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堂吧。衙司您赶紧去吧,别叫王爷久等了。”守卫提醒。
方连胜哪敢耽搁,急急忙忙赶去后堂,见到了正在院里喝茶的秦砚。
“卑职参见王爷,因公务在身,未能远迎,还望侯爷见谅。”方连胜把酒坛放在地上给秦砚行礼。
秦砚起身虚扶:“方衙司请起,是本王没打招呼不请自来。”
方连胜起身,又赶紧弯腰把酒坛提起,秦砚请他到院中石桌旁坐下,酒坛便被放到桌上。
秦砚扫了一眼那酒坛,觉得酒坛的风格很眼熟,随口问了句:
“这酒是……”
方连胜回:“城中有间酒坊的酒,名曰四季,是一个朋友先前送来的。”
秦砚没惊讶这酒的名字,却有点惊讶方连胜说的那么朋友,因为他刚才路过巡城衙门的巷子时,看到一个身形与平乐极为相似的背影。
当时他特意多看了两眼,直到那人转过身,是个黑面汉子,他才没在意,现在听了方连胜的话,秦砚忽然被点醒了。
会手提四季酒来送礼,身形与平乐相似的人,除了平乐本乐之外不做他想。
而平乐为何会拎酒来谢方连胜,秦砚已然知晓原因。
“不知王爷特意前来,有何吩咐?”方连胜问。
秦砚收敛心神,想起正事没说,回道:
“哦,是这样的。本王前几年不在京中,如今回来,陛下叫本王接管禁军,本王思来想去后想到了你,不知你可愿调离巡城,到本王麾下?”
“禁军处等级森严,你初入未必能做统领,但四品带刀左领应该不成问题。等过几年资历够了再做晋升,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砚将来意说出,方连胜已然听得目瞪口呆。
他是开元三年的武状元,那年才十八岁,以为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被放到巡城衙门,说起来叫巡城御史,巡城衙司,可实际做的就是跟市井街道相关的事情,熬了这么些年,也只是个五品衙司。
康平王承诺他的可是四品带刀左领啊,再说了,只要能入得了禁军,哪怕没有这官职他也愿意。
“王爷,您说真的?”
秦砚道:“不是真的话,本王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幸福来得太突然,方连胜有点不敢相信。
扑通跪地,给秦砚磕了几个头,说道:
“王爷的提携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秦砚让他起来,说:“若非本王之前染疾,凭你的能力,多年前就该入禁军磨砺的。”
方连胜感激不已:
“王爷您染疾后仍不忘关照卑职,亲自授我暗器法门,使我有一技之长傍身,此恩未报,又受新恩,卑职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砚亲自将他扶起身,让他重新落座,目光又不禁落到石桌的酒坛上,问道:
“这送你酒的朋友,不知是何身份?”
方连胜还处于激动中,秦砚突然转换了话题,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半天,直到秦砚指了指那两坛四季酒后,方连胜才恍然大悟:
“哦,王爷说的是贺老弟啊。”
秦砚迷惑不解:“贺……老弟?”
想起那张故意涂黑的脸,秦砚明白过来。又问了些关于这位‘贺老弟’的事情。
方连胜虽然不知道康平王为何对贺老弟的事情那么感兴趣,但他依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问完这些后,方连胜送秦砚出门,将两坛四季酒诚心诚意送到秦砚手中:
“王爷,卑职不善饮酒,这两坛酒还是王爷带回去喝吧。”
虽说将朋友赠与之物转赠有点不厚道,但方连胜见康平王对这酒相当感兴趣,他也只好忍痛割爱。
“本王初回京城,常听人提起这酒,确实还未尝过,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
秦砚这边倒是没推辞,让韩幸之接过手,两人在方连胜的目送下,翻身上马。
送走命中贵人,方连胜一路吹着口哨回了后堂,开始准备写调任申请书了。
**
四月二十八是舞阳伯夫人的生辰,邱家早早就送来请帖。
虽说宣宁候府不常与舞阳伯府来往,但舅母生辰还是要出席的,邱氏收到请帖后便叫人备下厚礼,舞阳伯夫人生辰当日,一家子前去祝寿。
舞阳伯府离内城有些距离,却也好找,沿着环西城的护城河一直向前,看见一座花团锦簇的宅邸,就是舞阳伯府所在了。
据闻舞阳伯夫人喜欢花朵,嫁来舞阳伯府之后,叫人将府邸周围的屋舍尽皆买入,种下花田,一年四季不论什么季节都有对应花朵绽放,豪奢程度在西城算独一份。
她出身将军府,是已故太皇太后的亲侄女,老将军战死沙场后,她和弟弟被太皇太后接入宫中抚养,及笄那年,先帝念及老将军为国战死之功,破格册封她为平安郡主,适龄婚配时先帝下旨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任她挑选,她偏偏跌破众人眼镜,挑中了舞阳伯世子邱佑霖。
当年的舞阳伯府受一桩案子牵连,家道艰难,子孙没有出头之日,谁知一道赐婚圣旨从天而降,这对舞阳伯府来说简直是久旱逢霖。
老伯爷欢欢喜喜张罗儿子和郡主的婚事,谁承想,离成亲还有一个月的时候,舞阳伯世子逃婚了,趁夜从马厩偷了匹马就跑,但他没出过远门,才跑到城门口就给抓了回去。
最后是老伯爷亲自押着他拜堂,才成就了这门亲事。
要说当时深受皇室眷顾的平安郡主怎么就铁了心要嫁给这样一个没有建树,没有特长的没落世子,还要从舞阳伯世子的容貌说起,年轻时那叫一个风流,俊美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放眼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被迫娶亲的舞阳伯世子婚后任性,新婚一个月不到就从外头领了两个外室回家挑衅,吵着嚷着要抬妾,被老伯爷好一顿毒打也不改心意,最后还是平安郡主求情才罢休。
平安郡主知道丈夫心中有怨,为了平息丈夫怨恨,便允了他的抬妾要求,舞阳伯世子没想到郡主这么大度,真让他抬妾的时候竟有些不好意思,暗地里把人送了回去,与郡主夫妻和睦了两年。
后来舞阳伯去世,世子袭爵,家中又偶发其他事情,舞阳伯世子一夜间像疯了般,连跟郡主商量都没商量,就一个接一个的从外面把妾室抬回家,儿女生了一大堆。
世人都说平安郡主挑错了丈夫,可神奇的是,舞阳伯做得再怎么过分,平安郡主都跟没看见似的,正房夫人旗帜永不倒!
以上就是贺平乐听闻的舞阳伯事迹的全部。
怎么说呢,她对这位舅爷的印象其实还可以。
大概因为她都是听邱氏说的,她对舞阳伯这个哥哥处处维护,反而每每提起舞阳伯夫人,不是冷哼就是翻白眼。
听邱氏形容的这位舅爷,性子就跟贺平乐没见过的祖父老侯爷差不多,除了在女色方面略有不同之外,其他方面活脱就是贺平乐想象中的祖父模样。
当然了,她的祖父老侯爷之所以洁身自好,更多的原因是邱氏敢豁出一切,她拼着得了个妒妇的名声,保住自己一夫一妻的婚姻状态。
第57章 (改错)·
宣宁候府马车抵达舞阳伯府门前,有专门的童子前来牵马,贺啸天从马背下来,先去后面把邱氏扶下,再到前面与妻女汇合。
贺平乐觉得亲爹亲妈身上一定装了磁铁,只要离得近些就会贴在一起,斜睨了一眼他俩五指相扣的手,贺平乐干脆瞥了他们和邱氏走。
邱氏也看不惯那两人的腻歪,此时此刻与贺平乐共情,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两人长相之前是五分相似,嫌弃的表情一来,竟像了个六七分,叫人看一眼便知两人有血缘关系。
在门外迎接的是舞阳伯的长孙邱平、次孙邱云和舞阳伯夫人的亲弟弟王翰。
邱平是嫡长孙,邱云是庶孙,就容貌与气度而言,庶孙邱云更为出色,他是舞阳伯最宠爱的孙子,自小在舞阳伯身边长大,虽是庶出,但待遇比嫡出分毫不差。
邱平生得粗眉细目,鼻宽嘴大,与一旁迎客的舅公王翰颇为相像。
所以说,血脉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宣宁候驾到。”
舞阳伯府门外知客一声高唱,王翰带着两个外甥孙子迎下台阶,客气作礼:
“哎哟,侯爷驾到,有失远迎。”
贺啸天扶起行礼的王翰,又抬手让两位表外甥起身:“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王翰又来到邱氏面前行礼:“姐姐也来啦,快,平儿,云儿,给老夫人磕个头。”
邱平和邱云欲屈身向前,邱氏赶忙阻止:
“免了免了。”
王翰乐呵呵的捻着胡须,看向邱氏身旁的贺平乐,夸张惊呼:
“哎呀,平乐都这么大了,是大姑娘了。”
说完他慈爱的伸手,似乎想拍一拍贺平乐的肩膀,就像一般长辈对晚辈的关照,贺平乐觉得很正常,便没有避让,谁知邱氏忽的出手,把王翰的胳膊压下,说:
“客气了。”
王翰的手扑了个空,也不生气,和蔼可亲的说:
“侯爷才说都是一家人,什么客气不客气的。将来平乐成亲,我这个做舅爷的必给她封个大大的红包不可。来来来,快请进快请进。”
邱平邱云亲自为他们引路。
入府后分左右男宾女宾处,这里又有个好玩的,竟然是庶子邱云带男宾处的客人,弟子邱平带女并处的客人。
邱平把人送到后院的垂花门,叮嘱两名迎客婆子好生接待,自己则与贺平乐等告辞,小跑着回门外继续迎客。
见邱平走了,贺平乐忍了一路的问题终于能问出来:
“你好像不喜欢那位王舅爷?”
合伙做了两年多生意,邱氏与贺平乐的关系拉进了不少,像这种偏向于隐私的问题也能随便聊聊了。
邱氏回头看了看,确认形势安全才压低了声音嫌弃的撇嘴回道:
“长得跟癞|蛤|蟆似的,看着就讨厌。”
贺平乐:……
合着您是对人家颜值有意见啊,没看出来,这老太太还是个颜控。
贺平乐想了想,忽然问邱氏:“您现在这么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
毕竟在亲爹亲妈的爱情副本里,这老太太可是标准恶婆婆人设,要不是她横插一杠,亲爹亲妈也不会错过十多年,这人设突然变了,贺平乐觉得自己这张脸功不可没。
邱氏愣了好半晌,这才把她往叶秀芝身边一推: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什么孩子,去你娘那边!”
叶秀芝扶住贺平乐,母女俩连连发笑,叶秀芝又把闺女往邱氏那边推了推:
“我也不要她了,母亲您看着办吧。”
贺平乐在邱氏开口拒绝之前,果断抱住了邱氏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