张剑英同志像往常一样去银行存当天两个店的现金,过了马路的时候,路边突然窜出来两个年轻男人,扑过来就拽张剑英同志手里装钱的包……”
男公安听完后又问:“这两个年轻男人有什么特征?”
耿瑞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们理着小平头,二十几岁的样子,一个穿着白衬衣,一个穿着黑色的背心,跟我差不多高,都很瘦……对了,有个脸这里,就左脸这里有颗黑色的痣,比绿豆稍微大一些!”
他说得非常详细了。
男公安将犯罪嫌疑人的特征记录下来:“还有其他线索吗?”
耿瑞摇头。
余思雅补充道:“公安同志,当时跟他一起的女同志受了伤,目前在医院。我们店里还有几个售货员当时也跑出去,看到了这两个抢劫犯,对这两人也有些印象。”
听到这话,男公安合上了本子点头:“好的,我们会派人去询问相关人员。如果你们有线索,也请随时向我们反映。”
余思雅和耿瑞都说好。
因为抢劫这事发生在昨天,现在报案公安也没办法马上将人找到抓起来,他们只能先回去。谢过公安同志后,余思雅和耿瑞就准备离开。
等走出公安局后,刚才那男公安却跟了出来,叫住了余思雅:“弟妹,沈跃这小子就没跟你提过我?”
余思雅诧异地看着他,原来是个熟人,难怪他会主动来接手他们这个案子呢。
余思雅连忙不好意思地说:“你是沈跃的战友吧,抱歉。”
赵东进笑着说:“我叫赵东进,目前在市局工作,弟妹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你们的这个案子比较简单,作案人员应该就住那一片,有具体的体貌特征,还有这么多目击证人,应该很快就能抓住人。只是抢劫未遂,恐怕关不了多久,最近这种案子越来越多了,弟妹,你平时出门也小心点。”
余思雅感激地说:“谢谢,我知道了,沈跃这两个月可能会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们再去拜访赵队。”
“那小子要回来了,好啊!”赵东进爽快地说。
辞别了赵东进,回去的路上,余思雅的心情不但没转好,反而更糟糕。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天天防贼的,就是怕发生偷窃抢劫这种事,所以她才让门市部每天都将钱给存了,坚决不留大笔现金在店里过夜。
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看来得想想其他办法。
第142章
社会治安这种大环境的问题,不是某一个人能解决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国家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屡次严打,全面禁枪才逐渐改善了这个大环境,更何况她一个普通人。
余思雅很清楚,她目前没法改变这一状况,但她又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今天遭罪的是张剑英,那下一个是谁?不认识的陌生人,又或是清河鸭的职工,她的家人,乃至她自己?谁猜得到呢?在这种环境下,没人能够独善其身。
思考了许久,余思雅直接去了市政府。
她运气还不错,高市长刚好送走了一个客人,正巧有空。
见到她,高市长有些意外:“小余同志,你怎么来了?农业厅的考察团还没回来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许秘书说的。
许秘书点头:“对,还没回来。”
余思雅笑了笑说:“高市长,姚厅长一行去丰宁市考察养猪合作社的情况了,我不大了解这个,就没跟着去。”
“这样啊,小余同志,请坐,养猪合作社是什么?”高市长感兴趣地问道。
余思雅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构想以及目前丰宁市所做的尝试。
高市长认真听着,等她讲完后才道:“这搞合作社,家家户户都养猪,以后猪肉会不会太多了点?”
高市长的顾虑也不是没有缘由。目前农村的状况虽然较之前些年好转了许多,不少人家能够解决温饱问题了。但天天吃肉无疑还是件很奢侈的事。
而且现在交通运输不便,冬天还好,要是天气热的时候,这么多猪肉根本没法远距离卖到其他省份,只能附近的地区消化。可人民的消费水平还没提上来,短期内肯定消化不了这么多肉。猪长肥之后不杀,一直养着,生长会变得缓慢,再养下去可不划算。
而且这种养猪合作社虽然也带有一定的集体成分,但不在统购统销的范围,只能自己找出路,卖不出去只能自己兜着,一个搞不好反而会成为农民的负担。
余思雅听完这话笑道:“高市长,这个我们清河鸭跟丰宁市政府达成了协议,如果丰宁市的养猪合作社能够办起来,提供大量的猪肉,我们将在那边建个火腿肠厂子,有多少猪肉都不是个事。”
高市长幽幽地看着余思雅:“小余同志,我们省城也可以建火腿肠厂的嘛,咱们这边一样有广大的农村地区,能够发展养猪业,还有通往全国各地的火车和附近几个省的公路。”
余思雅没料到高市长会说这个,摸了摸鼻子:“要是有很多猪肉也不是不可以,又没规定只能在一个地方建火腿肠厂子。”
反正养猪得先买饲料,他们清河鸭怎么都不亏。若是高市长愿意搞这个,余思雅自然不会反对。
高市长只是说说而已:“既然丰宁市已经先开始搞了,先看看他们搞出来的效果吧,要是可行,回头也将这种模式在省城推广开来。”
余思雅微笑点头:“高市长说得有道理。先看看吧,应该年底丰宁市那边就会初见成效了。到时候他们的经验可以直接借鉴过来供咱们使用,也省得再走弯路了。 ”
高市长颔首,笑看着余思雅说:“你们黎市长听到这话可是要说你这小同志胳膊往外拐了。”
余思雅不承认:“高市长,怎么能这样说呢。大家都是C省人,都靠这方水土养活,你们也都是人民的好干部,为的都是将工作干好,分什么你我彼此,各地相互学习,彼此借鉴,共同进步,这才是我们大家的目标。我相信黎市长也是这么想的。”
“你这小同志滑不溜秋的。”高市长摇摇头,“小余同志今天是有什么情况要向我反映吗?”
听到这话,余思雅收敛了笑容,郑重地说:“高市长,我确实有件事想向你反映。昨天下午四点多,我们清河鸭省大门市部的两名职工在去存钱的路上遇到了两名劫匪,对方应该一早就盯上了我们,摸透了我们每天存钱的规律,上来就去抢装钱的包。好在员工反应迅速,死死抱着包,又惊动了其他人,才没有让对方得逞,但我们的两名职工,一个受了轻伤,一个如今还在医院住院!”
高市长的脸也冷了下来,气得用力狠狠一拍桌子:“太不像话了,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就敢出来抢劫,眼里还有没有法律!”
余思雅长叹了一口气说:“不止如此,随后我还从其他职工和公安局了解到,最近两个月,各种小偷小摸抢劫乃至侵犯妇女的恶性事件都在逐渐增多。如果不加以管治,这种情况恐怕会愈演愈烈。”
这还只是刚刚有苗头,要遏制,还相对比较容易。别的地方,余思雅无能无力,但她生活的省城,她还是希望能够努力一把,让上面的人早点注意到这个现象,不要让事态恶化,以至于出现无法挽回的损失。丢了财物可以挣回来,可死了的人却不会复活,被侵犯的女性一辈子也没法抚平这种创伤。
高市长揉了揉太阳穴,头痛地说:“小余同志,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有所了解。但就短期来说,市里面也没有很好的良策,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小偷小摸,抢劫点东西,抓起来关几天,训一训还是得放回去。这些人过阵子手痒了又可能再犯。
余思雅明白高市长的意思。现在上面还没相关的政策,省城也不可能擅作主张,强势严肃处置这种情况。
而且这批人里固然有那种十恶不赦,心肝都黑透了的东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更多的是迷茫、随波逐流的年轻人。他们找不到工作,没有收入,也没法找对象,甚至还可能遭受家里人、邻居的白眼,有时候抢劫、偷窃也往往只是一念之恶,甚至有的是为了生存。还有一部分人是看别的人靠这种犯法的手段获得了难以企及的财富,也跟着生出了歹念。种种情况很复杂,也不能一概而论。
“但这个问题不能不管啊,如果任凭这种情况下去,他们会更有恃无恐,以后这样的事件会越来越多。”余思雅担忧地说。
高市长沉默了一会儿说:“小余同志,你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这样吧,市里面再统计统计,开会商讨,看看能不能提出解决的方案。”
余思雅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高市长也是人,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好的,谢谢高市长。如果有什么进展,或是我们清河鸭能做点什么,高市长你尽管吩咐。安定的治安环境关乎着我们每一个市民的人身财产安全,我们也非常愿意尽一份力!”余思雅诚恳地说。
高市长有些感动:“好的,小余同志,你的心意我明白,如果有需要,市里会找你们。你也不用担心,要相信政府,相信党。”
从市政府出来后,余思雅的心情还是很沉重。八、九十年代的治安坏到哪种程度呢,现役军人当街被打死,一个农场的男人都被杀,女人全被侵犯,无人能幸免,戴着金耳环上街有可能会被人出其不意地连同耳垂一块儿拽下来,河里偶尔会出现浮尸,戴着戒指的手指不见踪影。劫匪猖狂到在汽车或火车上明目张胆的抢劫,这是个为了几十块钱就可能铤而走险的时代,可悲又可恨。
余思雅心里的苦闷无处可说。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报社门口,迟疑了片刻,余思雅踏步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路明惠给她倒了一杯水,担忧地看着余思雅,“我看你情绪不大对。”
余思雅握住水杯,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将昨天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好在他们人没事,不然我真是没法面对他们的父母。”
“关你什么事,这是意外,人生中处处都有意外,余总,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路明惠劝了余思雅一句,遂即叹道,“不过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意外比前两年似乎多了不少,你这样的年轻好看的女同志晚上早点回去,别在外面逗留,不安全。”
余思雅抬头望着路明惠说:“路主编,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