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将目光投向了在灶房做饭的女人。
那女人淘米下锅,炒菜切肉,饭菜的香味很快就弥漫开了。
瑟瑟耸了耸鼻子,觉得还怪香的。
荀锦楼没过去,拉着瑟瑟往门外走。
周庆还想问怎么不去找那个女人问问,但见两个人都走了,他也跟着出了门。
出了李家的门,荀锦楼找到在李家附近住的人询问了一下情况。
老太太提起这个就是满肚子的话,“半年前李老头瘫在床上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他那个婆子对李老头也不尽心,说不定心里就盼着李老头早点没了好少个累赘。他们家也就秀娟任劳任怨,家里的活、地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忙活,一个女人累死累活的,就是老黄牛也没有这样使的。”
荀锦楼问:“那李壮呢?”
老太太一拍大腿,“快别提了,没有他还好点。你是不知道,这人是吃喝嫖赌全沾,家里的事一点不管,回家也就是来要钱的,要我说啊,这样的人趁早死了干净。”
“听说他们家还有个女儿。”
“是,是叫兰兰,那姑娘的性子也好,懂事,经常帮着她妈干活,长得也白净。可惜啊,前不久出了意外,到山坡上挖野菜,摔下去了,这一摔就把人给摔没了,可把她妈疼死了,你看秀娟现在都成啥样了,人都不正常了,要是兰兰还在,她也不会这样。”
荀锦楼突然问道:“他们家很有钱么?”
老太太直摇头,“有啥钱呀,都被那个败家子给败光了,是有点钱就被他扒拉走了,啥家底都不够被他霍霍的,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家都揭不开锅了,还是上我家借了点米面。”
荀锦楼笑道:“可我看到他们家的伙食不错,有菜有肉。”
“这……”老太太想了想,“你要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们家好像在李老头没了以后就宽裕起来了,那李家婆子还穿着新衣服跟我们炫耀,这可是以前没有的事。我猜啊,应该是李老头手里还藏了点钱,他这一走,就便宜了那母子了,所以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荀锦楼思忖了片刻,道谢起身。
瑟瑟还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他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起来了。”
瑟瑟抬了抬头,“腿麻了。”
荀锦楼伸出手去,瑟瑟抓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荀锦楼撑着她的身子道:“踢踢腿。”
“哦。”瑟瑟忍着酸麻踢了踢腿。
周庆还在一边愤愤不平,“这个李壮太不是东西了,这就叫报应。”
说到这儿,周庆忽然问瑟瑟,“小师娘,你上次一直要找的那个头,不会就是李老头的头吧。”
村人都说上了李家婆子身的是李老头,他又听到说要什么头,这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小师娘就一直在找头,还说要老一点的,完全对上了。
瑟瑟点了点头。
“为啥要找头,他的头没了?”周庆摸不着头脑。
瑟瑟也疑惑李老头的头在哪儿呢?
第46章
李家门口的人渐渐地散去。
几个人三五成群的谈论着李家的事情。
“李老头瘫了那阵子可受了罪了,这是回来磨他们来了。”
“可是那李壮是他亲儿子啊,这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让那李老头把他也带走了。”
“他家的事儿咋说的清。”
“诶,林家的,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一个壮硕的中年女人脚步不停,“我儿子还等我做饭呢。”
女人迈开步子,很快就把几个妇人甩在了身后,她一进家门,“哐”的一声把门关紧了。
转过身,脸瞬间拉了下来。
屋子里昏昏暗暗,一个牌位立在中间,香炉里插着香,香头忽明忽暗,像人的眼睛在眨动。
女人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
嘴里嘀嘀咕咕的说起了话。
“孩他爹,李家那个死老头真回来要头了,还上了李婆子的身,李壮都被他带走了,你说他会不会找到这来?”
屋子里没有动静。
女人又开口了,“那个死老头,他就是鬼我也不怕他,活着没用,死了也成不了气候。一想起他还敢打咱儿子我就来气。能看上他家兰兰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还不乐意,把自己气的中风了能怨得了谁,他就该死!该死!”
女人的眼中发狠,咒骂了几句,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傻的男子走了进来。
女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她站起身,走进灶房端着一个碗走了出来。
“来儿子,把药喝了。”
男子一看到女人手里的碗就抢过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女人笑着接过空碗放好,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戒指。
“这回可不能再丟了,大师说了,戴这个辟邪。”
男子傻笑着伸出了手。
女人给他戴好,“等着啊,我这就去做饭,今天中午吃包子,肉包子!”
女人说完就走进灶房生火。
男子蹲在院子里刨了一会儿土,突然听到门外有小孩吵吵嚷嚷的声音,他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快到中午,那个叫秀娟的女人出了门,手里还挎着一个篮子。
荀锦楼三人远远地跟了上去。
瑟瑟挤开周庆走到荀锦楼的身边,把自己的小手,偷偷往他手里塞。
荀锦楼一把握住她碰来碰去的手,“你老实点行不行?”
“嗯!”瑟瑟赶紧拉住他的手,像偷吃了一颗糖豆似的掩不住的欣喜。
掌心握着的那只小手软乎乎的,荀锦楼下意识攥了一下,他这个举动一出,就见小色鬼的眼睛里漾起了无数的繁星,差点叫人迷失在那片星河里。
之所以说差点,是因为旁边有个随时能把人拉回现实的人在。
周庆左看看右瞧瞧,问道:“荀先生,小师娘,你俩干啥呢?”
荀锦楼瞬间回神,抿了一下唇,“都停下来做什么,还不跟上。”
周庆想说,分明是你俩好端端停住了。但是他还惦记着拜师的事,那当然是荀先生说什么是什么,他知道荀先生是在考验他,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觉得先生还可以对他更严厉些,他完全受的住。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俨然是往坟地去了。
女人走进坟地,在一块墓碑前停住。
她蹲下身子,从篮子里端出做好的饭菜,一一摆在坟前。
风从林间刮过,像极了人在呜咽。
女人看着墓碑眼里流出了泪。
“兰兰啊,娘给你做好吃的了。你看看都是你喜欢吃的,还有肉,你不是一直说想吃肉么,娘给你做了,这一大盘都是给你吃的,没有人再骂你了,你快吃……”
女人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兰兰,你再让娘看看你啊,再让娘看看你。”
林子里只有女人的哭声在回荡。
荀锦楼思忖片刻,对瑟瑟说道:“你和周庆先回去。”
“我想跟着你。”
“你先回去。”
荀锦楼见瑟瑟还要再说,他又道:“今晚让你画符。”
一句话成功把瑟瑟哄住了。
“我要画好多好多!”
荀锦楼不知为何耳根有些发热,这小色鬼明显居心不良。
瑟瑟对周庆道:“走吧。”
周庆一头雾水的和瑟瑟往回走,走出一段路,他忍不住问道:“小师娘,画啥符呀?”
周庆跟小师娘熟悉之后,他发现小师娘就对两种东西最感兴趣,一个是各种小吃食,比如小师娘经常缠着白老爷要的糖人,另一个就是荀先生了,两相比较,小糖人要排在荀先生的后面。
有时候他见小师娘看荀先生的眼神,就跟看见什么珍馐美味似的,比小糖人好吃一万倍那种。
不光是小师娘,就连荀先生看小师娘的眼神也怪怪的,打个比方,就像小孩子看中了一个非常喜欢的玩具,心里很想抓到手里玩,可边上的大人严厉的告诉他不可以,所以只能隔着远远地看着。
虽然这样想有些奇怪,但周庆就是这么觉得。
瑟瑟笑道:“我不告诉你。”
“得,那我不问了。”
瑟瑟拿着打狗棒,在路上东戳戳西敲敲,看着几个小孩拿着糖葫芦走了过去,瑟瑟站在那里一路目送。
“小师娘,你看什么呢?”周庆问道。
“走走走,回家让我爹给我买糖葫芦去,嗯,给先生也买一根。”
瑟瑟看向周庆,“再给你一根。”
周庆感动的泪眼汪汪,“难为小师娘还想着我。”
周庆可没捞到过荀先生给他买的一根糖葫芦,不要说一根,一颗都没有。
在荀锦楼那里受了不少打击的周庆一遇到小师娘这样的人间小太阳,可把他感动坏了。
就差说将来要给小师娘养老了。
周庆沉浸在感动中不能自拔,刚要说前面有个土坑,小师娘小心些,结果一扭头发现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