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仁把自己列出来的几种高产牧草递给他:“真的?我想找到这几种牧草种子,一种也可以。”
曲奇伟匆匆扫了眼,找种子?不算难事,就算他没有资源,人托人也总能找到的。
“好,我帮你找,你等着。”
说完他拿着纸条走了,萨仁愣了下,这么简单,都不提条件?难不成这事对他真就是顺手的事?
没一会儿,曲奇伟又来敲门,他把写着两个名字和电话的纸条递过来。
“他们手里有种子,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萨仁第一次对权力有了向往,这曲奇伟背后到底有什么后台,这么快速高效的找到了她要的资源?
萨仁看了眼纸条上的名字,一个姓李一个姓乔,姓李的是某畜牧站的副站长,姓乔的是呼市郊区奶牛厂的厂长。
奶牛厂?萨仁心想自己的思路还是窄了,居然没想到那里,他们肯定会储备牧草,而且这厂子的模式就跟查达的小型牧场差不多,也可以去取取经嘛。
她把纸条收好,就听曲奇伟说:“你什么时候走?”
萨仁愣了下:“你说去找他们?肯定要等开完研讨会啊,急什么?他们又不会跑。”
曲奇伟大怒:“你耍我?”
“曲专家,你可别血口喷人,我怎么耍你了?不是你自己要求帮我的吗?我还以为你心系牧区,为了早日实现牧区的四个现代化做贡献呢,哪想到你是有条件的?太可耻了吧。”
萨仁说着把纸条掏出来扔给他:“你的帮助我可受不起,拿好。”
曲奇伟简直要气疯:“你不是说你是来办别的事吗?我帮你办了,你不回去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我是受周主任的邀请要留下来参加研讨会的,什么叫赖在这里?”
曲奇伟飙出一句国骂,转身跑了,不跑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想揍人。
萨仁要是知道他的念头,一定大力赞成,打啊,谁怕谁?他不打,她要怎么打回去,不是谁都像那日上赶着找打的。
研讨会当天,萨仁真就领着两个小跟班去了现场。地点是呼市大礼堂,能同时容纳一千人的地方。
前边写着名牌的都是专家学者,周主任肯定是在前边的,萨仁没名牌,带着小跟班在后边随便找了个位置,这么空旷的环境这么多人,后排的就是听个热闹。
乐煦煦进畜牧站比较晚,她并不知道疯牛病的事,昨天听小郑说过后,她也觉得这事不该绕开查达,事在查达出的,查达不只防疫站一直在一线,畜牧站也是啊,而且据说萨仁一直在锡拉特忙前忙后。
就算不提萨仁预警的功劳,光是畜牧站的付出就不值得被邀请来参加研讨会吗?结果那日来了,萨仁没被通知。而且这事他们畜牧站谁也不知道,要不是萨仁来呼市找牧草,他们被瞒得死死的,这事做的真不讲究,打压人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
萨仁就是来打个酱油,没想给曲奇伟难堪,大部分来参会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再说她坐后边,又没在脑门上贴着‘我第一个发现的’,谁会在意她。
可曲奇伟大概是心虚吧,屡屡说错,念稿子的时候舌头都在嘴里打转,萨仁更瞧不上他了,你又不是没真本事,病原体确实是你发现的,病毒这块你确实是专家,就算她站出来,也抹杀不了他的功劳啊,至于这么没自信吗?
她懒得再听下去,可乐煦煦跟小郑却是头一次参加这种正式的研讨会,两个人坐得笔直在那儿煞有介事的听着。
萨仁干脆自己从后门出去了,令她没想到的是逃出来的不只她一个,还有两个中年男人在外边蹲着抽烟。
卷头发的那个说:“这事请技术员来就行了,叫咱们来有个屁用,又听不懂!”
“可不是嘛,弄这么多人来听前边那些人掉书袋,那个发现病毒的专家,话都说不明白,在实验室好好待着就行了,什么功劳少得了他的,非要出来出风头。”
卷发男似乎不想说专家坏话,含糊地应了声。
萨仁听得好笑,过去问:“两位是防疫站的领导吗?”
正用烟屁股续烟的那位点点头,上下打量着萨仁,卷头发的却摇摇头:“我是奶牛厂的厂长,你说这事叫我们来有什么用?我们是听得懂还是能帮着研讨出预防方案来?他们商量出来了,防疫站往下发文件,我们照做不就行了。”
另一个吞云吐雾地说:“好像是呼市饲养超过五百头牲畜的都要来,估计就是让你们重视的意思。”
“该重视的不来也重视,我看就是凑人数,为了看起来热闹。”
萨仁听见呼市的奶牛厂,马上想起曲奇伟给的纸条来。
“您是乔厂长吗?”
卷发男愣了一下,细看萨仁,疑惑道:“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你,我想跟你商讨下有关牧草的事,听说你们那里有好几种高产的牧草,有留种吗?”
乔厂长突然站起身,再次打量萨仁,然后说:“你不会是伊林左旗的吧?”
萨仁点点头。
“畜牧站的萨仁?”
“没错。”
乔厂长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同志可真有意思。”
萨仁一看就明白了,估计是曲奇伟已经跟乔厂长打过招呼会有人去找他买牧草种子,结果萨仁不肯按曲奇伟的意思回左旗。被拒绝后,曲奇伟又跟人家打招呼,让他们不要把种子卖给她?
这曲奇伟还真是小肚鸡肠啊,萨仁又不是拿了他的钱财,他不过是提供了两个人名而已,萨仁用得毫无心理负担。
她想到之后要弄的杀菌奶,就笑着说:“乔厂长,我有没有意思不敢说,但你跟我合作,一定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
第84章 肠道感染
旁边那位一直抽烟的,不知想到哪儿去了,猛咳两声,冲着乔厂长挤咕眼。
萨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多少有点暧昧,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畜牧站有很多项目需要找人合作。你觉得我有意思是因为我明知会被拒绝还要开口,我说的有意思的事,是致富赚钱的大好事。”
其实这事很简单,合作共赢嘛,有利可图谁会放弃。就算不成,也能试探出不少东西,如果对方不敢招揽,那就说明曲奇伟身后的人权力很大,如果对方肯合作,那就不用担心了。
谁想到乔厂长考虑了会儿说:“咱们吃的都是社会主义大锅饭,搞什么特殊啊,发家致富那是搞资本主义,你这思想就有问题,小同志啊,可不敢这么冒失。”
萨仁有点失望,不是谁都像刘队长那么有魄力的,不过也许人家就是因为曲奇伟才拒绝的。
哪想到等吃饭的时候,这位厂长端着碗坐到了萨仁这桌,萨仁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结果人家也不打招呼,萨仁也就假装不认识。
因为来的都是全国各地的人,会议主办方把餐食标准定到了最高,十个人一桌,每桌四菜一汤。
乍一听十个人四个菜肯定不够吃,但人家这四菜不是四盘,是四盆。大的洗脸盆,一盆山鸡炖蘑菇,一盆蒙古特色手把肉,为了照顾大家特意撕成了小块。另外两个菜其实算是一个,白菜粉条跟白菜豆腐,冬储的大白菜虽然没了水份,但炖入味了也好吃。
汤是蒙古特色的羊杂汤,为了照顾大家,汤盆旁边还放了胡椒辣椒粉之类的调料,不够味可以自己调。
才是冬末,什么青菜也没有,这一桌菜也算是豪气了,把南边来的专家都给镇住了,第一桌的端上来时,大家都不敢伸筷子,还以为这一大盆要用盘子再分到别处去。
呼市的专家跟干部倒是淡定,要按宴会标准,一桌十个菜,凑不出来啊,这多好,四大盆,看着就实诚。
萨仁也没客气,这种饭局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她先把想吃的盛了些到自己碗里,再拿一个大馒头,吃这些就够了,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又没有公筷,十双筷子一个盆里搅合,做为医生她实在受不了。
乐煦煦也有样学样,给自己先盛了一碗菜,小郑一看,必须跟上啊。
一桌的人看着他们三个单独盛菜,都拿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们,还有一个女干部斜着眼睛,小声跟她身边的人说:“这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太不像样了,最讨厌多拿多占的人,觉得是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那人看了眼萨仁,就笑着说:“我记得他们,好像是某旗畜牧站的,根本就没邀请他们,那个女的认识一个主任,把她给安排进来了。”
“啊?这还了得,你赶紧跟我说说,咱们这会议的重要性早就传达下去了,怎么能让闲杂人等进来凑数?”
萨仁不知道对面有人正打算举报她,她并没有在大家吃前盛菜,而是大家都动筷子了,她从旁边还没人动的地方盛了一碗,她只吃这一碗而已,没觉得自己多拿多占。
倒是小郑一碗是吃不饱的,他连吃了三碗菜两个大馒头又喝了三碗汤。小郑跟萨仁坐一起的,他们三个又都用碗吃饭,其他人就觉得他们三个都是占便宜没够,见了免费吃食就要吃撑的那种。
乐煦煦身边的人吃好走了,乔厂长才坐过来,隔着乐煦煦小声问萨仁:“你要多少种子?”
萨仁看看周围,有种特务接头的错觉,这位还说自己有意思,他更有意思啊,刚才在外边只有两个人时他不说,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呢,他问起来了。
她也只好小声说:“看是什么种子了,要是高产的,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黑麦草,其实这种草种一回,基本上就不用再种了,等成熟了,草籽四散,自己就长起来了。不过我们年年收集,有的人当药材,还有的人做枕头,多多少少都能卖些钱。”
萨仁愣了下,她听到他们那里有种子时,还以为他们是特意收集来种的,还觉得找到了想法一致的人,哪想到人家就是用来赚外快的。
“我要种的话,第一回 会留一部分种,其他的只要到了最佳收割期就收割晒干做储备,这样牧场里的干草永远都有,不管什么情况,牲畜都不会挨饿。”
“要不我说你挺有意思嘛,真没见过有人想种草,你们草原上不是遍地都是草吗?”
萨仁叹口气,她说得够清楚了,这个乔厂长看着也很精明,可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说白了就是长期以来的固有思维,都觉得草原上都是草,把牲畜赶出去自己吃就行了。
所以每年只要下的雪厚到牲畜吃不到草就算是灾,牧民生活就会有影响。
萨仁觉得这位乔厂长不算是好的合作伙伴,没再跟他掰扯这些,只说:“我怎么用你不用管,反正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们畜牧站够有钱的啊。”乔厂长更是惊讶。
萨仁笑笑,没说有旗委书记兜底。
“怎么交易,如果可以的话,我这次就找人拉回去,也会尽快打电话让我们的人汇钱过来。”
“这么爽快?”乔厂长又疑惑起来:“你们是因为去年的雪灾才要种牧草的?”
萨仁点点头:“没错。”
“唉,我看你们刚才吃饭的样子,确实挺像遭了灾的……”
萨仁看了还在努力扫光盆子的小郑一眼,十分无奈,个子不高饭量不小啊。
不过她并不想解释,像就像吧,本来就是遭了灾嘛。
乔厂长终于下定决心:“行吧,我们还有六整袋,都卖给你,等我回去商量商量再给你们定个价。”
“才六袋?”
“怎么?还嫌弃少?那可是草籽,一麻袋就能种十几亩的。”
萨仁一想也是,她现在完全靠理论在做事,自己也没种过草,哪里知道。
“为什么还要商量价钱?你们以前不是卖过吗?以前是零售,现在是批发,一次要完,应该更便宜点吧。”
乔厂长听她刚才说得爽气,应该不差钱,正想着宰一把,哪想到这丫头就把话说到了明处。
想想人家也是遭了灾,报纸上那些照片还历历在目,他心一软就说:“我就是想给你把价格定低点,不过本来就卖的不贵。”
他说了个价,萨仁觉得可以,六麻袋能有多少斤,加一起也没多少钱。
乔厂长看她还是一脸轻松,就提醒道:“草籽是按两算的。”
“啊?”萨仁愣住。
那这还真是一笔巨款,她真不确定邢书记会不会同意,只好问:“能赊账吗?”
乔厂长摆摆手:“咱们私下买卖本来就是违规的,我可是冒着风险跟你交易,你还想赊账?”
“一个草籽,又不是违禁品,走正规途径不行吗?”
乔厂长失望道:“算了,你就当咱们没谈过这事吧。”
萨仁也不急着叫他,这就跟买东西一样,不能表现的太急切。等他走了,乐煦煦才说:“有些厂子会把下脚料收集起来转卖,我听我妈说过,蛋糕厂蛋糕胚子坏了,就会挑出去集中处理,这个集中处理点没有人看着,更容易偷拿,有些工人就故意把胚子弄坏,方便他们带出去,我估计他们的草籽应该就没记录在案,卖了就是他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