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不错。”
淡漠的嗓音从幔帐后传来,月光透过鲛纱挥洒在他的面上,隐隐约约映出青年冷硬的神情,他抬眸望着月色,把玩着手中的长刀。
“做的不错,下去吧。”男子将斩.马.刀在月下举起,随意吹了口气,头发滑落在刀锋之上,断成了两截,他神色慵懒,话语中却带了几分血色,“你说我这一刀挥下去,你的头不会会掉呢?”
此言一出那男子霎时间面如死灰,他死死地盯着在月色下倒映着的刀光,咽了一口唾沫。
“殿,殿下......”
“说笑而已,何必当着。”
男子撩开幔帐缓缓起身,对着呆站在一旁的属下甩了个东西。他内力卓然,那男子愣是后退了几步才勉强接住,待他摊开手中的东西时,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了把玩着斩.马.刀的男子。
“看清楚了么?若是瞧见了与它一模一样的玉佩,带回来给我。”
“是——”黑衣男子刚想点头,便听到青年又笑了起来。
“唉对了,除了玉佩......”
他的嗓音很哑,像是刻意而为之,却又不像,“将持有玉佩的人也一并带回来。”
***
每一本虐恋情深的小说里,除了一个散发着圣母光环的女主,一个活在记忆中的男主白月光,通常来说,要阻碍男女主在一起的,还需要一个绿茶女配。
而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被原男主带回来的女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工具人女三,没权没钱没本事,空有一身刁蛮劲和厚脸皮,顺利与女主斗争到了最后。
仗着自己救过男主一命之后便赖上了他,甚至还给男主下药,哄骗男主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逼着他带自己回京。
男主常年此时还未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女主,对白月光也是模模糊糊的心思,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在她还怀着自己骨肉的份上便将她带了回来。
那女子从此更为膨胀,日日拿救命之恩要挟他,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一面说自己给王爷做个侍妾也无妨,一面又抱着孩子喊命苦,逼着他在受封大典时求皇上赐了婚。
原女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彻底崩溃,从此与小皇子在相爱相杀这条路上一起不复返。
“呜呜呜呜呜。”
今日的明月是皎皎如白雪,令人心驰神往,适合观景赏月。
但是某个小公主似乎并不这么想。
“殿下,你可好点了么?”李姒初摁下杀人的冲动,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公主杀不得,然后端了一杯水放在她手里,“来,喝点茶。”
放凉的红茶有种说不出的甘甜滋味,龚羽墨接过一饮而尽,一杯下腹,她氤氲着水汽的双眸也清明了许多。
“唉,其实我知道我不该这样的。”
少女低下头,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锦帕:“他是我皇兄啊,是我亲哥哥,我怎可以对他有这样的心思。”
“为何会这样,我为何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小初,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你千万不要说出去。”龚羽墨捏着茶杯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少女声音细如蚊蝇,“我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我不能告诉他。皇兄很好很好的,我不可,不可因此毁了他。”
李姒初听着小公主絮絮叨叨的告白,翻了个白眼。
优柔寡断与圣母心肠,是所有古早虐文女主的一大特点。
喜欢了要藏在心里不说,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对不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自我埋怨,然后产生无数误会后挖心掏肾一波,最后再来一波不痛不痒的追妻火葬场后大结局HE。
猜到了,已经开始烦了。
“小初,你还记得我们四年前去月老祠求的签么?”
龚羽墨突如其来的话头让她愣了愣,但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了。”
她摇摇头:“我从前是不信的,还觉得那老道是胡说八道。我那时候以为只要我够喜欢皇兄就可以了,总有一天我们能打破世俗的偏见,但如今想想看,是我太天真了。”
“我欢喜他,他却不见得愿意看看我。”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小公主当时的签应当是下下签,签文好像是什么来着?一寸相思一寸灰。
而她自己的好像是什么仍何贯什么的吧,大抵就是照旧的意思。
“殿下,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虽然失败了n次但是还是想要剧透的李姒初艰难开口,“你和七殿下其实是......”
“是......”
“是什么?”
少女擦了擦眼泪回头,便见小伙伴张着嘴动弹不得,头顶上的呆毛微微竖起,整个人宛如石头一样僵硬在原地,只有脸上留下的眼泪证明她还活着。
“小,小初,你没事吧。”
“没事,小问题。”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样是不行的,该走的剧情还是要走,该虐的地方还是要虐,她要是都给提前剧透完了那这个故事还进行个屁啊!天道连她的丫鬟都要操控,更何况她这个bug。
“哦,没事就好,哎对,你方才想说什么来着?”
李姒初一边揉心口一边从牙缝里发出支支吾吾地声音,决定再次尝试违背一波天道法则。
“没什么,殿下,你明儿个有空去静安奄吗?”
“嗯?”
“没什么,就是想同你去那里.....”
眼看天道又要阻止她说话,李姒初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念了出来:“那里有个大师算姻缘很准!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算算!”
“啊?是吗?那可以啊。”
人人都道六公主龚羽墨好命,母亲是德妃娘娘,父亲是当朝皇上,一出生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只有李姒初这个穿越者清楚,她并非是皇上亲生,而是德妃与一个侍卫私通生下的孩子。
十七年前才德妃才入宫不久,又不得宠,守着空荡荡的琉璃宫夜夜对月叹息。感情的空虚与物资的繁荣产生的落差让她越发痛苦,于是与守在凤仪宫的小侍卫越走越近,终于在某个雨夜两人挣脱了自我,纠缠到了一起。
但德妃毕竟是四妃之一,她不能因为一个侍卫毁了自己的人生,于是在某个明月如霜的夜色之中,这硕大的御花园的土壤下,多了一个人。
龚羽墨的出生,是个意外。
女人舍得自己的情人却舍不得这腹中的孩子,所幸与情人纠缠的前一夜才刚刚侍寝过,于是就这么将错就错,生下了那本不该出生的女儿。
“好啊,她很厉害的,你一定要同她聊聊。”
小公主出生的那一夜,碧缘宫的石砖被血色染红,所有知道或是可能知道小公主生身父亲的人,都在那一夜永远闭上了口。
除了一个趁乱逃出宫的宫女。
“那老尼很厉害的,你一定要多和她聊聊。”
***
同样无心赏月的除了被剧情困扰的李姒初,还有同样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困扰的睡不着觉的白季梓。
“好无聊,我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
他叼着笔杆在宣纸上随意画了画,稍加思索,便以最快的速度得出了结果。“写完了,没听说过当伴读还要替皇子写课业的,到底以后谁当皇帝啊。”少年小声在心底诽谤了一句,打了个哈欠后又摊开了另一本书。
策论,诗词,治国之邦,安家之道,上至领兵打仗下至水利枢纽,这位未来的皇帝陛下都要一一着手处理,但他又要忙着宫斗,于是这些个繁琐的事情,就以锻炼为由丢到了白季梓这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伴读身上。
“你才是闲人,老子一天天很忙的好吗!又要写这个又要写那个,白日还要在校场上骑马射箭的,累死人了。”
白季梓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到了木桌之上。
若说起这国子监最有天赋的学子,不是这将要被封为太子的三皇子,也不是那些个除了宫斗之外啥也不会的其他皇子公主,而是白子慎这个出身商贾世家的伴读。
虽说是皇子伴读,但他的对治国之道的学习程度确实是令太傅瞠目结舌。
那太傅更是醉后同好友在私下断言,说以子慎小友的能力,就是辅佐个蚂蚁都有本事治个太平盛世出来。
然三皇子殿下还未真正成为太子,白季梓也不必挑起这辅佐帝王的大梁,他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闲人”,有事没事就喝喝酒调戏未婚妻,在课上偷个懒,趁禁卫军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去赌一波钱,然后输光了所有钱后回到国子监,为了银子出卖睡觉时间,成为诸位皇子最喜欢的最期待的——
代写作业对象。
“好困,我能不能睡了。”
在他打了第九十九个哈欠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轻叩木门的声音。
“有人?”
通常来说这个时间点偷偷摸摸来找的不是会情郎就是会情郎,而这里唯一有可能来会他这个情郎的也就......
他眼睛微微一亮,莫非是那女人终于知错了来找他道歉了么,唉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这段时日太忙了才没空理她,不过她这大半夜的过来也不容易,他就勉为其难地开一下门好了。
“白公子。”
嗯?是男人的声音?
正准备起身的白季梓果断熄灭了烛火,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到了床上。
“别烦我,我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下时间线,七皇子的接风宴定在下个月。
第64章 、老尼
但很显然那个人并不打算让我们的小白公子一夜好眠。
木门厚重,敲击的声音在这撩人的月色中最是烦人,试图装睡的白季梓终于在第次被吵醒后忍不住了,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开了门。
“吵什么,吵什么?!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公子,公子,”
外头男子的喘息声越来重,与方才的嗓音不同,他似乎是已经撑不下去了,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白季梓微微正了怔神,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脚踹开了门。
那男子没了受力,于是就这样向前狠狠一扑,咚的一声撞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污。
窗外的乌鸦声此起彼伏,那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将他扶到地板上,生怕一不留神就将人胸口上的那把刀给弄出来了,待他小心将人放倒在地上之后,那人便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公,公子……”男子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白季梓,“有人,有人想……“
”有人想什么?”
他察觉到了什么,但就像是天道受然一样,他只是捂着心口微微喘息了几句,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符后便再也没了声息。
“喂!你怎么样了!”
少年忍下心中的恶心低头查看了一番男子的胸口上的刀伤,那刀扎的极深,显然便是一刀穿膛而过。就像是有人会知道他来找自己,于是在路上伏击了他,但又因为下手太慢导致人没有死成,于是才给他有了可乘之机逃到他这里来。
看他的衣衫穿着,应当是个护卫之类的,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才惹来了这样的杀身之祸。
但是……他捂紧口鼻缓缓蹲了下去,才发现这个人的手紧紧握住什么,掰都掰不开。
少年沉吟片刻,使劲掰开了他的手指,出乎意料的是,其中并没有什么金玉之类的贵重的东西,而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