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出门,窗前坐着一位墨色衣衫的年轻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满脸沉稳。
余之扬看着这样的叔叔,忽然就觉得她跟今日那女人有些相似,同样的年轻有为,同样的在同一辈中难逢敌手。兴致勃勃上前:“叔叔,斗战台那边有个女子,看起来才二十岁,武功很是厉害,一天要打下来几十个对手。叔叔,你要不要去会会她?”
男人抬眼:“你想让我帮你报仇?”
余之扬摸了摸鼻子:“陈府的喜事还有十来日,闲着也是闲着嘛。”
余重川兴致缺缺:“既然你无事,我就回去了。”又嘱咐:“斗战台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你去的时候小心点。”
大家差不多的年纪,他一副说教语气 ,余之扬不服气:“我又不是三岁孩子,知道好歹。”
余重川上下打量他:“你这副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很富,也很好打,赶紧来抢我骗我”几个大字。”
“叔叔,你看不起人。”余之扬不满:“你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余重川眼神淡淡看了过来,余之扬立刻噤了声。
斗战台很是热闹,余之扬第一日根本就没尽兴,翌日早上,他又摸了过去,这一回他已经打定主意,选一个看起来比较好打的人对战,怎么也得赢上两次。
等以后回了虞城,也能有个谈资。
余重川得知侄子又跑去了斗战台,忍不住摇摇头,便也跟了上去。
斗战台足有几十个擂台,各个擂台旁都围了不少人,很是热闹,其中人最多的台上,一个红衣女子和一个八尺大汉正打得热闹,下一瞬,只见红衣女子虚晃一招,将人踢了下来。
众人又是一片惊呼。
边上有人低声议论:“听说江姑娘再嫁的人选条件之一就是打得过她,照这个架势,怕是只能嫁给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那些老头了。”
余重川远远地看到侄子在人群里挤,便也放了心。找了个地方站在台前。
台上的秦秋婉心有所感 ,往某处看了过去,当看到一身墨色衣衫面容冷俊的年轻男子时,心下一喜。
到这里来果然是对的!
心情正愉悦,面前又多了个人,秦秋婉拱手:“请!”
当她在台上和人打得热闹时,另一边的余之扬也发现了叔叔的存在,他心里是不太服气这个小长辈的,眼神一转,悄悄溜某处,掏出一张银票:“余重川请战江姑娘。”
报名的人头也不抬,将名字记上,随口道:“大家点到即止,不可伤及性命,不得辱人!若有违反,以后都不得上台。”
余之扬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知道!”伸手指着自家叔叔:“人在那儿,我帮他报的名。”
余重川眼神在台上的红衣女子身上一直拔不开,见她又打下来两人,忽然听到有人在唤自己。
然后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还有不少起哄声。
余重川心里一动,侧头在人群中去找侄子。
果然就见他头一低,只往人群里缩。
回头再收拾他!
报了名又怯战,是很丢脸的事。余重川不在乎脸面,但他想和台上女子认识,当即飞身上前:“请。”
只看他飞掠上台时矫健轻盈的身影,便知其武功不弱。
秦秋婉扬眉:“公子请!”
余重川方才看了半晌,知道她不是花架子,心里毫无轻视之心。
很快,两人交起手来。
陈酉今日也在,哪怕心里清楚和江秋阳做不了夫妻,但同在一处,难免会多在意几分,听到有惊呼声,他侧头看去,当看清楚和江秋阳对战的人时,忍不住张大嘴:“小舅舅?”
随即,陈酉心情复杂起来。
他和小舅舅见面不多,但却没少听说过关于小舅舅身上的事,比如他年轻一辈中未逢敌手,属其中的佼佼者。
而江秋阳要嫁的人,非得打得过她……这两人好像挺般配。
台上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秦秋婉只觉酣畅淋漓,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这三天和那些人对战,她得小心翼翼拿捏着其中分寸,一个弄不好就会把人打残。但和面前这人不同,无论她出什么招他都能接得住。
一个时辰后,秦秋婉身上已经汗湿,而余重川也不容易,脸颊泛红,气息已不匀。
两人再一次交手后分开,秦秋婉提议道:“不如改日再战?”
余重川深深看她:“好。”
这个女子,似乎和他认识的那些都有所不同。
两人下台,各自回家。
余之扬兴致勃勃:“叔叔,不就五十两么,你何必跟人较真?”
余重川头也不回:“上了擂台,就得尊重对手。”
余之扬面色一言难尽:“难怪你二十多岁还不娶妻,简直是凭本事单身,你就不能让让人家么?”
秦秋婉打了一架,心情愉悦无比。回去洗漱过后,早早就睡下了。
那天后,她没有去斗战台,和余重川打了一架,她也发现了一些自己招数上的漏洞,得空了就想着如何弥补。
两日过去,她早上练剑时,成叔过来欲言又止。
秦秋婉瞅他一眼:“成叔,你有事吗?”
“林开栋回来了。”成叔偷瞄她神情:“还带着那位媛儿姑娘。”
秦秋婉顿时来了兴致: “备马车!”
成叔试探着问:“您要去找茬?”
秦秋婉一本正经:“我是要去取回我们家的东西。”
某种程度上来说,成叔这话也不算是错。凡是从江家拿走的,无论值不值钱,秦秋婉都要全部收回。
林家的院子不大,但位置不错。当初林开栋花光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才买下了这个宅子。
成叔上前敲门,开门的人是林家看宅子的老仆,看到门口的主仆时,他诧异之余,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欣喜:“姑娘来了,快请进。”
第252章 第九个原配 十七
秦秋婉缓步进门。
这个宅子, 江秋阳很少在这里留宿,刚成亲那段日子,林开栋经常带着她回来给母亲请安。所以, 还算熟悉。
一路走到正房,桌上三人正在用早膳,看到秦秋婉过来, 几人面色微变。
老仆含笑上前:“老夫人,江姑娘到了。”
在他看来, 江秋阳上门很可能是余情未了, 求和来的。
林母也这么想, 心里很后悔带着媛儿回来。脸上已经带上了笑:“秋阳, 快进来坐, 用早膳了么,不如一起坐下吃点?”
秦秋婉似笑非笑,缓步进门, 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瓷雕花茶具, 道:“饭就不吃了。我来呢, 是想取回当初我送给你们的东西, 还有你们从江府带过来的东西。”
老仆:“……”
原来不是求和,而是来讨债。
他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头一低, 急忙避开。
林开栋也是后来养伤时才想明白,江秋阳在第一次发现他和媛儿夜里来往时, 就没打算对他留手,后来下手更是一次比一次重……看到她主动上门,母亲和老仆都认为她求和而来时。他心里却并不乐观。
果不其然,她这一次是来讨债的。
林开栋一声不吭。
林母出身一般, 嫁入林家后只够温饱,绸缎和精致的摆件家具是一样都没有。也是后来和江家结亲之后,她的日子才越来越好过。儿子养伤这么久,在平城一直住在客栈,房费和药费加起来花了不少。基本花光了他们母子的存银,本来想着回家之后就算没有来源,也能把家里的贵重东西拿出去典当。没想到江秋阳就上了门。
“秋阳,那些东西是你送给我们的。既然是送的,哪里有讨回去的道理?”
秦秋婉理直气壮:“我又没打算讲道理。”
她一挥手,道:“凡是我江家的东西,通通取回。”
十来个下人一拥而入,林家母子以前都住在江府,这边只留几个下人看守,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江家人,根本也阻拦不住。
林开栋看着这抄家一般的架势,沉下脸道:“江秋阳,这里是我的家。你就算要取东西,也要商量过后……”
“你们拿东西回来的时候跟我商量了吗?”秦秋婉不客气地打断他:“不问自取是为偷。我得多蠢才跟贼讲道理?”
林开栋怒瞪着她。
秦秋婉唰一声拔剑:“想打架吗?”
林开栋:“…… ”打不过!
媛儿面色苍白,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没吱声。此时却突然出手扯了扯林开栋的袖子。
林开栋侧头看过去,皱起了眉。半晌后,他压下了脸上的愤怒和不满,出声道:“江秋阳,有件事我想问你。”
下人们搬着贵重的摆件和瓷器出门,秦秋婉看在眼中,心里正评估着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银子,听到这话回头。就听他问:“你放在镯子里的银针,有解药吗?”
秦秋婉摇头:“没!”
媛儿面色一白。
这一个月来,她把平城擅长解毒的所有大夫都请了个遍。然而,收效甚微,他们都解不了她身上的毒,只能配药让她活着。
哪怕一直喝药,她也活不了多久,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
媛儿不想死!
她左思右想后,私底下说服了林开栋,让他问江秋阳拿解药。
还是那句话,贴身放着的毒针,为防误伤,是一定有解药的。江秋阳说没有,定然是她不愿意给。
“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尽管提。”媛儿声音细弱:“凡事都可以商量。”
秦秋婉笑了:“且不说我是真的没有解药,就算有,你认为我如今缺什么?”
有银子有地位,人又年轻,武功还高,还当真是什么都不缺。
媛儿咬了咬唇:“江姑娘,是我对不起你。我可以给你道歉,只求你看在我命途多舛的份上,可怜可怜我。”
江秋阳记忆中,在她临去时,才得知林开栋和媛儿之间的事。
归根结底,江秋阳会得罪练了毒功的李欢喜,是因为林开栋为了媛儿想要摆脱她。彼时,媛儿说起江秋阳自找死路时,很是得意。
那时候的她,眉梢眼角俱是得意之色,和这会儿的她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