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的话,草民想要。只是,大家都是努力考来得,不劳而获虽能使人高兴,却不能让人安心。若是陛下真赐了我表哥举人出身,那么对于其他没有考上的人来说却是不公平,甚至于有些人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却会对陛下有怨言,是以我不能做这种让人对陛下有微辞的事。”
昭德帝稀奇的打量唐瑾,这事他是临时起意,也不可能是家长事先想好了教他的,那这孩子也太老成了吧?竟然会说这么漂亮的话。
唐瑾最后总结了一句:“陛下是制定规矩的人,不能带头破坏规矩,否则,上行下效,不成方圆。”
昭德帝收起了轻松的神态,再打量唐瑾,见他长的白净俊秀,长大后必是相貌俊美的人物,心里再不觉得他只是一个孩子了。心里这样明白通透,难怪他能写出那样的策论来,这可比朝堂上很多官员都要好。
直至此时,他也才真正相信唐瑾的策论是他自己写的。忍不住感叹道:“难得你如此明白。”唉,这世上果真有聪慧至极的人,可惜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昭德帝扫了一眼旁边有些惊讶的三皇子一眼,想起他刚刚听到唐瑾回话时那种不以为然的态度,明白他心里觉得唐瑾在拍马屁。还是大皇子好,不会这么武断,懂得安静聆听。
大皇子对于唐瑾那句“陛下是制定规矩的人,不能带头破坏规矩”若有所悟,在这时感叹道:“我真相信你是凭真本事考上会元而不是年龄了,厉害!”反正他是看过题的,大多不会做。
唐瑾笑道:“人各有所长,我也只会读书,琴棋画这些陶冶情操的,骑马射箭踢球这些能锻炼身体的,一概不会。”
琴棋画这些大皇子是会的,骑马射箭踢球这些都玩的很好,听了后开心的笑道:“那你有空了来找我玩,我教你。”
“谢大皇子。”唐瑾望了眼昭德帝的神色,见没什么变化就道了谢,却没有将之事放在心上。皇子都住在皇宫里,哪是他想进就能进的?
昭德帝又考了唐瑾一些书上的问题,让他退下了,出宫的时候,是唐俊亲自送唐瑾出的宫。
出了宫以后,走了一段距离才到了唐老爷子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唐老爷子给唐瑾倒了水,问他:“脚累么?”
“累!”唐瑾锤着腿,觉得腿捏起来都是个酸的,给唐老爷子讲,“走的路太长了,我心下紧张走起来更是累,都不知道那些年龄大的大臣们每天是怎么上朝的。”
说完后,他才想起来,皇宫向来都是前朝后宫的设计,上朝的地方在前朝中间,而御花园在前朝和后宫之中,他可是相当于多走了一倍的路,大臣们可不用走那么远。
难得看唐瑾撒娇,唐老爷子知道这是宽慰他,将水递过去,拍一下他的头笑说:“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地方,倒是被你嫌弃了。”
唐瑾接过水,喝了一杯,觉得舒服了,唐老爷子这才问起在宫里的事。唐瑾一一说起,当说到昭德帝要赐第二麒举人出身的时候,唐老爷子急问:“那你是怎么回应的?”
“我没要。”唐瑾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唐老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认真的对着唐瑾道:“就应该这样。你要知道,你以后会遇到很多种这样的选择,一定不能被眼前利益蒙蔽,被私心左右。
我不是说不能为自己家里的人谋惠利,而是说当自己家人的惠利与规矩相冲时,要站在规矩这一面。”
唐瑾点了点头,垂下眼睛道:“可是我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我哥和我舅他们。事关他们,说起来我是应该给他们说一声的,可是你也知道,考一个举人多难,我学的比我哥好很多也不能肯定说我能在十几年内考中,更别说我哥了。
只是说了,怕他们现在不怨我,将来也怨我。”
“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唐老爷子又倒了小半杯水,递给唐瑾。
“没错。”唐老爷子接过水杯道。
“那不就对了。”
唐瑾安静的喝着水,唐老爷子等他喝完了,把杯子放回去,这才教导他:“如果他们能理解你,那就是个可交的好亲戚,要是连这点都不能理解,那你就知道以后遇到事情应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们了。”
“这点我也知道,就是……”说到这里,唐瑾突然笑了,他其实已经融入了这个社会,把这里的亲人当成了真的亲人,是以才会为难,“就是不敢看我舅他们那遗憾痛惜的表情。”孩子当久了,似乎连心肠也软了起来。
“那你要两个人都说么?”唐老爷子问。
唐瑾在出宫的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闻言摇了摇头:“先只告诉我舅吧。”
唐老爷子很赞同他的选择:“你哥还小,怕是不能理解,要是遗憾在心搅得不能安心读书反倒是坏了事,先告诉你舅好。”
两人回了家,家里人都围了过来关心的问面圣的事,连秦大夫都很好奇。唐瑾大致说了一点,没多言,还是听得大家津津有味。
唐三叔拍着手大加感叹道:“真是想不到啊,乖乖有一天竟然还能面圣,这以前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除了唐老爷子外,众人都跟着点头,能见一面皇帝,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一辈子最荣耀的事了。
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第二麒为了躲避学习主动去厨房帮忙,把唐瑾也给拉着了,唐转和唐三叔也跟过去做饭,听他们聊,偶尔问一下。
吃过饭后,唐瑾练了一会儿的字,因为明天要传胪发榜,就早早的睡了。
皇里,昭德帝见过唐瑾之后,就点了唐瑾为童子科的状元,写了两个条子让小宦官递过去。
一个条子给了阅卷官,他们一看,果然唐瑾是状元,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可这发榜后还要誊抄试卷张贴,到时该怎么办?
另一个条子给了六部,上边说明天早上传胪。原本,昭德帝是不打算办传胪的,想取消掉,觉得为这些半生不熟的人才浪费很多人都等着取消,
有人说去找丞相问问,看能不能先抄一份出来;又有人说为这事麻烦丞相不好,还是等着,卷子应该会被送过来;还有人问要是等不来怎么办?
大家就等不来做了应对,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还能怎么办,不发呗!到时候贴上二甲传胪的策论,也是三篇,谁要不服,去问圣上。
第二天,唐瑾早早的起来吃过饭,穿好衣服,去宫门口集合,等着搜检入宫。
这时天还微亮,唐瑾是会试的会元,参加殿试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他的,见到他后,很多不认识的人都跟唐瑾打招呼,唐瑾一一回应,态度亲切,很得人好感。
入了宫后先到了承礼殿,换了青色的公服。这公服比朝服少了蔽膝、绶等物,从北魏就开始有了,咸国的是右衽圆领袍并方纱帽幞头和束带。
这公服是礼部监制,按每个人资料上所填特征定制,基本上合身。
听说一般公服是在考上贡士后自领的,可能是因着他们年岁小,所以礼部才集中起来,怕出了什么差错吧。
唐瑾在承礼殿里认识的人都见过了,桓栋笑说:“听说你昨日入宫了,今天怕是要见识年龄最小的状元郞了。”
“我倒也希望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愿了。”唐瑾也不意外桓栋知道他入宫这件事,宫里上值的官员也不少,知道消息传出去很正常,他也不谦虚,太谦虚就有些假了。
“你倒是一点都不谦虚啊!”旁边有人语气有些酸的跟了一句。
唐瑾转头一看,不认识,不过刚刚见过,那时这人穿着富贵,一看就是桓栋这一层面的公子,他笑着应道:“最啊,谁不想当状元郞呢,要是心里想当嘴上却说不想,岂不是虚伪?你说是不是?”
对方没想到他态度这么好,也觉得他坦诚,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了。
等礼部官员进来重复了一遍礼仪,特意点了唐瑾、桓栋、岳宾、范潇四人出列,让他们演练一下传胪时的礼节。
这一下子,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不叫别人,只叫这四人,怕是一甲和二甲的传胪就在他们四人里边了。
唐瑾先有预感,也不意外,桓栋向来淡定,神色没多少变化,范潇脸上有笑意,岳宾最是高兴了。
几人一起做了,看没有问题,礼官这才让他们排着队,向着保和殿出发。
这个时候,天早已经亮了。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等到了保和殿前,唐瑾他们远远的就看到了殿外一片身着官服的人群和随侍,众人越发小心,等到了殿前,已经能看到皇帝法驾。
而丹陛上丹墀内都站着身穿朝服的官员,这肯定也是按着品级排位站的,唐瑾他们按排队在文武百官的身后站定。
场面安静肃穆,让唐瑾心情也发生了变化,他悄悄抬头看去,看到殿檐下好似有两排人,一时没想到是什么身份的人在那里,不敢多看,只能快速的低了头。
心下还是有些紧张了。
皇帝虽然宣了他,但真不一定点他为状元,在事情未成前,一切都有变数。
第106章 快来订阅我∩_∩
桓栋这些会试名次在前的人自然是站在最前排的,唐瑾安静的等着皇帝到保和殿升座。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人,他悄悄抬头看去,隐约见一个官员捧着东西进了殿内,想着对方拿着的应该是黄榜了。
很快,他听到身后有动静,没有回头,才猜想应该是昭德帝还没有来,卤薄法驾这才去他居住的宫里迎他。
汉应劭《汉官仪》中有解释:“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故曰卤簿。而皇帝卤薄有四种:大驾卤簿、法驾卤簿、小驾卤薄,其中小驾卤薄分为行驾仪仗和行幸仪仗。
大驾卤薄是最为隆重的,一般是在大型的祭祀天地活动和皇帝登基时用;法驾是在宗庙祭祀和一些大事件里用;小驾卤薄里行驾仪仗是平时出行用,行幸仪仗一般就是在后宫里用了。
而电视电影里所说的銮驾指的就是行驾仪仗了,这个各朝叫法不一,他猜测銮驾应该是清朝的叫法。
昨天和唐老爷子聊天知道这些的时候,唐瑾突然就明白了电视里那种“皇帝驾到”“太后驾到”中的为什么会是“驾到”了,因为它就是驾到了。
等了好长时间,唐瑾都站不住了,悄悄抬头看前边站着的一片官员,却见没有一个乱动的,心里不禁感叹,这都是练出来的啊!
这时,终于听到了身后有行车的动静,昭德帝到保和殿内升了座,听着有太监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出来:“陛下升座,礼!”
唐瑾松了一口气,跟着大臣们三跪九叩,每跪一次都要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人的声音在殿前整齐的回荡着,让肃穆庄重的气氛更加的凝重,让唐瑾心里对于皇权更为的敬畏,同样的血热了起来。
这就是权势啊!
难怪人人都想向上爬。
礼毕站立后,唐瑾听有人在殿外大声宣:“昭德初年三月二十一日,策试天下童子科试子,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举人出身。”
因为童子科与一般的科举不一样,就算考过了童子科的会试也不算是贡士,平是里大家那样叫一下没什么,可是到了正式的场合却不会这样叫,才会是“策试天下童子科试子”而不是“策试天下贡士”,也就有了一般的殿试所没有的赐举人出身这一条了——因为一般科举能参加会试的人人家已经全都是举人了。
唐瑾知道这个宣读的人是鸿胪寺的,他的心提了起来,知道马上就要宣到状元了。
果然,他听鸿胪寺的官员这时大声唱道:“第一甲赐进士及第。”停顿一下后,接着唱:“第一甲第一名……”
在停顿的短暂时间里,唐瑾的心提了起来,只觉手心都湿了,他似乎都听到附近几人呼吸的沉重,只觉一秒时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
“……唐瑾,秦省咸阳府乾州县人!”
唐瑾的心“咚”的猛跳了一下,只觉脑子里刹那间空了一下,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后又提了起来,竖起了耳朵来,等对方唱第二遍名以防自己幻听听错了。
一遍过后,鸿胪寺的官员大声唱第二遍名:“第一甲第一名,唐瑾,秦省咸阳府乾州县人!”
真的,真的是自己考上了状元!
多年的辛苦在这一日终于有了回报,唐瑾只觉一股气冲的鼻子发酸,心里又酸又甜,欣慰的笑了出来。
终于,终于没有辜负他二千个日夜的勤学苦读!没有辜负老爷子的辛苦教导!
鸿胪寺的官员这时大声唱第三遍:“第一甲第一名,唐瑾,秦省咸阳府乾州县人!”
三遍唱完,有鸿胪寺的官员过来引唐瑾出班在御道左侧跪着,唱名的鸿胪寺官员这时开始唱榜眼的名:“第一甲第二名,桓栋,苏省应天府人!”
桓栋得了榜眼,这在唐瑾的意料之内,他耳听着鸿胪寺的官员唱完三遍名后,过了一会儿,眼角余光瞄到鸿胪寺官员引着桓栋在御道右侧他稍后一点的地方跪定。
接着,听到开始唱探花名:“第一甲第三名,岳宾,越省绍兴府新昌县人!”
探花不是大家更看好的范潇,而是岳宾,这也不是多出唐瑾意料的事。虽然岳宾的名声并不大,可文章一事,很多时候很难分出先后来,阅卷官的主观喜好更多一点。
三遍名唱完后,有鸿胪寺的官员引着岳宾出班,在御道左侧唐瑾身后跪下,位置比桓栋稍后一点。
接着,鸿胪寺的官员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开始唱:“第二甲赐进士出身。”停顿一下后,继续唱:“第二甲第一名,范潇,苏省应天府直隶江宁县人!”
第一甲的人要出班在御道旁跪候,而第二甲第三甲的人都不需要出班,唱名也只唱一次,一个跟着一个,速度就快了很多。
不过,两百人的名字,也不是一会儿能唱完的,刚开始的时候,唐瑾还是认真的听着中的人的名字,在心里记着,后来开始跪的难受也没心思记了。
这个时候,才唱到了第九十九个人——一甲三名二甲五十七人都唱完了,三甲才唱到三十八名。他耳里听着鸿胪寺的官员开始唱三甲第三十九个人,心里想着也不知道唱完后跪拜后他会不会腿麻的站不起来,要不要悄悄活动一下身子?
“第三甲第三十九名,秦省长安府人,杨玄!”
嗯?杨玄?
唐瑾一怔,没想到了杨玄殿试名次竟然挺高,他还以为以他会试的成绩,要排到一百五十名以后了,没想到一下子提升了快一百名了,想来不是超水平发挥就是对于殿试的策论题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