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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芳菲从后面冒了出来, 语声甜脆,娇嗔道:“世子哥哥,你来了怎么也不遣人告诉我一声啊?我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金不语对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印象良好, 笑着回她:“这话你得问问你三哥, 我也是匆忙过来的。”
赵远山:“……”
他奉命撮合世子与二房堂妹, 哪曾想三房堂妹冒了出来,且与世子很熟, 这可如何是好?
赵芳芷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勉强挤出一句话:“妹妹是几时结识世子的?”还……叫的这么亲热。
三房在阁老府里本来就不及大房二房前程远大,再加上三太太吝啬的名头在外,无论在婆婆妯娌还是府中仆从面前都不甚得脸, 连带着三房的孩子在阁老夫人面前都不甚得宠, 时常被训斥不懂礼仪。
赵芳芷从小在阁老夫人身边长大, 极重规矩礼仪,私下也时常约束姐妹, 让赵芳菲很受不了, 若是往日必绕道而行, 但今日世子在场,她从方才便屏息凝视, 直等枣树落地之后,双目几乎要放出光来,也顾不得堂姐爱说教的性格, 大胆上前。
“姐姐有所不知,世子哥哥进城的时候偶然救了我, 父亲带着我去向侯爷与世子哥哥道谢, 我们便熟识了。”小姑娘脸蛋红红, 仰慕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声音里还含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世子哥哥,你想吃什么馅儿的点心?咸的甜的?喜欢口感松脆还是软糯?”
小姑娘崇拜的眼神让金不语极为受用,她笑眯眯道:“只要好吃的点心,不拘咸甜,我都喜欢。”
赏剑会结束之后,金不语被赵远山引着去向阁老夫人磕头:“世子来了两回,还没见过祖母吧?祖母听说世子要来,早早传了信儿过来,想见见世子呢。”
金不语跟着赵远山进了寿康堂,自有丫头传话,婆子打起门帘,引着她进去磕头。
她向老夫人规规矩矩磕过头之后,老夫人让她起身,笑的温柔慈爱:“早听定北侯府的世子英勇擅战,生的也是一表人才,没想到果然是个出彩的人物。”
“晚辈惭愧!”
老夫人便留她讲话,多问些幽州的风土人情,原不过抱着随意的心态,谁曾想世子开朗健谈,讲起市井之事诙谐逗趣,唯独问及战事轻描淡写的带过,似乎所有战场上的惊心动魄与功绩都不值得一提,唯有市井巷陌寻常烟火才是幽州生活。
赵远山送了世子出府,在府门口被赵芳菲拦住,小姑娘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往她手里塞了满满一盒点心:“时间太赶我只做了几样容易的,世子哥哥改日有空,我给你做更好吃的。”
金不语注视着小姑娘鼻尖沁出的汗珠颇有几分动容,差点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最后还是柔声道谢:“妹妹辛苦了。”
赵远山瞠目结舌,暗思回去如何向祖母交待,但考虑到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世子亲手拎着赵芳菲的点心匣子上了马车。
当晚,赵阁老回来之后,老夫人果然转换了口风:“世子那孩子果然不错,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夸耀张扬之意,是个能成大事的好孩子,芳芷丫头能嫁给他,也算是不错了。”
赵阁老劳累了一天,双脚泡进洗脚盆,舒服的直叹气:“我就说你见过那孩子再下定论,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光岂能错看了?”
两人就此达成一致,赵阁老泡完脚,提笔向次子写信,信中提了赵芳芷的亲事,也算是给儿子有个交待。
哪曾想他给次子的信前脚送走,后脚三儿子赵明悟便找了来,开口就是个晴天霹雳,差点吓到了他。
“什么?你想将芳菲那丫头许给定北侯世子?”
赵明悟在府中从来不争不抢,如同逍遥散仙般常年游离于仕途名利之外,没想到也有求到他面前的一日,还是为着他的女儿。
“父亲有所不知,世子游街当日,芳菲那蠢丫头贪看热闹,被人从楼上挤了下来,多亏了世子出手相助接住了她,落后我才知道这事儿,已经带着她去向世子致谢了。不过儿子瞧着芳菲跟世子之间也有几分意思,便暗示了侯爷,没想到定北侯不但未曾拒绝,似乎还乐见其成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来跟父亲商议。”
赵躬:“……”
赵阁老……就很气!
诚然定北侯府的世子是不错,可也没有赵府的姑娘们抢着嫁的道理吧?
他想到自己曾经向定北侯提起的联姻,顿时暗道糟糕,三儿子赵明悟带着女儿亲自上门致谢,恐怕会让定北侯误以为他想让赵芳菲与世子联姻,那年纪老大不小的芳芷丫头怎么办?
“这件事情你为何不早跟我商议?”赵阁老头疼的很,恨不得抓着三儿子揍一顿。
赵明悟丝毫不懂老父亲的为难:“世子进京也没几日,事发突然,儿子也没耽搁,这不是来告诉父亲了吗?”
赵阁老:“……”
不提赵阁老如何为难,却说金不语提着赵芳菲送的点心匣子回去之后,待得夜幕降临,便借花献佛送去给独孤默。
独孤默见到她,免不得要取笑两句:“听说世子入京之后便乐不思蜀?”
金不语巴巴捧了点心匣子过去献宝:“那是自然,本世子英俊无双,进京才几日便有小姑娘送点心,觉得不能独吞,带过来与你分享。”她不免要吹嘘:“在京里再住个把月,说不得会有小姑娘为本世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独孤默深知她油嘴滑舌的毛病,头疼的打开匣子,拿起一块桃花酥塞进了她嘴里:“世子还是闭嘴吧!”他整日圈在房里,一步不得动弹,想想世子招风引蝶的本事就觉得头疼:“你就不能在京里消停些?”
金不语为自己喊冤:“我哪里不消停了?赵三公子开什么赏剑会,竟还有人让小爷当众表演舞剑,妈的!这是拿我当舞伎吗?”
独孤默自然见过世子练剑,剑光所过之处令人胆魄俱裂,但远观却如流风回雪,颇为赏心悦目。
他熟知世子性情,不由问道:“世子表演了?”
金不语得意道:“表演了一段步兵营操练的动作,那帮傻子都呆住了,大概没想到有那么难看的舞剑吧。”她越想越可乐,不由哈哈大笑。
独孤默:“……”也不知道谁笑得像个傻子?
自他回来之后,与独孤睿同居一室,眼下他在房里待客,也无旁人来打搅,独孤默正想告诉她六皇子之事,外面已经有人在敲门,只听得独孤晴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哥,有客拜访。”
房门打开,外面的六皇子与里面正坐着傻乐的金不语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世子面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李恪大踏步走进来,语含讽刺:“世子不是说不认识独孤默吗?”
金不语皮厚如城墙,起初的慌乱过去之后立刻便镇定了下来,起身向他行礼:“见过六殿下,不巧得很,微臣刚刚与独孤默相识。”
李恪:“……”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身为皇族子弟,从小被严格教导,况且本身也极重规矩礼仪,来往之人皆能遵循礼节,没想到遇上了定北侯府的世子,更没想到这世子是个泼皮无赖!
“也不知道世子经由何人引见才与独孤默相识?”
金不语一本正经道:“不是殿下亲自去四莳园向微臣提起的吗?微臣好奇之下便查了下独孤默哪一号人物,竟让殿下念念不忘,没想到查来查去便查到了这里。”
李恪被她的胡说八道给气笑了:“好!好得很!世子真是好伶俐的口齿!”
“多谢夸奖!”金不语可不管京里的糊涂烂帐,对所有皇子态度一致,横竖她是戍守边疆的武将,靠军功起家,侯府还有丹书铁券,可不是靠阿谀奉承上位的官员,也不怕得罪了六皇子。
两人的第二次见面,不欢而散。
定北侯府的居处,杨力将阁老府里的赏剑会事无巨悉都讲给自家主子听,只见主子时而皱眉时而思量,甚至还有点疑惑:“赵阁老所提联姻,却推出了府里两个女孩儿,难道是让世子自己选不成?”
以赵阁老如今在朝里的声望,还有宫中赵贵妃的得宠程度,何至于如此跌份。
金守忠想不通。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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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六皇子的到来为独孤默带来了好消息。
“殿下可以想办法带我去见父亲一面?”
独孤玉衡入狱两年, 上次父子相见还是在独孤默被流放之前。
李恪道:“钦天监选了吉日要在宗庙举行献俘大典,到时候朝中官员皆要前往宗庙,我安排人带你去见独孤大人。”
独孤默郑重向他行礼:“多谢殿下为我父子多番奔走!”
李恪冷哼一声:“行了,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只要往后离定北侯世子远一点就行, 省得被他给拐带坏了。”
独孤默苦笑解释:“世子只是贪玩而已, 她真的不是殿下想的那样好色风流。”
李恪有点生气:“行了,我知道你维护他, 但也要适可而止。真不知道你在幽州都经历了些什么,竟转了性子,同这种风流子弟也能搅和到一块去。”
举行献俘大典的当日,定北侯父子与柴万几位一大早就起来了, 摸黑往宫中去等候, 直等皇帝出行, 与一众皇子宗亲勋贵大臣随侍在侧,前往宗庙。
北狄大汗与二皇子, 连同其手下部将坐着囚车也随行在后, 大约是为着大典之上好看些, 牢房的狱卒还打了清水,容许这些战俘整理衣冠仪容, 至少把手脸洗干净,头发束齐了。
祭祀的时辰都是算好的,到得宗庙之后, 皇帝带着太子先行在高台祭拜,其余官员跪在台阶之下, 顶着初生的朝阳由礼部官员宣读祭文。
定北侯父子居功至伟, 今上特令二人跪在皇子宗亲之后, 极为靠前的位置。
金不语原本抱着见识的念头精神百倍, 哪知道跪在宗庙前听着礼部官员跟唱诗似的念着佶屈聲牙的祭文,竟被念的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独孤默乔装伪饰之后坐着马车到达天牢,自有六皇子为他联系的人正在门口等着,将带着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粘着胡子的独孤默带进了天牢。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穿着狱卒服色,小心引着他在天牢内匆匆而行,压低了声音叮嘱他:“公子切记长话短说,今日上官皆去参加献俘大典,但也保不齐几时回来。”
独孤默悄悄向那人塞了一张银票,那人推拒:“殿下吩咐过的事儿,小人哪能收银子?”
“劳您费心了,一点茶钱而已。”
那人见推拒不过,这才收了银票,一直引着独孤默走进天牢最里面,又下了一层石梯,才在一处地牢里见到了独孤玉衡。
独孤玉衡两年未见日光,面色透着股不正常的白,待狱卒打开牢房的门,独孤默揭了兜帽进去跪下叩头,才从熟悉的眼睛上认出了长子。
“阿默?”
“父亲,儿子不孝,来晚了!”
狱卒锁了牢房门,转身悄然离开。
独孤玉衡远离朝堂两年之久,偶尔从来探监的独孤夫人那里听到一言半句还不辨真假,万万没料到长子竟然能活着从幽州回来,一时情绪激动,父子俩双手牢牢相握,眸中骤然涌起湿意。
“你被赦还了?”他忽而自嘲道:“为父坐牢竟是坐得犯蠢了,我儿若是被赦还,何至于还要蒙头遮脸前来探监?”
待听得独孤默是因着定北侯入京献俘而被世子夹带进京,顿时大惊失色:“糊涂!为父在牢里暂无性命之忧,陛下若有处死的旨意,恐怕两年前便下旨了。你却不该鲁莽进京,若是泄露了消息,平白牵连了定北侯世子。他们武人的功绩是拎着脑袋在战场上拼来的,怎可轻易趟进京里的浑水?”
独孤默含泪道:“儿在幽州日夜悬心,挂念父亲安危,是儿子鲁莽了。”
他环顾地牢,虽气味不好闻,但床褥整齐,谈不上多洁净,倒不至于受冻,而牢内竟还有一方书桌,摆着笔墨纸砚,而其父瞧着消瘦却精神尚好,便知没受什么大罪。
独孤玉衡早就想得明白:“陛下也知国政蘼烂腐坏,但年纪已大无法对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重臣下手,又怕将来难以制衡,所以才留着为父的性命至今,总有起复之日,我儿不必忧心。”
宗庙献俘大典正在举行,半梦半醒的金不语在礼部官员退场之后,低头悄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缓解困意,见北狄俘虏拖着沉重的脚镣向大渊皇室宗庙行跪拜之礼,许多官员心中都忍不住有点激动,仿佛在北狄可汗的下跪之中得到了精神上的愉悦,就连高台上的今上也微笑着,心情不错。
变故来得极快,就在北狄俘虏离皇帝与太子还有十来个台阶的时候,原本负守卫之责的禁军之中竟忽然冲出来两人,拔剑向着高台之上的皇帝与太子冲了过去。
太子落后皇帝一步,侍候的宦官宫人全都留在了下面,只父子俩人处于最高位置,眼睁睁看着刺客上前,只听得四周惊呼不断,许多官员亲贵都还未反应过来依旧跪在原地,太子只犹豫了一瞬间便冲了上去,挺身挡在了皇帝面前。
刺客已冲至近前,刀光雪亮向着太子前胸刺了进去,金不语所有的困意都被惊醒,她前面跪着的正是六皇子李恪,想也没想便一把抽出了他发冠上的簪子激射而出,去势惊人竟直直插入那刺客的后心。
李恪的冠子掉在了地上,头发披散下来,紧跟着只觉得肩上一沉,还当刺客冲了过来,转头才发现原来是金不语一脚踩在他肩上,从他身上跃过,飞奔向高台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