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昊心下满意,转回身将对子写完,交给了外面的小厮。
他那对子一出,底下惊呼一片。
“这可比方才那个好多了。”
“平仄、寓意皆合,只不过这么看着,好似缺了点什么……”有人咕哝道。
“不如上阙气势磅礴,略显小家子气。”
“没错!”说话的人兴高采烈地回头,对上了齐铭晔的眼睛。
瞿斐然脸色一变,当即要转身溜走。
却被齐铭晔扼住了后脖颈,动弹不得。
齐铭晔微笑看他:“你不是在温书吗?”
瞿斐然:……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师。”他只得一顿做低伏小。
不想齐铭晔却顺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瞿斐然:?
“原来你这么多年,身边一直都没有人伺候,是这个原因。”他一脸的恍然大悟:“早说啊!兄弟能让你受这委屈?”
齐铭晔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再敢胡说八道,你就不必回去了。”
瞿斐然瞬间闭上了嘴。
忍了半晌,却实在憋不住道:“我就是听说这潇湘苑的对子实在厉害,来看个热闹,没打算做点什么。”
齐铭晔淡声道:“确实厉害。”
一个随手就能拿出个千古绝对的地方,竟是个小倌院。
京里实在是卧虎藏龙。
瞿斐然瞬间来了精神:“我就说吧,这对子是了得,可送上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第一个半点不通,第二个直接将这对子的优点掩盖,沦落为寻常。”
齐铭晔冷眼看他:“你这么明白,你去对一个。”
瞿斐然尴尬一笑,他要有那水平他早就上了。
“你说,一会咱们把这对子摘抄回去,子乔能对出来吗?”
齐铭晔深深地看了几眼,随后摇头。
对子不比文章,他们都不专于此项。
想要对出精妙的下阙来,不太可能。
那边,潇湘苑的人商议后,也让严昊的对子通过了。
同理,并未得到最佳。
瞿斐然看了半晌,都不见再有人给出对子,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拍了拍齐铭晔的肩膀,打算叫他回去。
却在此时,见得楼上又走下来了一个小厮。
手中捧着个卷轴,很明显是新送上来的对子。
瞿斐然只扫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移开了。
他发现了,这潇湘苑的水平是高,但是来往的客人不太行。
为了能将人竞拍出去,他们连那等狗屁不通的对子都承认了,今日这般,大概是等不到完整的下半阕了。
“咱们走吧,凭着这边的人,当是无论如何都对不出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周围惊呼一片。
瞿斐然微怔,回头去看。
便见得那展开的卷轴之上,笔走游龙,笔迹苍劲有力,那蜿蜒的笔锋,险些斩破整个卷轴,跃然于眼前。
不说其意,光就立在了那上半阕旁边,就靠着这精妙绝伦的字迹,将上半阕压得毫无光彩。
读过诗词的人都知晓,诗词展现最佳的,都在末端。
同样,对子也是如此。
压不住上半阕的对子,只能沦为平庸。
如同方才严昊那个。
而今这个对子一出,满座皆惊。
瞿斐然定睛一看,看到其内容后,也忍不住拍案叫绝,倏地站起了身来。
此生竟能这般幸运,亲眼目睹千古绝对之诞生!
他满眼惊叹,连带着旁边的齐铭晔都顾不得,只高声道:“对出下半阕的人,未免也太过出彩了些!”
“每个字意,都与上半阕对仗,且含义非凡,组合在一起,更有睥睨天下之大气!”
“铭晔,咱们今日真是不虚此行,当真出现了千古绝对!”
他一脸兴奋地回头去看齐铭晔,却见齐铭晔的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瞿斐然问。
齐铭晔沉默片刻后道:“你觉不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熟悉。”
不说还好。
一说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等等,能写得这般好字的人,我记得不说满晋,满京城也没几个。”
“确实,这字体也很是奇特,见过应当不会忘记才对。”
“让我想想……”
瞿斐然怔住,一个名字就在嘴边,便要脱口而出时,却听得一声巨响。
“砰!”
所有人循声望去,原是那天字号房的客人踢开了房门。
来人身边簇拥着一堆护卫,打扮得极其富贵。
瞿斐然看着面熟,皱下了眉头。
齐铭晔提醒道:“太学院,谭寅。”
瞿斐然反应过来,面色变了变。
但他一想,自己也因对子而来,说不准太学院的学子也是如此。
然而这念头还未能在脑海中盘旋片刻,谭寅就已经嗤笑出声:“今日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跟我抢人。”
大厅内一片死寂。
瞿斐然这才发觉,原来在他们惊叹的瞬间,那潇湘苑内给出了评判,认定第三个对子为最佳。
按照规矩,余夏便归此人所有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谭寅。
在座的人认识他的也不少,有人皱眉道:“谭公子,这不合理吧?”
“潇湘苑自来规矩都是如此,你的对子既是没被选中,那就是没有这个缘分。”
“什么缘分?”谭寅挥挥手,底下的人竟是不知从何处抬出来了一箱银子,他从手中的护卫里抽出长剑,直接砍断了那箱子的锁,将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顿时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这还不够缘分?”谭寅冷笑不止:“一个娼门,装得跟什么似的。”
“真把你们这里当成是书院了不成?他是夫子吗?”他手里的剑一扬,指了指台子上的余夏。
底下的人气不过,还欲辩解。
不想却被身侧的人拉住了,低声道:“快别与他争辩了。”
“怎么,你也怕了?他谭家势再大,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来这等地方也就算了,实力不如人,竟是要硬抢,便是传了出去,也是他的罪过!”
“不错,而且如今刑部乃是林大人掌管,她的手底下,一切藏污纳垢的行为都无所遁形,他谭寅还能够翻了天去不成?”
制止住他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谭寅身后,随即小声地道:“跟在他身后的,是太子的私卫。”
那人变了脸色。
“北伐军势如破竹,那燕国已经送上降书,军队不日便要折返京城。”说话的人叹了口气:“京里这天,到底是要变了。”
话已至此,若再说多便过了。
谭寅倚仗的不是自己的底气,而是身后的太子。
“今儿个甭管是谁,都将嘴给公子我闭严实了。”谭寅看着厅内所有的人,冷笑着说道:“若传出去半句不好听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一时又叫来了身侧的管事,高声道:“这是五千两银子,人,爷带走了。”
那管事面色难看,不想应下,可被他这么一瞪,又只能缩起了脖子。
正好何云岫等人自雅间内走出来。
谭寅扫了他们一眼,更加不以为然。
他也看见了人群中的齐铭晔及瞿斐然二人,但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是一回事。
几个学子而已,能不能考上进士入朝堂都是个问题。
便是入了,也不过是个最低的小官。
他背后的是太子,太子此番班师回朝,必定立下头等功。
他怕他们什么?
“你若实在拿不定主意,也可以叫那黄字号的人出来,叫她来与我对峙,我看她见了人之后,还敢不敢与我争!”
这话一出,周围便是一静。
谭寅嗤笑了瞬,踢了那管事一脚,示意他滚开。
正欲伸手将台子上的余夏给拽下来时,便听到了个冷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