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中天也是一样的看法。
不愧是他看中的接班人。小二果然有当家主的潜力,而且,可能会比他爸贺琛做得更好。
只是出乎老爷子意料之外的是,暖暖居然也很有绘画和设计方面的天分。
这倒是和小二有很多共同语言了。
思及此,贺中天记起来之前提起的一件事:“暖暖画画天赋不错。也有设计的天分。我不是说让你教她画画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到画画,贺明津笑容僵了僵,瞬间沉默下来。
他明白。
爷爷这样提议,不仅仅是想让暖暖可以学习绘画。同时,也希望他能过了心里的那个坎儿,走出来。
算是一举两得。
毕竟他以前画画非常强。
忽然有一天,就不摸画笔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也没告诉任何人原因。
贺中天知道,明津那么聪明,一定能够猜到他的用意。他也不遮掩,直言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我知道你大事上素来有分寸,所以很少过问你的一些私事。”
贺中天拍拍孙子的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画画了。不过,为了指点你妹妹,再提起画笔来教教她,你看行吗?”
说着,贺中天心疼的捏了捏孙子的肩。
虽然小二长得高高大大的,看上去能够成为家里顶梁柱了。可是,他也才十九岁,才上大一,也还是个孩子。
可家里孙辈,也只有小二可以撑得起庞大家业。贺中天不得不逼着他。
贺中天想让他恢复画画还一点缘由。
贺家珠宝之所以绵延那么多年都没走下坡路,是因为每一任家主都能稳得住、完美掌控全局。
譬如设计。
诚如刚才祖孙俩商量的那般,平时基础款怎么样都无所谓,每年推出的几个系列总要惊艳。
这就要求家主得有足够的审美,懂设计,才能让推出的系列不平庸。不然设计部的人如果不够稳妥,什么都只依赖着设计部,那么势必长久不了。
这一代当中,只有小二可以担此大任。
诚然小一贺文钧也够稳,小四贺文哲也会画画。
但小一沉稳有余冲劲不足。而小四也只会画画而已,没什么魄力,审美也没达到小二这个水平。
就算这俩人联合起来,也比不上小二一个人。
即便有种种理由需要孙子放开往日心结。贺中天依然心疼他,依然忍不住轻声说:“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只是建议而已。暖暖真想画画的话,小四也能教她,不碍事的。”
贺明津原本还在犹豫着想要拒绝。
但一听要让别人来教小屁孩,他忽地猛然一惊,又重新考虑起这个事情来。
为了暖暖。
重新捡起来画画……
还行吗?
贺明津扯了扯唇角,勉强笑着,轻声说:“我试试看吧。”
·
向暖暖刚才画画得了表扬,心里高兴。跑到楼上后,左右没事干,就拿了上一次画比翼鸟时候用的纸笔来继续画画。
贺明津来到书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夕阳透窗而入,在室内洒下大片暖色。女孩儿持着画笔立在画架前,专心致志地画着每一笔图案。
贺明津心中一动,忍不住走上前去,静静看她作画。
说实话,在他看来,她拿笔的姿势并不是特别正确。落笔的笔锋运用也不好。
对于初学者来说,能画得像上次比翼鸟图案那般,已经非常非常难得。
如果有人专门教她,她真的可以画得比寻常人好很多。
但前提是。
得有人专门教她才行。
贺明津一步步靠近画架。每近一步,心里的紧张就多一分。
就在他打算停住步子不再前行的时候。眼前女孩儿突然停了画笔,回头看过来。
“哥。”向暖暖奇道:“你今天走路怎么慢吞吞的。”
她这么回头一看,两人四目相对了,贺明津才发现她弄颜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脸上。
“毛手毛脚的,弄脸上了都不知道?”贺明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修长的指抬起,轻轻为她拭去脸颊上沾着的色彩。
许久不曾碰触的颜料就在指尖。
而且是温暖的橙色。
贺明津下意识地将那点颜料用指尖搓了搓,眸中情绪难辨。
忽然间,他揉搓的手中蓦地多了一只画笔。
“呐。你画。”向暖暖把画笔塞给哥哥后,推着他到画架跟前:“你来继续。”
向暖暖听爷爷提过会让哥哥教她画画。
家里好几个人说过,哥哥好多年不再拿画笔。
她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再画了。
但是刚才哥哥指尖揉搓颜料的模样,眸中带着暖意和笑意,很显然内心深处是喜欢的。
她觉得,哥哥帮了她那么多,也是时候由她来帮哥哥一把了。
既然他喜欢,那她就得督促着他赶紧画起来。
贺明津捏着画笔,望着纸张上已经画了一些的树木和鸟儿,牙关紧咬,手悬在半空迟迟不落下。
向暖暖看他一动不动,急了。
她上前几步,用自己右手裹住哥哥右手,直接引着他在画纸上落笔:“你看,你看,这不是挺简单的吗。”
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
毕竟是个女孩子。
就算她再怎么用力去牵引,她的力道对他来说依然非常小。
如果贺明津刻意想要挣脱,随便用点力气就可以。
……但他没有。
他任由少女握了他的手,指引着他,捏住画笔一点点在纸上落下色彩。
“这不挺简单的嘛。”向暖暖松了口气,放开手,戳戳哥哥手背:“你啊,就是胆子太小。迈出来这一步后,就好了。”
她这些话其实是自己的亲身体验。
来到人类世界后,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有一个“虚拟APP”跟着她。
很多事情她刚开始接触的时候,都会害怕紧张。
但是迈出来第一步后,就简单得多。
再继续下去,熟练起来,就不会害怕。
比如她说话。
刚开始一点都不会,后来慢慢地能说短句子。
现在在贺家开心快乐,说话也多,她已经能够连贯说起来很长很长的句子了。
听了女孩儿那老气横秋的教导话语,贺明津一个没忍住,笑了。
“对。”贺明津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暖暖最聪明了。哥哥怎么没想到。”
语气跟哄小孩儿似的。
向暖暖得意洋洋:“我知道而你又不懂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贺明津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向暖暖的督促下,他又略微画了几笔。
虽然没多少。
却是这些年里最多的一次了。
“这次是你的画,你自己来完成。”贺明津说:“过两天我自己画一个完整的,如何?等到画好了,就送给你。”
向暖暖觉得这话有点道理,就没继续逼迫,用力点点头:“你答应我的,千万不许反悔。过几天记得画画送我。不准赖皮。”
贺明津笑得肆意:“没问题。”
·
晚上。
回到屋里后。
贺明津关上灯,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莫名地。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
那副……
他最后的画作。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年,妈妈查出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