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观礼的夫人也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模样。
这番话嘱咐新进门的妾室并无不妥。可烟雨不同,常人在她这个年纪,是快要做祖母的人。再说开支散叶的话,就显得格外可笑。
纳妾只是一般喜事,礼成后,客人很快告辞离去。
然后,空空的大堂中只剩下了谭家人。
比起谭启郎成亲时的满目大红,现在这个屋子就显得特别磕碜。别说红布,连个红色都找不见。
烟雨脸上难看无比。
谭迁也好不到哪儿去。
谭启郎眼见父亲答应这婚事,就知道他应该是被拿捏住了。而他的名声和前程,是最经不起损毁的。
但他也不忍心让生母卑躬屈膝受委屈。
所以,干脆避了开去。
胡敏依也一样,贺玉娘一看就不会善罢甘休,敬茶时兴许会为难烟雨。她为人儿媳 ,要是看到了亲婆婆的丑态,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相处?
所以,她也找了个借口远远避开。
堂中除了伺候的下人,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和烟雨。
秦秋婉看着面色铁青的烟雨,心情颇佳。笑着道:“刚好,把几位妹妹也请过来见见面。”
谭迁:“……”完蛋!
他急忙阻止:“来日方长,何必急在这一时?”
秦秋婉不赞同道:“反正早晚都要见,晚不如早。让她们见过面之后,我也能丢开一桩事。”
几位姨娘很快就被带到了堂中。
任何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别的红颜知己伴在身边。她们这已经有四位,如今又多一位……谁心里都不好受。
尤其是兰姨娘,她进门最晚,老爷也最疼她,回来十天,至少有五天都是在她那里过夜。如今有了新人,肯定会分薄她的宠爱。
她身子还没调理好,连孩子都没有,万一失了宠,下半辈子怎么办?
虽然知道今儿是谭迁的喜日子,她哭着会让他嫌弃,可进门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落了眼泪。
她急忙低下头伸手去擦泪,脚下跟着其余三位往前走,等到了近前,她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和神情才抬起头来。
然后,她和对面的新姨娘面面相觑,都愣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大姨娘也在看清楚烟雨的容貌后,整个人呆住了。
紧接着,大姨娘眼泪滚滚而落。
对面的烟雨看到兰姨娘和自己拿相似的容貌时,瞬间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但她也知道,男人好面子,私底下怎么撒娇都好,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和男人大吵大闹。
她深呼吸一口气,虽然压下了心底的怒气和憋屈,但眼眶中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不停地往下落。
谭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秦秋婉假装自己看不见:“既然都到了,那就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可就是姐妹了。”
谁是姐?
谁是妹?
几位姨娘已经得知老爷这一回纳的妾年纪有点大。
乍一瞧,容貌身段都有,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眉角的细纹,还有手背也不如妙龄女子白皙细腻。
女人最了解女人,这位新进门的妾,怕是比大姨娘的年纪还要长上一点。还有,女人也最了解自己的男人。谭迁和烟雨站的距离虽有点远,可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
大姨娘已经明白,这位新进门的姨娘,和她还有兰儿都不同,这位应该才是老爷真正的心上人。想到此,她心里生出了几分怒气。
入了谭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不是倒霉和烟雨容貌相似,她也不至于三十多岁了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心下越想越怒,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上前一步拉住烟雨的手:“咱们都是凭着进门先后论资排辈,以后你就是五妹。”
兰姨娘听到这话,也觉得心下一阵畅快,上前两步附和道:“对,妹妹刚进门,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和三位姐姐。”
烟雨:“……”
论年纪,她比他们所有人都大。
五妹是什么玩意儿?
烟雨看向谭迁:“老爷,这……”
谭迁也觉得这称呼不合适,直接吩咐道:“以后你们唤她姐姐。”
都喊姐姐,弄得像是二夫人似的,秦秋婉当然不允许,开口道:“唤雨姨娘。”
一槌定音。
烟雨最恨这样的称呼,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舌尖都咬出了血。
谭迁早已发现了烟雨的不对劲之处,就大姨娘和兰姨娘这事情吧,确实有些不妥当。等各自行完礼,寒暄几句后,谭迁拉着她就走。
“你们也各自回去吧!”
烟雨任由他拉,到了园子里人迹罕至处,她狠狠甩开他的手,质问道:“那位大姨娘和兰姨娘是怎么回事?”
“合着我是可以替代的,对吗?”
“ 难怪你这么多年始终都不想法子娶我过门,你压根就没想娶,对吗?”
第284章 第十个原配 十三
谭迁能冤死。
眼看佳人生气, 他上前拉着她的手,低声解释:“是因为有了你,我又不能天天见你, 所以才有了她们。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烟雨眼泪扑漱漱往下掉。
谭迁继续哄:“你别哭啊!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如何,你心里该清楚。”
“可我就是觉得她们俩隔应!”烟雨瞪着他:“你说家里有几个贺玉娘帮你纳的妾, 偶尔需要应付。原来都是骗我的!”
谭迁苦笑:“我是真的想天天见你,才有了她们俩……这么多年,我没有让她们生孩子。”
烟雨半信半疑:“难道不是贺玉娘拦着的?”
谭迁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往新布置的院子方向走,一边道:“那你就错了。贺玉娘那个女人有子万事足,在启郎周岁前就停了避子汤, 事实上,也只有最先进门的那位喝过, 后来的那些,连避子汤药都没见过。”
烟雨讶然:“她这么大度?”
说起此事,谭迁也挺无奈。
这些年来, 他不止一次想过休了贺玉娘娶烟雨过门。
但贺玉娘脾气温软,内宅操持得井井有条, 对待姨娘宽和大度。尤其关心他的衣食住行……真的是想要休她都找不到理由, 所以才过了这么些年。
有时候,他也希望贺玉娘脾气大点, 性子跋扈些,或者是暴戾点直接打死个把人,如此,他也能借此摆脱她。
烟雨轻哼一声:“我就做不到这么大度, 我希望你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只有我能替你生孩子。”
谭迁笑着在她耳边道:“咱们回去就生!”
烟雨噌他一眼,两人说笑着去了新院子。
谭府主子不多,许多院子闲置。新院子已经许多年没有住过人,虽一直有人打扫,但屋中摆设简单,院子里的花草也不名贵,偏僻点的地方甚至还有野草。
烟雨这些年跟着谭迁,也用过不少好东西。进门后眼神一扫,轻哼一声:“贺玉娘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度,你看这个院子……”
谭迁瞅了一眼:“这不怪她,这个院子我已经十多年没有踏足,短短一夜的时间能弄成现在这样,她也是用了心的。”
烟雨本来只是随口抱怨,听到他竟然帮着贺玉娘说话,当即就冷笑一声:“既然她样样都好,你又何必和我来往这么多年,还弄得我现在成了妾。”
说到“妾”字,她恨得咬牙切齿。
谭迁一脸无奈:“我早说过让你少进城,得空我就去看你。”
听到这略带责备的话,烟雨顿时更加恼怒:“你的意思是还怪我喽?明明郎儿没有告诉她县试的事,是她自作主张跑去接……”
说起这事,难免就想到这两天受的委屈。烟雨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你别哭。”想起这两天,谭迁心里也很烦躁,捏了捏眉心,道:“我没怪你。事情阴差阳错发展到如今,谁都不想。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先忍一忍,回头我会想办法的。”
烟雨悲愤不已:“那么多人亲眼看见我给她敬茶,还能有什么法子?”
谭迁沉吟半晌,道:“你和另外两个姨娘长得挺像,以后我就说人有相似,等你改了名姓,我说是两个人,谁敢说不是?”
眼看他为了自己费心筹谋,烟雨也见好就收,扶着他进了屋。
期间说了茶碗割嘴,又说椅子太硬,颜色不够好看。还说床上褥子不够软,帐幔的颜色太沉。
天色已晚,谭迁承诺她隔日一早就换,两人才歇下了。
*
翌日早上,二人刚刚起身,就有丫鬟来请。
“夫人说,这是雨姨娘进门的第一日,按规矩要先给她敬茶。她已经带着另外几位姨娘等在了前院正堂。”
妾室进门要敬茶,圆房之后再敬一次茶,才算是礼成。
这本就是按规矩来,谭迁还好,烟雨一张脸拉得老长。
等到丫鬟退下,她揪着身边男人的袖子,撒娇道:“她还真拿我当妾了!今儿我不去。”
谭迁有些为难:“贺玉娘最近性情大变,万一她因此跟我大闹,真吵到了公堂上,就算我们都能全身而退,对启郎也不是好事。就当是为了孩子,好不好?”
当下读书人若是考上了功名,一辈子都得人敬重。烟雨也想做秀才娘,哪舍得毁儿子的名声?
一路磨磨蹭蹭,快过午了,才磨到正房。
看到两人进门,几位姨娘还在,不过 ,桌上的早膳早已撤了,换成了叶子牌。贺玉娘和三位姨娘正打得起劲,兰姨娘站在边上添茶倒水。
看到他们进来,秦秋婉笑着道:“老爷,你们可算是来了。”
要是一进门贺玉娘板着个脸,谭迁刚好可以发作。发现她言笑晏晏,并无不悦,他顿时有些不自在,实在是烟雨磨蹭得太久了。
秦秋婉站起身,叶子牌也不打了,走到主位上坐下。
烟雨低着头站在堂中,没打算上前。不过,那边有婆子在贺玉娘面前放了一个蒲团,又端了托盘候在一旁。那托盘上放着一杯茶,不用问也知道是替她准备的。
秦秋婉看她不乐意,笑着吩咐边上丫鬟:“去请一下公子和少夫人。新姨娘进门,也得给他们敬一杯茶。”
这就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