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尘的马车便一战成名,成为燕国人胆寒的存在。
林水月不语,他轻声道:“你怀疑太子?”
林水月面无表情地道:“这般愚蠢且直白地表达恶意的人,唯有他一个。”
她第一次这般形容太子。
也足以见得此番发生的事情,彻底惹怒了她。
“待回到了京城,一切的事宜都交给我。”裴尘看着她,认真地道:“皇上对太子的纵容,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此事由我来处理,可好?”
林水月抬眸看他,见他面容沉肃,那双星眸紧盯着她。
“他能许你高位,权势,也能让你一朝覆灭。”裴尘心切,必要她应下:“答应我。”
他平日里温和的面容上,带着些紧绷之色,是林水月没有见到过的。
她抬眸,与他对视了片刻。
微不可觉地点下了头。
裴尘面色微缓,重新给她整理好了床铺,轻声道:“睡吧。”
林水月未再多言,轻躺了下去。
然而这一路上,注定并不平静。
光是刺杀他们的死士,就遇到了三波。
最后一波显然是格外忌惮那个马车,欲挟持后面的丫鬟仆从,逼林水月从马车内出来。
谁知裴尘早做了准备,将砚书与红缨的马车调换过。
那些死士摸到了砚书车上,到底未能得逞。
好在第三波秦屿留了手,捉了个活口。
但对方到底是仔细培养出来的死士,一直到他们的马车抵达京中,都没有出声供出背后之人。
离着年节没多久,一月初,林水月同裴尘总算是赶回了京中。
然而入京第一日,裴尘便进了宫去面见皇上,却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上,只在御书房外侯了许久。
林水月知晓此事时,已然是第二日。
她去了刑部,刑部的官员见到了她,皆是格外的兴奋。
林水月同裴尘是昨天深夜抵达的,除了守门的几个守卫之外,如今也就宫中知晓此事。
突然看见尚书大人,叫这些官员心里头都有了底气。
林水月却是四下环顾后问道:“为何这般冷清?”
白果恰好从天牢内出来,见得林水月后,也格外的激动。
听到了她这番话,才反应过来,面色发沉地道:“大人离开半年,京中变化巨大。”
他声音发涩,眼圈带了点红地道:“魏大人的事……大人可知晓了?”
林水月轻点头。
“魏大人出事后,大理寺调任了新的官员,里外里都换了个遍。”
“新官员是太子提拔上来的,很得皇上信任。近来的大案子,皆是交到了大理寺的手中。”
“可不光如此!”底下的官员见状,忙不迭道:“原本只是新案子移交,还算不得什么,偏这新来的少卿大人是个极为霸道的,将我们手中的许多案子也截了过去。”
“刑部中积累的案子多,所关押的重刑犯也多,这您是知道的。而那些人仗着皇上宠信,直接带走了许多重要犯人。”
在林水月回来之前,刑部大概已经闲了有一个月了。
恰好就是出事最多的这一个月。
他们也差人送了消息去给林水月,只是久久得不到回答,都以为是株洲那边事务繁忙,林水月鞭长莫及。
哪知林水月竟然突然就回来了。
她微顿后,冷声道:“林瑾钰呢?”
那些官员一愣,随即道:“尚在天牢之中,此前大理寺少卿与太子来过一次,欲直接将其带走。”
“但白大人直言,林瑾钰是您的犯人,不让他们把人接走。恰逢昨日皇上传了太子觐见,那林瑾钰就未被带走。”
第141章 师出无名
白果微顿后道:“除此外, 庆王摔落马以及魏大人自尽之事,皆不是刑部的案子。”
“……就在前日,大理寺给魏大人一案定案了, 说是自缢身亡, 屋内外都无他人涉足过的痕迹,门窗也是紧锁着的,甚至还从魏大人的书房内, 寻到了一封他亲笔所写的遗书。”
白果知晓,林水月同魏朗有些交情, 这么快回来,一定跟魏朗的死有关系,便将这些日子得到的消息都尽数告知。
“结案的卷宗已经呈给了皇上,内阁阁老们上书,说魏朗劳苦功高,骤然发生了这件事情, 谁都不想看到。皇上体恤魏朗遗孀, 赐了魏朗远安侯之爵位。”
白果沉默片刻后道:“另下了道封魏朗嫡子为侯府世子的旨意, 魏大人嫡子年幼, 而今不过十岁。宫中的意思是,待到他及冠, 便直接将远安侯的爵位给他。”
“魏夫人感恩皇上恩典, 便接了大理寺的结案卷宗。此桩事已了, 朝上也无人再议了。”
刑部内一片沉寂。
“可我始终觉得, 魏大人绝不是会自尽的人!”许久,底下的一个官员才沉声说道。
林水月看向那人,此人是刑部的一名小吏,尤为擅长勘察。
他面色难看, 眼圈隐隐发红地道:“出事前几日,魏大人还特地来刑部找过下官,说他有了新的发现,问下官此后可有空,再帮他探查一下猎场。”
“下官答应了,魏大人还说还请下官喝酒。”那官员赤红着眼眶:“一个满心记挂着案情的人,怎会突然就自尽了?”
事实上,在座之人,就没有任何一个相信魏朗是自尽的。
哪怕真的是自尽,也是受人胁迫。而非是如今大理寺给出来的不明不白的理由!
白果叹气道:“只朝上的官员对此都三缄其口,这案子归属于大理寺,刑部就算是想查,也是师出无名。”
“别说是这件案子了,大人离开京城这几个月,京中发生的要案、重案或者是急切的案子,都落到了大理寺的手里。原倒也没什么,刑部内外的案子众多,这些年出尽了风头,皇上有意提拔大理寺也情有可原。”
“可那岑让实在是得寸进尺!”
刑部给事中面色愤慨地道:“此前皇上命刑部协助于他,他着手就将刑部所有的重犯移走,直接带人上门来抢卷宗。”
“而后他大理寺忙不开了,杂务太多,他竟是登门让白大人领着刑部一众官员去给他打下手。”
“那等姿态,简直是将刑部众人当成是大理寺的奴仆看待了!”
白果轻声道:“莫大人!”
他清楚林水月这次回京,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点小事本不想要告知林水月的。
可他能忍,底下的人也不能忍。
从前林水月在时,这些官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林水月才走了大半年,就恨不得让他们刑部直接散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大人为晋朝使臣,为晋朝的颜面和利益在外奔波,刑部是大人的后盾,总不能大人在前面拼搏冲锋,自己人却在后面捅了大人的后盾吧?”
“理是这个理,但你我皆知,岑让并非是寻常官员,他身后还有太子。”有人较为谨慎,看向林水月,轻声劝解道:“他们都年轻气盛,又瞧不上岑让的做派,火气重了一些。”
“但大人如今的位置上,盯着您的眼睛太多,万莫要冲动行事。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株洲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皇上病了一回。”
“太子衣不解带地在御前伺候了几个月,悉心照料,才让皇上龙体得以康健。”
“皇上此番虽说病愈了,但太医院的院判说,皇上身子不如此前所想的强健,这次亏空较大,需得好生将养着。”
皇帝年纪说来也不大,此前在太子与庆王之中犹豫,全然是因为他身子骨健朗,经得起折腾,经过此番之后。
太子能否人道,总归膝下已有子嗣。
庆王是真的断了条腿。
自来带有残疾者,是绝对丧失了继承大统的机会的。
比起太子的隐疾,庆王这腿是废在了明处。
朝上的官员对于魏朗的死,难道全然没有异议吗?
自然不是。
可真将太子扳倒了,这偌大的晋朝,未来将由谁来继承大统?
难道是刚刚出生,尚在襁褓里的小皇子吗?
距离小皇子长成还至少需要二十年,依照太医所言,皇帝的身子应当是撑不了那么久远的时间了。
“近来圣上对太子爷也多有抬举,偶尔在御书房处理公务,也将太子爷叫到了御前。”那官员看向林水月,认真地道:“大人心下也该明白,到底不能像是从前那般对待太子了。”
这话沉重。
但刑部内外里的官员都是一心向着林水月的,这边的人多半也是林水月掌管刑部后提点上来的。
关起门来说话,自不会将这些内容外传。
旁边的官员反应过来,亦是道:“是下官唐突了,这些事情,原不该让大人烦心的。”
可他们不说,林水月也会知道。
同朝为官这么久,林水月什么性格,他们还能够不清楚?
刑部的大堂内很是安静,自进来后没怎么说过话的林水月,忽而伸出手敲了下桌面。
她面容平静,并未因为刚才那一番话受到什么影响,而是沉声道:“师出无名。”
她眼眸冷淡,无任何的情绪,在这寒冬里透着股冰寒。
“那便让这些事情,都变得师出有名。”
那边。
临近年节,加之燕国为藩国之事,朝中休朝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