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军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他看了眼齐书秦，这丫头是不愿意他们的方案？

　　齐书秦干脆直接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说吧！”

　　余小鱼看着齐书秦，一点也不虚，“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这药厂得是集体工厂。”

　　林从军听了还以为这丫头是在说胡话，“傻丫头，这集体工厂哪有国营工厂待遇好，集体工厂不仅得不到国家优先的物资待遇，就连保障啥的都比国营要差的多！我还以为你眼界挺大，丫头，你就听林爷爷的，安心进厂里当技术员，厂还是国营单位，你放心吧，就凭你的药，这厂子效益差不了！”

　　齐书秦倒是悟出了她的潜台词。

　　“你不想做技术员，想当厂长？”

　　余小鱼淡笑道：“这是其一，其二，我的配方必须在我手上！其实，除了办集体工厂，我还有第三种可能，你们应该能猜到。”

　　她给了他们三条路，就看他们怎么选了。

　　齐书秦看了眼舅舅，垂下眼皮，心里在沉思，考虑哪种对他的利益最大，首先排除第三个，她不玩了，等于他到嘴的鸭子没了。

　　集体工厂，虽然也是按时缴税，与他的财政政绩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因为这种工厂，太不稳定了，自负盈亏，在他的辖区内，他还是想安定一些。

　　那就只剩下第一个，当厂长……

　　齐书秦抬眸看了眼余小鱼，她气定神闲的正在喝姜汤，碰到他的视线，也会礼貌一笑，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淡定，他扯了扯嘴角，回了她一个笑容，“小余同志，你有思想觉悟，想为国家做贡献，这种心情我很懂，我们之所以让你去做技术员，也是觉得你年龄还小，担心你不能服众，另一方面也是不想你太累，影响你学习，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当这个厂长，我建议，你可以先试试，到时候你嫌太累，或者不合适，辞了再当技术员，我也很赞同，这样你看行不？”

　　话说的很漂亮，等于给了她一个试用期，余小鱼摇摇头，直接否了他后面的话，“你放心吧，我想做厂长也并非儿戏，不会拿大家开玩笑的！”

　　齐书秦低头摩擦了两下大腿，手掌往下一拍，他站起来，走到余小鱼面前伸出手，“欢迎你到省城来展现你的才能！”

　　如此，算是说定了。

　　林从军很高兴，这等于他这个中间人很成功，集体工厂也等于作废，对小鱼，跟书秦来说，都是大好事！

　　后续齐书秦让余小鱼想好药妆的名字，药厂名字也一起改了，年前交上去，他签字盖章。等年后开春，这个厂子就能运作了。

　　名字，余小鱼早就想好了，叫白桦堂。

　　晚上回去，余小鱼就把这事跟父母说了，余建成夹菜的手停顿在空中，吃惊的看了眼自己妻子。

　　他没听错吧，小鱼要去省城当厂长？

　　张喜梅也顾不得给笙笙夹菜了，她追问道：“你刚刚说啥？你要去当厂长？”

　　余小鱼把面条咽下去，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的，你们没说错，过完这个年，我就要去省城！”

　　“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什么厂？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们好好说说！”张喜梅也顾不得吃饭了，紧张的问道，这丫头该不会是被骗了。

　　等余小鱼叙述完，余建成敏感的问道：“你哪儿来的配方？”

　　“之前您生病的时候，我有缘得到的配方！”余小鱼把提前想好的说了出来。

　　余建成有想过是这个原因，没想到还真是。

　　张喜梅则是有些担心，“万一要是你没当好厂长咋办，当厂长多操心啊，要不你还是老老实实出来找个国营单位干着！这样不累，也能在我们身边！”

　　余小鱼宽慰她，“妈，我当采购员那段时间走南闯北，有一个念头在我心里一直压着，一定要为国家的富强做贡献，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通过药妆造福大家，我很想去做，妈，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让你们二老担心的！”

　　“那你学校不上了？”张喜梅早知道她心没在学校，但只以为她是想跟以往一样到处走走，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的志向，可这厂长，他们也没当过，也给不了意见，张喜梅只能看着余建成，想让他说些什么。

　　余建成早在听到省长也支持她工作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他倒不是担心女儿在外面吃亏，要是这次当厂长，能让女儿知道凡事不是这么容易的，那也算个好的经历。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我跟你妈也不好说什么，当爸的也不好拦着你，只是，我还是想说一句，这厂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凡事决策都要想好，这事关整个厂子的命运，你无论做什么决策的时候，都要想到这厂子里每一位工人，他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想把一辈子的热血都贡献给厂子，是真真正正跟厂子共进退的人！”

　　说道后面的时候，余爸眼神有些动容，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青春都洒在了供销社，不止他，还有成百上千的工人，跟他一样，从学徒干起，转正，安家，组建自己的家庭。

　　余小鱼明白余爸的意思，“爸，你放心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余建成端起手边的茶杯，“来，既然这样，我就预祝你马到成功！希望你一切顺利！”

　　张喜梅见状，一把拉下他的手，她是让他劝他的，怎么能就这么同意了？

　　余建成反握她的手，“孩子想做，难道我们拦的了吗？好，就算我们成功了，她能心甘情愿吗？还是让她折腾吧，让她吃吃苦，我们就给她做最温暖的避风港，让她累了，能第一时间回来好好休息。”

　　张喜梅被丈夫说动了，她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你呀，终究不是安定的命！折腾吧折腾吧，等你吃够苦，再回来！”

　　他们这样对话，余小鱼心里说不出的暖意，她举起水杯，跟他们碰杯，“谢谢爸妈的支持！”

　　可等她侧过头，余笙一直咬着筷子低着头，余小鱼哄道：“笙笙快来跟我们碰杯！”

　　余笙摇了摇头，他慢吞吞的说道：“我舍不得姐姐走！”

　　余小鱼正想安慰她，不料他又抬起头说道：“但是我不会婆婆妈妈的拖后腿，姐姐，你放心，还跟以前一样，我在家照顾爸妈，你带好吃的回来！”

　　张喜梅没忍住噗嗤一笑，方才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多了些轻松。

　　余小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好，那姐姐就把家里郑重的交给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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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70

　　傅红他们走的时候,余小鱼送给他们一人一个贴有白桦堂标签的护手霜，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北方，那边冬季天气寒冷,手脚生冻疮也是常有的事。

　　大家收到这个礼物，都很高兴，不过大多都舍不得用,准备送亲人，这东西一闻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他们大男人没必要那么金贵。

　　另一边张洪强，自从知道余小鱼自己要去量产这些护手霜，他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他也第一时间表示支持，要在医院的药房里单独设一处专门卖白桦堂的产品。

　　余小鱼没同意，她还要放在中药房卖,一是想提高中药房的地位，让老大夫不要被院长欺负,二来,这白桦堂本就是药妆,依托着中药房卖,可信度更高。

　　张洪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答应，怪只怪他跟余小鱼的交情太短,他回去查了才知道,余小鱼的父亲当初送医院时，手术还是他亲自做的，只是后来医药费不够，病情也没好转,他就推荐他们去看中医，回家调养，要早知道后面余小鱼还会有这造化，他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爸爸就这么回家。

　　算了，反正中药房也属于他们医院，好处最后还是落在他头上。

　　余小鱼还去找了李丽，问她有没有兴趣去省城进她的厂做采购员，李丽听闻小鱼要做厂长，整个人都呆住了。

　　“小鱼，我没听错吧，你说你要做厂长？还邀请我去当采购员？”

　　这话要不是她亲耳听小鱼说的，她肯定会以为是有人故意谣传。

　　余小鱼看着她，点了点头，“是的，你有没有兴趣？我觉得你需要换个环境。”

　　李丽脸上的笑意没了，有些尴尬，“你看出来了？嗳，你不是没在供销社嘛，怎么什么都这么清楚！”

　　该不会她跟尚国志的事，外面人也在传？

　　想到这儿，她脸上的血色都没了。

　　“你别多想，是我妈跟我说的，她也是关心你，担心你想歪，让我开解开解你，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你不用在意，这个地方待得不舒服，换个地方待，都是一样的挣钱，我那个也是国营单位，你想干采购就干采购，不想干就干别的，我是真心邀请你的！”

　　李丽睨了她一眼，“哪儿一样了，你那是省城的国营单位，我这是县城的，比起来可差远了，小鱼，当初我帮你卖茉莉花水的时候，我就觉得，早晚有一天，你会有大作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余小鱼没说话，只是含笑的看着她。

　　反倒是李丽移开了视线，她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他妈妈觉得他是采购员，想找一个不是采购员的儿媳妇，她还找孙副主任谈过了，要给我调岗，孙副主任来问我想法的时候，我愣住了，心里很彷徨，只是没想到他妈妈换岗的人选都找好了，那男的一来采购部，我就后悔了，我还是相当采购员，结果你也知道了，两家闹的都不愉快，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我跟尚国志这事儿，供销社的人算是全知道了！”

　　余小鱼安静的聆听着，“你恨他们吗？”

　　李丽摇了摇头，“恨说不上，但我承认，我埋怨过，埋怨他妈妈管的太宽，埋怨他没拦着他妈妈，但说到底，他妈妈也是为了他好，也是想让他家庭稳定，我反而不好说什么。”

　　余小鱼嗯了声，从男方那个角度来说他妈妈的确是想为孩子好，但从女方的角度，他妈妈就管的有点太宽，而且不等跟女方商量好，就单方面做了决定，再怎么说都有些不尊重女方。

　　“尚国志怎么说的？”

　　提到他，李丽又深深叹了口气，“他说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管他妈妈的意思，可小鱼你知道吗，自从他妈妈知道那茉莉花不是从我这儿弄来的，态度多少还是变了，再加上我跟尚国志的事，她多少有些摆长辈的姿态来跟我相处，我挺不舒服的！”

　　小鱼年龄虽然挺小，但李丽跟她倾述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再跟一个涉世很深的人交谈，这也是为什么，她有些心里话愿意跟小鱼说。

　　“我总感觉我好像不适合进入婚姻，这件事发生后，我跟尚国志吵了一架，我跟他说我们还是冷静一段时间，说出这句话，我心里也有不舍，但更多的反而是解脱，小鱼，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余小鱼嗯了声，她拍了拍李丽的背，安慰道：“在感情里的人是你，只有你最懂你自己，如果你都觉得在感情里不舒服了，那就得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那我觉得这段关系也没必要进行下去，否则会让两家人都痛苦。最重要的是，跟随你的心，让她带你去找答案！”

　　李丽听了小鱼的话，认真的点点头，“谢谢你，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职位先给我留着，说不定我真的需要！”

　　余小鱼笑了笑，“必须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

　　日子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准备购□□节的东西，供销社今年还多了一样，杀年猪，往年是没有的，今年还是因为帮肉联厂采购，肉联厂作为报答，供销社认领的小猪，专门养来过年杀了当福利。

　　昨夜里余笙听到今天可以看杀猪，硬是兴奋的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叫醒爸爸妈妈跟姐姐，要早早的去准备看杀猪。

　　余小鱼也只好跟着起床，冬天的早上，太阳没出来之前，呼出一口气，都是白茫茫的，今天还有雾，余小鱼没让余爸骑车，他们一起到国营饭店吃了早饭，朝着肉联厂走去。

　　路上也遇到了其他供销社的人，余小鱼还看到了李丽，她一个人走着，周围的人似乎都跟她刻意保持距离。

　　这就是这个年代不好的地方，把名声看的太重要，一旦有不好的新闻出来，伤害最大的一定是女方。

　　余小鱼轻声喊了她妈妈，张喜梅嗯了声，余小鱼冲她嘿嘿一笑，小跑着走到李丽身边，“早啊！”

　　李丽一张脸埋在围巾里，她惊讶的看着余小鱼，“我都捂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到我！”

　　“嗯哼！也不看看我是谁！”

　　李丽往后面看了看，发现余爸余妈，她停在原地等他们走近，打了招呼。

　　“怎么这么早！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多休息休息！”张喜梅怜爱的说道，李丽前不久刚采购回来，一看到她，张喜梅就能想到小鱼当采购员的时候，心里自然也起了怜惜。

　　李丽笑了笑，“醒得早，不是说要分年猪么，那肯定要早点来，来晚了，好的都被挑走了，那我岂不是亏了！”

　　张喜梅笑着附和，“果真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你跟笙笙说的话一样！”

　　“是嘛！笙笙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李丽揉了揉笙笙的头，从口袋里掏了块大白兔奶糖给他吃。

　　他们结伴继续往前走，李丽步伐特意慢了些跟小鱼平齐，她把围巾弄的低了些，呼出了一口热气。

　　“你说你开春就要去省城，是不？”

　　“嗯。”

　　“带上我，我去给你当采购员！”李丽看着余小鱼认真的说道。

　　余小鱼看了眼她，然后移开视线，看向前方，“解决了？”

　　李丽垂下眼皮嗯了声，“要是可以，我现在都想去省城先待着！”

　　说完她轻笑了下，“要不，我今年去你家过年？”

　　“好啊，我没意见，权当是我妈又认了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