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羲等人当晚歇在益州的红莲教别院中,益州一带的百姓就更加严重, 几乎人人都与红莲教有关,想必其中官府人员也几乎被他们控制, 否则全家老小难以安全。
魏华清、步云初等高层在别院设别款待尹羲、李煊、曹威、管中凌、张昭等人。大家喝过几巡,李煊忽道:“当年我在藏剑山庄学艺,便久闻贵教钟离教主的大名,乃是贵教第一高手。但凡这十年来武林大会时, 白道联盟都负于贵教高手,钟离教主还尚未出手。”
魏华清点了点头,说:“我教在钟离教主带领之下,确实发展极快。八年前,呼延明月入教,接连为本教立了数场大功,他武艺高强,还有些用蛊、毒的手段,教主擢升他为副教主。”
尹羲问道:“他不是钟离教主的亲属或者弟子吗?”
魏华清摇头:“不是。”
尹羲叹道:“按说‘呼延’此姓祖上不是汉人,多为北方边关汉化的游牧民族,南方姓呼延的人不多。真是奇怪,他怎么会苗疆人擅长的蛊术。”
魏华清见尹羲清丽的容貌便有些难以启齿,斟酌一二后才说:“那苗疆王的公主是呼延明月的情人。呼延明月在苗疆学了些养蛊之术。”
尹羲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拍案道:“有趣!有趣!”
李煊、曹威、管钟凌、张昭、郑宇钦等人都不解,李煊奇道:“哪里有趣了,他有公主当情人还另娶南宫氏,这也太不成样子。”
尹羲摇头,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苗疆习俗与汉家不同,他们那儿多为女尊男卑,女子担任一家之主或族长。青叶圣使说的苗疆王估计也是女人,这位公主可能是苗疆王王太女。那呼延明月早年估计在苗疆当过走婚的驸马。”
曹威蹙眉:“这苗疆行事之法当真邪气,这成何体统?真是直恬不知耻。”
尹羲摇头:“每一个民族都有他们自己的文化传承发展和习俗,应该互相尊重。上古时期无论是中原人部族还是边疆部族,全是母系社会,也就是都女尊男卑。到底是女尊男卑还是男尊女卑只是历史不同的道路而已。苗疆人民又不咱们辛苦养大的,咱们有什么权力去置喙别人的习俗?”
若是别人这么说,曹威是有些介意的,但是曹威知道尹羲的本事,心理上的接受度就高一些了。
李煊岔开话题:“我们是为了平定红莲教的叛乱计划而来,一打起仗来,最先受苦的是四川的百姓。”
大家这才统一了思想和目标,尹羲却又有新的思考,道:“呼延明月的武功十分广博,内功外功都十分了得,不都是钟离教主所授吧?”
地字门门主王坤道:“他来我教时就是一个少年高手了,钟离教主虽传过他一些武艺,但是没有师徒之名。”
尹羲叹道:“那你们知道他祖籍何处,师父是谁吗?”
杨玄道:“他没有过多久就升为副教主,给我们服下‘神仙药’驱使我等,我们哪敢问?教主沉迷修炼神功,万事都不管了。”
张昭奇道:“你们教主练什么神功?贵教的‘涵光掠影剑法’吗?”
在场的红莲教中人属魏华清地位最尊,他道:“我教第一代教主龙天/行少年奇遇练成神功,整顿白莲教创立我教。他传下许多经书,可是他和他的弟子们都未参透。十几年前,我曾听教主说他摸到一些‘三阳神功’的入门功夫,他从那时起就一直钻研‘三阳神功’。”
在场都是会武之人,自然好奇心重,个个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听。
曹威问道:“‘三阳神功’是什么功夫?我闻所未闻呢。”
尹羲眼睛滴溜溜一转,道:“‘三阳神功’……若是我没有理解错,‘三阳’是玄门内丹学术语,玄门常说修仙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三花’者,‘三华’也,既人之精、气、神之荣华。其中‘人花’为精之华,‘地花’为气之华。‘天花’为神之华。‘三花’基于凡人角度从实质上说也叫‘三阳’,人体五脏对应的天干与五行。去‘肾葵升壬’狭义上说谓之‘炼精化气’,去肺金升庚则是‘炼气化神’,去心丁升丙,为‘炼神还虚’,此‘三阳’进火升华聚于泥丸宫,就是‘三花聚顶’。但是这功法有点复杂,并且也不是说读明白了这些秘笈就能练成的。你们钟离教主全都明白了,也一定练不成。”
如果这个世界修真很方便,尹羲也早就走修真路了,只因为她内力精进后感应灵气,实在是稀薄至极,不足以支撑一个凡人修炼成仙。没有灵力当作能量支撑修炼,那能做到三花聚顶呢?
魏华清奇道:“为何?”
尹羲道:“你们教主开始修那功夫时年纪不小了,阳气早衰,又如何修炼‘三阳’呢?问题就在这里了,凡人修炼这玄门仙法,年幼时学问不够,于红尘功名利禄、美色美食没有定力,道心不稳,绝难弄懂功法。等到能明白时,人已经老了,要么娶妻要么已嫁人,都练不成长生功法。”
张昭问道:“那依尹姑娘的才华定力能练成吗?”
尹羲摇了摇头:“外部条件不够。”
“什么条件?”
“日月精华、先天灵力之类的。人吃喝拉撒、吐故纳新从婴儿长成了大人,你不会以为修炼能做‘无米之炊’吧?人没饭吃就夭折了,修炼没有灵力,也要夭折。唉,话题是不是又偏了?”
一谈起绝世武功,在场的人都是武林中人,无不感兴趣,所以偏了话题也正常。
李煊拉回话题:“钟离教主会不会……走火入魔了?神智不明,所以才会纵容呼延明月用那样阴毒的手段对付你们同教中人。”
尹羲暗想:这家伙是想给他们臣服自己,反叛钟离凤箫的借口吧。如他之前请她来蜀中发财说的,不管他是生是死,他们来了一场,总要有匪首来承受朝廷的罪责才能让大部分人都活下来。而大部分人有活路,蜀中才可以避免一场大战。
魏华清、王场、杨玄、洪天池、步云初等人也为此各怀心思。朝廷没有得到一个结果,只怕他们会没完没了。若是死命反抗,将要入蜀的朝廷大军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们这些高手若是先杀了他们这些高层,下面群龙无首,胜算更少。
魏华清道:“不知是呼延明月欺瞒了教主,还是教主走火入座才昏聩,我等定然好好‘劝’教主。”
大家正吃着宴,忽听外问人声鼎沸,钟鼓之声响起,从窗户见到有红色烟花飞升到空中。
王坤吃了一惊,颤声道:“是教中捉拿叛徒的信号……难道教主知道……副教主已经死了?”
杨玄、洪天池、步云初等人都暗自心惊,以他们的计划是他们先回教联络各中了蛊毒高层,以解蛊为代价,他们一起对钟离凤箫进行兵/谏。
反正呼延明月已死,钟离凤箫为了大局认个用人不明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对下属用那药,然后与朝廷也化解这场将要到来的大战。
但是他们若是提前知道消息,要以叛教之名拿问他们,这时对方的人马多过己方,可丝毫没有胜算。他们岂能不背脊发凉?
当下魏华清等人人人自危,已取出兵器,就等大队人马赶到子。
过得片刻,那人的叫喊声、厮杀声反而远些了,大家正自奇怪,就见益州别院的孟三娘赶来。
孟三娘看看他们都站在这里,拿着兵器备战,可是身子却不动,十分奇怪:“魏圣使、王门主、杨门主、洪旗主……不去捉拿叛逆吗?”
大家都感到奇怪,叛逆不是他们吗?
步云初也是女子,便问孟三娘:“何人背叛本教了”
孟三娘道:“方才我见‘红花圣使’堂下、四旗下头的弟兄和 ‘白藕使门下’、‘天字门’的人拼杀。”
“红花圣使”殷涵和“白藕圣使”陈素吏来不睦,他们除了各自门下的人之外还各有势力范围。
五方旗差不多偏向殷涵的,而天、地、玄、黄四门多偏向于陈素,至于青叶圣使魏华清则多与余下‘散养高手’交好。
魏华清等人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双方互相制衡已久,何事至于双方自相残杀?
他们都不放心,便要急忙赶去阻止,但是李煊等人却心头一松,暗想:天助我也。
红莲教的内讧越严重,那么实力消耗越大。朝廷不想开战,但是也不希望红莲教的势力完全掌握着四川、陕西一带。
尹羲、李煊等人随着魏华清、王坤等红莲教高手出了别院,只听远方杀声阵天。
他们连忙举着火把寻路赶过去,不多时,路旁陆续可见教众尸首,夜风带着丝丝血腥味朝人扑面而来。
忽前方向火光大亮,便有人喊道:“抓住黄字门门主秋凌霜了!抓住秋凌霜了!”
尹羲听得明明白白,忽问步云初:“黄字门门主是个女人?”
步云门一脸无辜:“是呀,天、地、玄、黄四门,只有玄字门全是女子。”
尹羲吐嘈:”你们阴阳不平衡呀。“
步云门轻轻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在江湖中,女子要往上爬也不容易。秋凌霜已是红莲教中地位最高的女性了。
尹羲喃喃:“他们抓住了秋门主,不知要怎么做。”
“我们快去瞧瞧吧。”杨玄甚是担心,因为四大门主素来同气连枝,这黄字门门主被对方所擒,他这个玄字门门主脸上也无光。
尹羲道:”既然是女同胞,我就去看看。他们男的人多势众欺负女人,真他妈的不要脸!”
尹羲不认为自己是爱搞性别对立的人,可是听说这已是本教女子最高地位的人了,便忍不住想帮一帮。
前方火光点点、人潮涌动。魏华清高呼一声,报上在场高层的名号,那‘红花圣使’、五方旗的教众纷纷让开一条甬道。
魏华清带着他们从甬道进入,五方旗教众纷纷朝他们施礼,特别是洪天池在场,其中也有真武皂雕旗下的教众。
“是洪旗主回来了吗?”只见当中一个男子四十来岁,一把青须,身材却甚为精瘦,面貌普通,但是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这位正是离地焰光旗旗主耿靖南。
“耿旗主!”洪天池松了口气,又问:“我等刚刚返回益州,教中究竟发生何事了?”
第350章 戏精圣使(38)
耿靖南虽也见到了“地字门”门主王坤、“玄字门”门主杨玄, 但是他们身边的人都不多,己方还是稳操胜券。
耿靖南道:“‘白藕使’陈素和‘天字门’徐乾偷入我教禁地盗取了《血影神功》秘笈,此时被殷圣使和程旗主撞破。陈素和天、黄两门的人就顺势反叛了。”
魏华清到底位居三大圣使之一, 说:“你们在教内自相残杀, 教主知道吗?”
耿靖南道:“教主虽然正在闭关, 可是听说此事也已经同意拿下陈素他们,一切由‘红花圣使’做主。”
尹羲悄悄问步云初:“这‘血影神功’又是什么功夫?”
步云初道:“那是一种魔门功夫, 以血养血、以毒养血, 练成之后不但百毒不侵, 还能以血杀人。有此内功运使可打破奇经八脉的极限, 达到逆天之境。我猜,他们是趁呼延明月不在山上,想试试练‘血影神功’能不能解蛊。这秘笈听说被藏在禁地, 终是传说, 我等都未见过。”
尹羲摇了摇头,说:“修炼这种功夫,邪气太重,只怕最后不人不鬼的。你们想解蛊,当初就没有想过从苗疆找到法子吗?”
步云初道:“怎么会没有?可是那‘神仙药’最初的母蛊是千年难遇的奇蛊,偶然被呼延明月所得。之后他和苗疆公主一起培育了数年,由苗疆公主从小养大的一只蛊王杂交, 新生的无数小蛊自相残杀,取其强者才能制成神仙药, 那压制的药丸是苗疆公主的绝秘药方,还要用呼延明月的津/液做药引。你说我们自己如何解?幸而姑娘天纵奇才,居然能用药物和手术结合的方法取出蛊来。”
尹羲暗想:那么他们想练那‘血影神功’是想让自己的血‘毒死’那奇蛊吗?可见呼延明月的手段确实不得人心。
魏华清道:“陈圣使他们也是被呼延明月逼的,此事情有可原。我去请殷圣使和各位旗主先住手, 我等一起去向教主求情。”
魏华清作为“青叶圣使”,地位高于耿靖南,可是他直呼呼延明月的名字也太让人震惊了。
耿靖南道:“青叶圣使!你怎可直呼副教主的名讳!”
魏华清道:“今日我教大乱便是呼延明月造成的,实在是死有余辜,如今他也死了,我还如何不能直呼他的名讳了?”
耿靖南吓了一跳,如今尚不知那《血影神功》秘笈是不是真的在“白藕圣使”手中,也不知是不是真能解蛊,呼延明月怎么能死呢?
“白藕圣使”做这些事也只有趁着呼延明月不在的时候,但是红莲教的禁地不是那么好闯的,进去后也不容易找到秘笈。陈素、徐乾等人踩点、配合进出多次才找到疑似经书,可是被殷涵抓个正着。
忽听外头马蹄声响,外围的教众高喝道:“‘红花圣使’驾到!”
教众们让开道路,火把点点,一队红衣教众簇拥着一骑行来,红马上乘着一个身形壮硕的红衣男子,那人方头大耳,太阳穴外凸,虎目生威,极为粗豪。
“参见圣使!”红花圣使堂下教众和五方旗的教众都半跪行礼,但是尹羲、李煊等人及与他们一起回来的高层们只做了个揖。
尹羲看着这样一个高大壮硕、粗糙威猛的汉子叫做“红花圣使”只觉有趣,虽然这“红花”不是闺阁女子的“红花”意思,仍然好笑。
殷涵一见魏华清,忙下了马来,说:“魏兄弟,副教主呢?快带我去恭迎。”
耿靖南道:“圣使,青叶圣使说……副教主……”
那个“死”字,他如何也不敢说出来,此时他还没有问清楚,心中对呼延明月本能畏惧。
“副教主有何示下?”殷涵听到呼延明月,气质表情都变了,变得恭敬顺服无比,这样的变化出现在他这样健硕高大、长相威武的高手身上显得有几分滑稽。
尹羲不由得轻轻一笑,因为提到呼延明月,红莲教众连呼吸都小心一些。尹羲站得不远,这声笑虽轻,可是被功力深厚的殷涵听到了。
“何人在笑?”
魏华清听到尹羲的笑突然有了底气,说: “呼延明月已经死了,死在太湖。”
殷涵以下未解蛊的高层脸色大变,殷涵急道:“怎么回事?副教主武功盖世,还有你们这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会死?”
魏华清见这人多,不是合盘托出李煊、尹羲等人身份的时候,便道:“殷圣使,你先别急,那‘神仙药’并非无解,我们已经找到能解此蛊的高人。你们和陈圣使他们赶快放下兵器,我们再从长计议。”
魏华清是三大圣使里面势力最弱的,因为他手底下的人最少,四川、陕西乃至湖广一带的下层教众几乎都在“天、地、玄、黄”四门和五方旗管辖之下,而“红花”、“白藕”两堂内部组织严密、并且有许多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