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县城里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人们特别难，有粮本都买不到粮食，笙笙这么小，不能饿着他，他还得长个子，我爸妈，成年人，干活多累，吃不饱饭那更不行，你要是能带自己的口粮，不搭伙吃饭，那还是有希望住我家的！”

　　余小鱼之所以敢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她知道，余华华弄不到粮食。

　　不过也的确如她料定的这样，自从余建成不在给老家送钱送物，余有才一家的生活水平是降低了不少，赵西凤也更紧张粮食了，要是从不离身，每天挖多少粮食出来，都要斟酌再斟酌，想从她那儿弄到粮食，除非是她死了。

　　余华华拿着已经凉透的饼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越走心里越觉得没希望。

　　余大勇看姐姐不吃饼子，毫不客气的拽住余华华的衣服，“饼子你要是不吃，给我吃呀！”

　　余华华瞪了他一眼，他鼻子下挂着两条鼻涕，随手用胳膊一擦，全糊到袖子上，一点都不注意卫生，余华华想起笙笙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张小脸看着比她还嫩，笙笙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她有问道他脸上淡淡的香味，虽然极其淡，但她身为女孩子，还是能很敏锐的闻出来。

　　城里真好啊，小孩子们都有脸霜。

　　“不行，我要带回去给妈吃！”余华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妈妈身上。

　　余大勇一听，也不闹了，给他妈妈更好，到时候他一撒娇，妈妈也会自愿把饼子给他吃。

　　另一边，他们一走，张喜梅就拿起扫帚开始扫地，把地上的瓜子片花生壳扫到一处，初五没过完，不能倒垃圾。

　　“妈，就算我去省城了，我的床也得给我留着！”余小鱼走到张喜梅身后，抱着她妈妈的腰，撒娇的说道。

　　张喜梅闻言拍了拍女儿的手，“这次生病之后，你爸心里清楚的很，你放心好了。”

　　他们都冲着余建成来求情，只要余建成在前面顶着，她们是不会吃亏的。

　　“去吧，喊你爸回来吃饼，还剩了一个！”

　　余小鱼连忙穿上衣服去找她借故出门的好爸爸。

　　——

　　余华华这边刚把余建成的意思跟杨菊一说，杨菊就忍不住呸了声，“他这话就是在拒绝你，他是你奶奶的儿子，能不清楚你奶奶的为人，你奶奶为了省一点肉，硬是连他家门都不去，打发你们一个小鬼去，还啥都不给你们准备，还好你机灵，挖了几个萝卜，不然真空手去了，肯定会被你三婶瞧不起！他们是不是连压岁钱都没给你们？小气鬼，铁公鸡，真以为谁惦记他们那两个臭钱

　　！”

　　她现在心里还很膈应当初去求张喜梅，每当想起那个画面，都恨不得在心里把他们全部骂个遍！

　　余华华心里很慌，不禁攥紧了她妈妈的衣服，“妈，那你说怎么办？说不定他们说的是真的，小鱼也说了他们口粮紧，可能我只要带了自己的粮食，他们就能让我住下了，妈，要不我们找奶奶求求情，或者找爷爷也行，我以后会孝敬他们的！”

　　余大勇眼巴巴的看着他妈妈正在火盆上烤的饼子，一看上面冒烟，忍不住上手撕了一小半，没想到被烫着了，他皱着眉只呼手指头。

　　杨菊看他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二话没说，把棍子直接塞进他手里，“吃吃吃，拿着一边吃去！”

　　余大勇高兴的拿着棍子走到一旁坐下，美滋滋的开始吃饼子，余华华看在眼里，寒在心里，这饼子是她一路给她妈带回来的，她舍不得吃，原本打算两人分着吃，没想到，她妈妈竟然全部给了弟弟，一口都没给她留。

　　杨菊回头看到余华华的眼神，像是自己重男轻女被看穿了，下意识的斥责道：“你这么看我干啥？要我说，你也是命贱，生在农村了，心里非得晃荡着往城里钻，你还不如好好教你弟弟功课，将来他出息了，你也有娘家靠，这不比你一个人去城里闯来的实在！去你三叔家的事，你别在跟我说了，你要是有办法说服你奶奶给你准备粮食，那你就去，要是不成，你就老老实实在家赚工分，其实要我说，把你弟弟教好了，他的前途就是你的前途！”

　　余华华今天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现在听到杨菊的话，也能面不改色，只是心里有多震惊跟难受，她比谁都清楚。

　　她真的很不服气，凭什么都是两个孩子的家庭，同样是老大是女孩，余小鱼会比她幸福那么多，要什么有什么，不管是穿的还是吃的，都比她好上一万倍。

　　她心里有股执着，冲动的直接敲了奶奶的门。

　　赵西凤正在屋里烫脚，眼下不是农忙的时候，一天吃两顿，在床上躺着又暖和又节省体力。

　　瞅见是余华华进来了，她不在意的上了床，“去把我洗脚水倒了！”

　　余华华瞥了眼洗脚水，没动静，她走到床边，“奶奶，我们从三叔家回来，你怎么也不问问我，那边什么情况？”

　　说到这个赵西凤就心里就来气，“问，问啥？问你们咋好东西都没带就回来了？一群白眼狼，滚滚滚，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我心里就添堵！”

　　余华华抿了抿唇，“奶奶，三叔家比咱家好过多了，又是饺子又是饼的，奶奶，我跟三叔说我想去他家住，顺便找工作！”

　　赵西凤瞬间耳朵立起来了，装作不在意的问道：“是吗？你三叔答应了？”

　　余华华忙不迭的说道：“三叔答应了，不过，三叔希望我自己带口粮！”

　　赵西凤瞬间眉眼一瞪，气呼呼的说道：“你三叔真是这么说的？你是他啥人，跟他亲女儿有啥区别，就是吃他一口饭又咋啦？不应该吗？他那么有，多付出点，多给家里点，不是应该的？”

　　余华华也附和的开口，“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觉得，三叔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三婶跟余小鱼的关系，您想啊，三叔之前病太重，花钱什么的，家里肯定没钱了，是靠着三婶还有余小鱼撑过来的，三叔现在想对我们好，也没底气啊，今天我们三个去，他还让三婶给我们做饼吃，拿鸡蛋跟白面做的，这说明啥，三叔心里还是有我们的，只要等三叔手里有钱了，他还是会跟以前一样对我们好！”

　　赵西凤吧皱起眉头思索孙女的话，这话，对也对，不对也不对，那老三不是这种人，他直的一根筋，哪会拐这么多弯，她不禁怀疑的看着余华华，“你该不会是想从我这儿弄粮食，故意骗我的吧？”

　　余华华被她说中，可面上还是强撑着，“不是的，我是真这么觉得的，奶奶，你想啊，我要是真住在三叔家，他们家有什么好东西被我看到了，三叔会好意思不给我吗？到时候我再往老家带，这样奶奶也能落到好了！”

　　赵西凤越想越觉得这事可成，她拍了拍床单上的灰，“你要多少粮食？”

　　“不多，早中晚各一个菜窝头，我就够吃了！”

　　赵西凤在心里盘算了下，一天三个菜窝头，一个月就将近一百个菜窝头，菜放多点，用红薯面做，女孩子胃小，个头再做小一点，她也出不了多少粮食。

　　最关键的是，要是真如余华华所说，能往家里带不少东西回来，那她就一点也没亏。

　　余华华紧张的看着奶奶，只要奶奶一点头，她就能远离这个破地方，去城里生活了！

　　赵西凤觉得自己还要再想想，“你先出去吧，这事儿还要跟你爷爷商量商量！”

　　余华华眼里瞬间失望，她不甘的咬着下嘴唇，低着头一言不发，赵西凤看她这样子，敛眉道：“咋滴，你还想我当场给你答复？”

　　余华华连忙摇头，她现在还要讨好奶奶，可不能惹奶奶生气。

　　她端着洗脚水出了门，刚关上门，就听到一直闭着眼的爷爷说话的声音。

　　“这丫头不能放去城里，她的心野着呢，不过是去城里上了几年学，心思就没在农村了，这事儿我不同意，即便是要让人去老三家享福，也是孙子们去，丫头们去了，又如何，没几年就嫁人了，那可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丫头刚才的话可信度不高，你看他们回来的时间点，老三家都没留他们吃饭，可见是一点都不待见他们！这丫头鬼心思多着！”

　　赵西凤恍然大悟道：“我说我怎么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还是你头脑清楚，我差点就被她骗了，死丫头，还想来骗我的粮食，真跟她那个妈一样，心眼子多！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余华华眼眶泛红，手指渐渐收紧，端着洗脚盆的手因为力道加重，都变白了，她轻声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出堂屋，瞧见入眼的白雪，她又看了看盆里的晃荡起涟漪的水。

　　余华华沉下心，蹲在地上，把水无声的倒在地上，她一眨不眨的看着水往远处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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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五，天蒙蒙亮，余有才跟赵西凤前后走出堂屋，霎时间脚底一滑，俩人都踉踉跄跄的努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赵西凤更是吓的忍不住尖叫，然而脚底到处都很滑，他们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身体，摔了个底朝天。

　　赵西凤哐当一声磕着了后脑勺，大脑里嗡嗡嗡的，硬是半天没缓过神来。

第77章 、77

　　初五年还没过完,大家还是很忌讳听到哭声，可余家村的村民今天清晨还是被凄厉的哭喊声吵醒。

　　“谁家啊？发生啥事了？”有人皱起眉头，虽然哭声不是在自己家,可新年里听着还挺蹙眉头。

　　“听着像是余有才家。”

　　“哎，咋又是他们家，赵西凤天天在院子里骂来骂去的,这又是咋了？年都没过完，她难道一点忌讳都没？”

　　“谁知道呢？今年我瞧着余建成一家都没回来过年,估计是有隔阂了！”

　　“活该，谁让她那么偏心，屁股那么歪，为了余建邦那个不成器的去顶余建成的位置，要是我，我心里也有意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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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有才家也是乱作一团,余建国跟余建业听到声响赶紧出门查看动静，一看到余有才跟赵西凤都摔倒在地上,急忙喊人出来！

　　杨菊跟梁杏也在屋里急忙穿衣服穿鞋子,余大勇被动静吵醒,不满的发脾气,杨菊赶紧拉了拉他的被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她一看到公婆躺在地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赶紧跑过去帮他男人扶婆婆,跑的太快，她自己踩在冰上也摔了一跤，刚好就扑在赵西凤的身上，把好不容易起了半身的婆婆又压了回去。

　　赵西凤啊了一声,腰部疼的更厉害了，余建国听到母亲痛苦的喊叫，没好气的把杨菊一把推开，“干啥呢你，眼睛长哪儿去了，连路都不会走？”

　　杨菊想起来，可手腕传来一股刺痛，被冰冰着，整个手突然麻到使不上劲，可这些都比不上余建国的斥责声，她也摔了，难道他眼瞎看不到吗？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推我干啥，没看到地面这么滑吗？”

　　余建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懒得继续跟她吵，没好气的说道：“蠢死了，别人都没摔，咋就你摔了，尽给我添乱，越帮越忙！还不快赶紧去找赤脚大夫过来看爹娘！”

　　他竟然在他们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尤其还被梁杏听到他说她蠢，这还得了？

　　梁杏一看地面上全是冰，赶紧先去厨房里弄了些灶灰，洒在地上，见状，余建国又是给了杨菊一个白眼，还天天说人家蠢，人家笨，人家最起码知道先把地面整的不滑，哪像她，把自己摔了不说，还压着他娘了，她娘要是没事还好，要是有事，他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杨菊被他的眼神唬住了，一时间也忘记反驳，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走出结冰的地方，赶紧出门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有闻声而来的村名们，透过没关严实的大门看到了里面的场景，霎时间，余有才夫妇摔跤的事传遍了整个余家村。

　　“真是作孽呦，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一摔，得霎时间才好的了！”

　　“我看见了，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估计是伤着腰了！”

　　“伤着腰可不是开玩笑的，腰要真是受伤了，以他们这个年纪，好的慢的很！”

　　村民们都在小声议论他们的病情。

　　有人看见看诊回来的赤脚大夫，忍不住把大夫拦下来问病情。

　　赤脚大夫深深的叹了口气，“我预测伤的比较严重，已经跟他们说送城里医院看看！”

　　啥？赤脚大夫不行，还得上那烧钱的地方？

　　那得伤的多严重？

　　余有才跟赵西凤躺在床上，头上冷汗津津，“你们赶紧去借大队的牛车，赶车送我们去医院啊！我这把老骨头痛死了，恨不得拆开重组！”

　　余建国看了眼余建业，还有最后姗姗来迟站在一边发呆的余建邦，“你们跟我出来下！”

　　余建邦掏了掏耳朵，直言道：“爹娘，上医院看病需要钱，你们把钱放在哪儿？没钱我们去医院也治不了。”

　　余建国脸上刷的黑了，“你说啥呢！”

　　余建邦不屑的切了声，“你叫我俩出去不就是为了这事儿么，我先声明我没钱，娘，你是知道的！”

　　余建业也跟着表态，“咱们又没分家，钱都在爹娘手里攥着，建邦说的对，没钱去医院，人家医生不给看的，娘，你把钱放哪儿了？我们拿了钱就赶紧送你们去医院！”

　　杨菊看她男人还要说话充大头，连忙说道：“是的，娘，你跟我说钱放哪儿了，要是他们不方便拿，我来拿！”

　　余建业跟余建邦听了也没啥意见，万一他娘把钱放在什么隐私的地方，的确是大嫂比较方便，余建业扭头看了眼门外，梁杏还在铺锅灰，他无奈的收回视线。

　　赵西凤听到他们说的话，气的差点坐起来骂他们，但因为疼的快要晕过去，她也只能咬牙切齿道：“送我们去医院，钱在我身上！”

　　如果她没记错，年底的时候，她有给三个儿子一人2块钱，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有6块了，她真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还想的是钱的问题，赵西凤心里拔凉拔凉的，无比庆幸这钱是在她身上。

　　杨菊要来她跟前扶她起来，赵西凤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把她推开，喊余建国过来，“你来，杨菊，我跟你公爹今天摔跤，跟你家那死丫头绝对少不了关系，你让她在家里好好盼着我好，否则等我回来，看我打不死她！”

　　余建国愣了下，还是上前把赵西凤扶起来，赵西凤感觉自己每动一下，疼痛感一次比一次严重，她摆了摆手，“不行，我实在是动不了！”

　　杨菊听了婆婆的话，下意识的反驳，“娘，您跟公爹摔跤跟华华啥事，华华现在还在屋里照顾弟弟，她一大早都没出门，娘，肯定是夜里路上结冰，早上你跟爹出门没看到，脚下打滑才摔了，话可不能乱说！”

　　赵西凤颤抖着手指着她，心里的千言万语最后都成了一句话，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车子到底借来了没有！”

　　“借来了借来了！”余有兵早在听到赤脚大夫说要让爷爷奶奶去县城，他就赶紧去借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