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带刀疤的保镖张队长担忧地看着季安然逃走的背影, 立刻吩咐两个手下,沉声道:“赶紧跟上去保护安安小姐。不要太刺激她,最好等她慢慢冷静下来。”
两个保镖领命而去, 拔腿跟上季安然。以他们的体力,自然能很快追上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但他们并没有立刻去拦住她, 而是不远不近地坠在她身后, 只等见机行事。
季安然的安全有了保障后,张队长便和另一个手下一起,身手敏捷地拦住了赵景深。
赵景深眉头紧皱, 面上流露出紧张焦急之色,甚至罕见地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想要追上季安然,好好安抚受惊的女孩,再跟她好好解释一番。但是……
赵景深看着这两个牢牢地堵住他前路的保镖,眸色骤沉,冷声道:“让开。”
张队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赵先生,我不知道以后如何,但至少今天, 我们不可能让您再接触安安小姐。”
另一个保镖警惕地看着他,不爽地说:“安安小姐被你吓到了, 你还是暂时不要见她比较好。”
闻言,赵景深微微一怔, 神色有些恍惚。
是啊, 她那样天真善良的女孩,看到那种场面,一定非常害怕。
赵景深心口有些闷痛。既为自己无意中伤害到了季安然而愧疚, 也为……他们岌岌可危的关系而痛苦。
赵景深缓缓闭上眼睛,他呼吸有些粗重,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微皱的眉头间满是隐忍的恼火。
良久,他猛地睁开眼睛,冰冷地眸光直直地刺向那个脸带刀疤的保镖,寒声质问道:“是季君然让你们带她来的吧?”
这个废弃器材室偏僻荒凉,平时人影都没有一个,怎么可能就在他教训徐云峰的时候,刚好被季安然撞见?只能是这群保镖奉命引她过来的。
张队长没有否认,只认真地看着他,一板一眼地答道:“季少说,这是对你的‘回敬’。”
“呵。”赵景深嗤笑一声,但那双凛冽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上次季安然醉酒后在医院,季君然当面跟他把话说开,明确警告他不要再靠近季安然。那时候的赵景深刚刚告白,眼看就能与季安然的关系更进一步,怎么可能如他所说远离季安然?
但是有季君然在,他就真的很难有再次接触季安然的机会。
所以,赵景深就想办法给季氏在国外的公司找了点小麻烦,让季君然在国外脱不开身,也就没什么精力去管他和安安的事情。
当然,季君然再怎么样也是安安的亲哥哥,赵景深不可能真正地去损害他的利益,顶多只是给他搞点小麻烦而已。
季君然能发现是他动的手脚,这不奇怪。
只是……他的这份“回敬”,倒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赵景深仰头望着漆黑的夜色,唇边溢出一丝叹息:“他倒是言出必行。”
季君然曾说过,再敢接近他妹妹,就让安安亲眼见识一下他的真面目。赵景深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不慎被他算计到了。
“13号。”赵景深沉默片刻,突然问,“跟徐云峰做交易的那个13号,是被季君然控制住了吗?”
张队长倒是没有隐瞒,坦诚道:“是的。季少先一步找到了那个人,然后用13号的身份和徐云峰交流,并将见面地点定在了这里。”
“然后他又让我自己查到了这个消息……”赵景深眉头微挑,凉凉道,“居然被他抢先一步,看来他在国外的麻烦还不够多。”
张队长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平静地回应道:“我觉得是因为赵先生你最近松懈了,若是你少往安安小姐身边凑,说不定也不至于如此。”
赵景深垂眸敛目,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再说话。
他最近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整个人都沉浸在类似于恋爱的愉悦中。而当他查到徐云峰私下里做的勾当时,由于涉及到季安然,他很难像平常一样冷静理智地分析每一点细节,以至于……
赵景深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期然浮现出季安然最后看他的表情,惊恐、害怕,还有……厌恶。
赵景深心中一痛,垂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握成拳,身体都在因为悔意与痛苦而微微颤抖。
他……是不是要失去安安了?
*
季安然在凭本能拼命地逃着。
赵景深阴翳的眉眼宛如噩梦一样缠着她,让她恐惧到颤抖。
眼前一片昏暗,季安然看不清前路,却一点都没停下逃跑的脚步。她的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她粗重的喘息声,还有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直到季安然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摔倒在了地面上。
她顿时觉得膝盖和手掌都火辣辣地痛,疼得她瞬间就掉下了眼泪。
“呜呜呜……好痛啊。”季安然僵着身体撑在地面上,疼得半天没敢动。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保镖见状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就这昏暗夜色,两人简单查看了一下季安然的伤势,膝盖和手掌都在流血,幸亏她摔倒时还用手撑住了地面,不然可能脸都会擦伤。
季安然从小娇养,精贵得不得了,平时擦破点皮都要人哄,现在摔成这样,伤口还在一直流血,她更是哭得昏天黑地。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冷汗都要下来了,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就不呆板地听队长的话了,他们就应该早点拦住安安小姐,不然她也不会伤成这样。
其中一个保镖小心翼翼地将季安然拦腰抱进怀里,拔腿狂奔,顺便转头对同伴喊道:“我送她去医院,你记得跟队长说下情况。”
季安然很快就被送到了医院,医生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她既没任性地发脾气,也没有娇气地喊痛,全程都只是呜呜地哭,哭得让人很心疼。
其实到后来,与其说季安然是因为伤口太痛而哭,不如说她是在发泄今晚受到的所有惊吓。
现在她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心里的慌乱和苦闷都不知道该跟谁说,再加上摔伤后的疼痛,季安然简直越想越委屈,一直哭得停不下来。
送她来医院的保镖在旁边急得直挠头,但他只是一个保镖,什么都做不了,当然,也不能做,他要是敢跟安安小姐套近乎,不说季少那边,光是他们队长就能锤死他。
保镖只能一边听着季安然的哭声,一边在旁边急得来回转圈,终于,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朝某个方向狂奔。
“队长!”
张队长低声问他情况,这人挠了挠头,小声说:“安安小姐一直在哭,怎么办啊?”
张队长立刻对他释放死亡凝视:“你就这么让她一直哭?”
“那我能怎么办?”
张队长深吸一口气,算了,不能指望这个猪脑子。
让他们跟上去保护安安小姐,他们能眼睁睁看着人摔倒;现在安安小姐一直在哭,他居然也能在一边干看着。真是……
“滚!”张队长实在没忍住,一脚踹上他的屁股,然后快步走进了病房。
季安然的伤口已经上过药,并包扎好了。她的伤看着流了很多血,但其实并没有很严重。因为,在她摔倒前,她已经跑得渐渐没力气了,跑步速度慢了许多,所以摔得也没有很严重。只要好好休养,连疤痕都不会留。
包扎好伤口后,季安然便被就近安排到了VIP病房歇着。张队长进门的时候,季安然还在哭,只是她似乎已经哭累了,只小声抽噎着,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发呆。
张队长想了想,上前安慰道:“安安小姐,季少马上就回来,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然而,季安然根本听不进他的劝说,仍旧眼泪流个不停。
张队长以前在部队里学过类似心理疏导的技能,他花了一点时间,才劝动了季安然,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哭了很久的季安然终于安静下来,沉沉地陷入梦乡。
保镖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身,先是用温水沾湿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净脸上的泪痕,又为她掖了掖被角,最后才关上灯,悄然退出病房。
另外三个保镖都眼巴巴地站在房门外等着,一见到队长出现,纷纷围上前,小声问:“怎么样了?”
“睡了。”刀疤队长言简意赅道。
众保镖一时间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低声询问道:“那个……我们这次任务,算办成了还是办砸了啊?”
“当然是办成了!我们的时机把握得正好,安安小姐可算是认清那个赵景深的真面目了!”
现场再次安静了一瞬,又有人迟疑道:“但是……安安小姐哭得好厉害,她还摔倒受伤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脸色微变,后背上开始蹭蹭冒冷汗。
差点忘了,季少从来都将自己的妹妹放在第一位上,要是被他知道安安小姐今晚不光受了很大的惊吓,还受了伤……那他肯定要心疼死了!
然后他们这群负责季安然安全的保镖,不就要倒大霉了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后颈凉飕飕的,有种很强烈的不祥预感。
“都怪你俩!让你们跟上安安小姐保护,居然还能让她摔倒?”
有人委屈道:“没办法啊,当时安安小姐情绪太激动,我们根本不敢拦。再说,我们就是保镖而已,怎么可能随便去拉扯她呢?”
……
病房外面的人在小声抱怨着,而躺在床上的季安然却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温柔沉静的赵景深和今晚修罗般可怕的赵景深交替出现,将季安然的心撕扯得十分痛苦。
很快,她又梦见了原著的情节。
原书里,“黑化”后的赵景深冷漠而阴翳,且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为了跟季君然竞争某个合同,甚至想要通过绑架他妹妹“季安然”来干扰他。
虽然书里的赵景深最后没能得逞,但他望着季安然时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眸,深深地印在了季安然心底。
那种高高在上,视一切人如草芥的轻蔑眼神,跟她今晚看到的赵景深完全重合了。
季安然在梦里都能身临其境般感到深深的恐惧。
“不……不要……”
半梦半醒间,季安然被噩梦吓出了冷汗。她双眸紧闭,面上却露出痛苦之色,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就在她即将被梦魇惊醒时,有人匆匆忙忙,连夜赶到了她的身边。
熟悉的温暖怀抱笼罩了季安然,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柔声低哄道:“别怕,哥哥在呢。”
……
季君然一边轻轻抚摸妹妹的脑袋,一边轻柔而有节奏地拍着她的肩膀,在外人面前不假辞色的冷酷季少,恐怕也只有在妹妹面前才会有着无限的温柔和耐心。
原本被梦魇折磨着的季安然,在这温柔的安抚下慢慢舒展了眉头,呼吸声也渐渐平缓下来。
见妹妹逐渐睡熟了,季君然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在她床边坐了很久。他轻轻擦去她额头的细汗,为她掖了掖被角,直到确定她不会再做噩梦,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季君然出了病房后,转身轻轻地关上房门。外面的走廊里是几个心虚地低着头的保镖。
季君然一身风尘仆仆,面上也带着掩不住的疲惫。接到消息后,他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务,连夜赶回国,而季安然的状态也确实很让他揪心。
“留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剩下的跟我来。”季君然冷声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在医院随意找了间可以谈话的屋子,季君然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一边闭着眼睛轻按眉头,一边哑声问道:“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我。”
保镖队长当即上前,客观又冷静地陈述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季君然单手撑额,眼眸低垂,像是在闭目养神一般沉默,只静静地听着别人的叙述。
当听到保镖提及赵景深教训徐云峰的手段时,季君然眉头微挑,有些意外地嗤笑一声:“他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