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懒得理他,倒是刚收了银子的纨绔笑嘻嘻道:“你不会以为殿下真看上你了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究竟配不配。咱们殿下呀,不过是闲来无事,将你当只耗子戏耍一番罢了,偏偏你还当真,果然是蠢得可怜。”
沈暮深拳头攥紧,咬着牙看向顾朝朝:“他说的是真的?”
“你说呢?”顾朝朝放下酒杯,嘲讽地勾起唇角。
沈暮深呼吸逐渐不稳:“我不信,你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是这样的人,朝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
话没说完,周围便窜出两个暗卫,拿着剑直指他的脖子,逼着他停下脚步。
“你觉得自从那次险些被你杀了之后,我当真没有半点防备?”顾朝朝扬眉。
沈暮深眼睛愈发红了:“是因为还生我气,所以才故意这般说吗?”
“沈暮深,别自作多情了,”顾朝朝冷笑一声,“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前头做那么多,不过是为了看你如今的失意样儿罢了,你真该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蠢样子。”
“朝朝……”
“对了,”顾朝朝打断他,“即便今日你没有进来,我明日也是要同你摊牌的。”
说罢,她眼底闪过一丝恶意:“你还不知道吧,我今日出门之前,已经派了人去别院,这会儿应该已经砍下了沈柔的脑袋。”
沈暮深怔了怔:“你什么意思?”
“还装傻吗?”顾朝朝勾唇,“你也不想想,若非我刻意安排,你又如何能在别院与沈柔相见。”
“若非与沈柔相见,你又怎会对我放下成见,对我情根深种。”
“这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你想保持清高,我偏要将你拉进烂泥里,看你为我欲生欲死,为我辗转难安。沈暮深,这些日子你每日看我进出楚风馆,想来也不好受吧,只可惜不好受也得受着。”
“爱我吗?难受吗?你自找的,当年若非你先看不起我,我又如何会与你作对这么多年,如今这一场较量,终究是我赢了。”
她的话语如惊雷落耳,炸得沈暮深脑子一片废墟。
许久,他艰难开口:“不可能……”
顾朝朝轻嗤一声,眼底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我不妨告诉你,沈家被诬陷,并非是遭人诬陷,而是皇上不满你沈家功高震主,才会设下此计。”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足以颠覆沈暮深自幼所学的君臣忠义信,然而此刻的他却本能地不肯相信,只是勉强扯出一点笑意:“阿柔将你视作亲姐姐,想来你对她是极好的,怎么可能舍得……”
话没说完,几个黑衣人突然闯入,击退两个持刀护卫拉住了沈暮深的胳膊,厢房顿时乱作一团。
“少爷,顾朝朝欲对你动手,快随我等离开!”黑衣人急切道。
顾朝朝当即拍桌而起:“来人,杀了他们!”
说话间便有十几个护卫破门而入,黑衣人见沈暮深不肯离开,顿时急了:“少爷!我们刚将小姐救出来,你快随我们走吧!”
听到沈柔的消息,沈暮深这才有了反应:“你说什么?”
“顾朝朝派人去杀小姐,幸好我等自从少爷吩咐后便一直守在别院,这才将小姐救下,少爷快走吧,她摆明是因为要杀你,才不再留小姐活口!”
下属们的一番话,佐证了顾朝朝方才所言的真实性,沈暮深这一瞬间再不能为顾朝朝找半点理由。
满腔爱意化为怨恨,滔天的愤怒几乎将理智淹没,他眼睛瞬间红得要滴血,直直看向顾朝朝时,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烦躁。
“顾,朝,朝……”他一字一句地唤出她的名字,每一个停顿都仿佛淬了毒,“总有一日,我要将今日所受屈辱,千倍万倍地偿还。”
第69章 (再相见)
“总有一日,我要将今日所受屈辱,千倍万倍地偿还。”
顾朝朝呼吸急促地惊醒,睁开眼睛后只看到一片漆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噩梦了。
……这已经是她在沈暮深离开后,不知第多少次梦见他了。梦里的他眼睛猩红,每一个说出口的字恨不得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将她一片一片凌迟,那言语中的恨意直到她醒来许久,仍感觉心有余悸。
顾朝朝再无睡意,睁着眼睛一直躺到天亮,这才一脸疲惫地坐起来。
丫鬟进门时看到她已经醒了,不由得愣了愣,随即殷勤地笑了起来:“奴婢还是第一次见殿下醒这么早,方才进门时还想着要如何叫醒您呢。”
“叫我做什么?”顾朝朝随口问了句。
丫鬟将热水放在桌上:“殿下忘了?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呀!”
顾朝朝一愣,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三个月前,她逼走沈暮深后,皇帝便为她定下了婚事,她听到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时,便想也不想的答应了,因为按照原文来看,沈暮深彻底黑化后两个月就夺走了皇位,她在成婚之前任务就能成功。
谁知一直到今日,沈暮深依然不见踪影。
……不会是出现什么纰漏了吧?顾朝朝一想到这种可能,简直忧心忡忡。
“殿下,奴婢服侍您更衣吧。”丫鬟提醒。
顾朝朝回神,低低地应了一声。
丫鬟得了回应,便对着外头喊了一声,当即有十余个丫鬟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寝房里瞬间就热闹起来。
顾朝朝任由她们摆布,好不容易将复杂繁琐的嫁衣穿好,又被她们拉到了梳妆台前,开始盘发上妆。她昨夜没睡好,一坐下就开始犯困,丫鬟们见她闭上了眼睛,对视一眼后就放轻了动作。
顾朝朝小小地睡了一会儿,直到外头传来鞭炮声才惊醒:“已经晌午了?”
“回殿下的话,还早呢,”丫鬟笑道,“这是开门炮,放完之后管家便去李府迎驸马了。”
顾朝朝闻言,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现在是已经有封号的公主,即便婚嫁,也不用像寻常女子一样坐轿过门,而是在自己的府中行礼,日后也是继续住在长公主府。
丫鬟见顾朝朝没有问题了,便又看向其余人,“咱们也快点,驸马估计半个时辰后就该到了。”
“是。”众人应声。
顾朝朝嘴角抽了抽:“还没好呢?”这都涂多少层了。
“还差一些,今日是殿下的大好日子,奴婢们定要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将殿下打扮成世上最美的女子。”丫鬟信誓旦旦。
顾朝朝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无奈:“已经可以了,再涂抹下去就成狐狸精了。”她的长相明明不算浓颜,被她们涂涂抹抹后竟然生出了几分妖艳,加上这身火红的嫁衣,怎么看怎么透着一丝不正经的意味。
丫鬟本想说还不够,可一对上她的视线便改变了主意。
嗯,殿下确实已经够美了。
桌上沙漏一点一点流逝,上层的全部流到下层后,有人随意将其上下颠倒一下,于是又开始了新的流逝。
随着又一阵鞭炮声,长公主府里突然爆发一阵热闹。丫鬟赶紧为顾朝朝盖上盖头,搀扶着她往外走。
快走到热闹的前院时,顾朝朝突然想起什么,直接往回走,丫鬟赶紧拉住她:“殿下,您要去哪?”
“东西忘拿了,我去拿一下。”顾朝朝蹙眉。
丫鬟着急:“驸马已经到正厅了,皇上跟宾客都等着呢,您还是先去拜堂吧,要拿什么您跟奴婢说一声,奴婢回去拿就是了。”
“不行,我要自己去拿。”顾朝朝坚持。
丫鬟还想再劝,然而她已经甩开了她的手,掀开盖头便急匆匆往回走了,丫鬟无奈,只好赶紧跟上为她拖着裙摆。
顾朝朝的嫁衣又沉又长,主寝和正厅之间又隔得不算近,等到她跑回寝房时,鼻尖上也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顾不上休息,直接小跑到床边,一通翻找后找出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
丫鬟看到她急急忙忙跑回来,竟然只是为了拿荷包,一时间有些讶然。
顾朝朝捏了捏里面的东西,确定还在后猛地松一口气,再回头时,看到丫鬟惊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东西可不能丢。”
“殿下……您是不是还惦记着沈少爷?”丫鬟小心地问。她不知道沈暮深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但却清楚记得这是他给殿下绣的荷包。
顾朝朝闻言,脑海中浮现一双猩红的眼睛。
她扯了一下唇角,随意说了句:“是啊,我很惦记他。”他一天不造反,她就有种刀悬在脑袋上的不安感。
丫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小声提醒一句:“殿下,咱们快些去正厅吧,别让驸马等急了。”
“……嗯。”
顾朝朝将荷包放进怀中,又一次朝正厅走去。
她一来一回耽误了不少时间,险些错过了吉时,一到正厅就被喜婆接过去拜堂了。
礼乐声再次奏响,随着喜婆的‘一拜天地’唱贺声,她在蒲团上缓缓跪下,对着正厅的大门拜了一拜。
接着是二拜高堂,顾朝朝打了个哈欠,无视周围的起哄声,转过身又磕了一个。
然后是夫妻对拜,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对着驸马的方向站定。她今日戴了太多头饰,压得她只能低着头,所以一站稳,便看到了驸马靴子上用红线绣的花纹。
真土。顾朝朝没忍住乐了一声,还没等跪下,一道利刃穿透空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不知是谁先尖叫一声,耳边的热闹倏然被放大十倍。
“护驾!快护驾!”
“保护长公主!”
怒喝和尖叫声此起彼伏,顾朝朝心跳倏然快了起来。她当即揭开盖头,一抬头便看到厅内乱作一团,诸多权贵哭天抢地四处乱窜,全然没有半点体面。
“殿下,逆贼杀进来了,我们快走吧!”丫鬟跌跌撞撞冲过来,扶着她便要往外走。
顾朝朝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可算是等到了。”
“殿下您说什么?”丫鬟没有听清,问完又觉得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赶紧补充一句,“您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罢,便扶着顾朝朝要从小门离开。
顾朝朝刚想说不用,自己已经等这天很久了,就看到一个人的脑袋被逆贼砍掉了。
她:“……”算了先跑吧,这个死法看起来太疼了。
她和丫鬟一拍即合,当即从小门离开,仗着自己对长公主府的熟悉,七拐八拐很快逃离了逆贼的追捕。
不同于丫鬟的轻便,顾朝朝身上的嫁衣和头饰加起来有十几斤,跑起来只觉得又累又沉,快跑到假山时,她已经追不上丫鬟了。
丫鬟跑着跑着觉察到不对,一回头发现顾朝朝离自己一丈远,于是又着急地折回去找她:“殿下快走啊!”
“……不行,我跑不动了,你走吧。”顾朝朝呼吸起伏剧烈,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那怎么行,奴婢一定要保护您!”丫鬟着急道。
顾朝朝摆摆手:“不用,你只管走就是,我自有我的去处。”
说完,她想了一下,又从脑袋上薅了几支珠钗,“这些你拿去,应该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
“殿下!”丫鬟顿时红了眼眶。
顾朝朝一脸无奈:“赶紧走吧,我去假山里躲会儿。”
“殿下……”
“快走快走,”顾朝朝说着话直接钻进了假山,“你在这里只会叫人更快发现我。”
“那、那殿下等着,奴婢一定会找人来救您的!”丫鬟哽咽着说完,便扭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