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无限悲伤,六老爷不在了,自己只是一个妾,无儿无女,娘家人已不知被卖去了哪里,她将来该如何生活?她的奴契在老太太手里,只希望老太太死前能够看在自己尽心服侍她一场的份上放自己自由,哪怕嫁给一个老鳏夫,也有容身之地……
蒋姨娘出了黄府,考虑了一下,没有马上回荷花后街,而是雇驴车去了江氏娘家。昨天老太太搜江氏屋里,差点把地皮儿刮掉一层,还真收出了十二两银子。
自己虽然一直服侍老太太,却没像章氏那样跟着老太太一起欺负江氏一家,有时暗中还会帮帮忙。特别是家败了以后,都是她和江氏一起做家务,两人的接触更多。有时候知道老太太要找茬,她还会提前告诉江氏……
她现在才知道人还是应该多做好事好,不去欺负人家,再帮一帮,说不定哪天就会求上门。自己必须留一手,要跟江氏把关系搞得更好,章氏恨自己,又小气刻薄,能帮自己的,或许只有江氏。
蒋姨娘听江氏说过娘家住在哪里,正好在黄家和韩家的中间,拐个弯去了那里用不了多少时间。
韩莞给封和写了一封信让人冒雨送回庄子,把封景的信和礼物也带了回去。让封和父子赶紧组织人加班加点,多制紫虎膏和酒精。
雨下了两天两夜,二十五上午终于放晴。韩宗亮的伤势也好些了,韩莞决定明天回乡。
两只虎还想晚上去聚满楼吃顿饭,韩莞同意了。又让人去李府给大老太太送了口信,说谢明承派人回来买药,问她想不想给在西关城流放或在军队充军的韩家男人送信。若有,今天晚上在香满楼见面。她是想把韩宗瑞的信交给老太太。
未时,韩莞带着两只虎、韩苒、韩芝、黄娟、翠翠、豹子一起去,春叔赶车。这么多人,韩莞可舍不得辛苦驴叔,赶的是家里的骡车。
春嬷嬷在家陪韩宗亮,不去。柳氏母女要等黄贺下学一起去,
几人未时就出发,先绕道去锦丝阁绣坊。前几天下雨春嬷嬷和春大叔也没闲着,买了许多东西,包括聘礼,摆设用具等。
韩莞知道春嬷嬷一直想给儿子买架价廉物美的炕屏,可总嫌贵,下不去手。她就想着今天去买架炕屏送春山。在原主和两只虎心里,春山就是亲哥哥和亲舅舅,春家人才是他们的家人。
骡车来到锦丝阁门前,韩莞几人下了车。怕把人吓着,豹子和趴在笼子里的翠翠没下车,黄娟在车上陪它们。
锦丝阁是京城中高档绣坊。韩莞没上二楼、三楼,楼上的东西太贵,她目前还用不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崩人
韩莞给自己和韩苒、韩芝、柳氏母女买了几样小西,给黄娟买了几朵娟花成亲时用。买了一架最便宜的水楠木架绣五子登科炕屏,花了三十五两银子。
不是韩莞舍不得买更好一点的炕屏,而是韩莞用的炕屏也是几十两银子买的。若是跟主子用的一样贵,春嬷嬷铁定不敢要,要了也不会允许春山用。
炕屏花钱让店家直接送去黄家。
韩莞几人刚走到门前,就遇到几个女眷进来。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上次极其藐视韩莞的孙二夫人及其儿媳妇。
她们也看到韩莞了,孙二夫人眼白瞄了韩莞一眼。生怕怕儿媳妇又跟韩莞打招呼,还皱眉教训道,“说话要看对方是谁,对于那些不知羞的人,上竿子找你你都不要理她。”
那个小媳妇吓得连连点头,看都没敢看韩莞一眼。
话不多,侮辱性极强。这死婆子太可气了。
这里不是聚满楼,韩莞可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她面无表情,几个孩子也不知道那位夫人说的是谁。
他们上了骡车,韩莞跟黄娟耳语了几句。
黄娟捂着嘴笑了几声,让翠翠进了笼子,又拎着笼子下了驴骡。她把笼子放在驴车旁边,四处望着,好似看风景一般。
二虎问道,“娘亲,娟姨要把翠翠带去哪里?”
韩莞沉脸道,“崩人。”
两只虎和韩苒兴奋得不得了,挤到车窗前掀开帘子看好戏。
稍后,看到那几个妇人出来了,韩莞轻咳了一声。
黄娟蹲下把笼子摆正,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把笼子的一侧打开,轻声喊道,“四星,放!”
孙二夫人一只脚踩着小凳子,一只脚已经踩上马车,突然刮来一阵强风。
孙二夫人等几人尖叫着,被崩趴在地上。马匹也被嘣了个趔趄,嘶鸣着就要往前跑,被车夫死死拉住马僵绳。
孙二夫人摔得最惨,是头朝下栽下去的。她被人扶起来,前额和鼻子摔出了血,胳膊和腿似乎也摔伤了。她眼睛闭着,不知真晕还是假晕,被人扶进车里……
街道上的行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那群人为何尖叫着突然摔在地上。
一个人说道,“那些人是撞到鬼了么,一家子倒在地上说刮大风把他们刮倒的,哪里有风?”
另一个人说,“我刚刚正好往那里瞧,好像是有风,把他们的衣裳都吹得飘起来了,旁边的树也弯了。奇了怪了,别处也没有风啊,难不成他们遇到鬼了,吹的是鬼风?”
韩莞心里暗喜,翠翠真不错,给它指示四星,风猛无臭气,它完全按照以前的训练实施做战。
当然,“无臭”不是一点都不臭,它只要放屁,总会有臭味,这个臭是最轻的,对于它来说相当于无。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黄娟已经把笼子上的小门关上,拎着笼子上了驴车。
翠翠的这个屁,离得远的人只能闻到淡淡的一点臭味,有些人甚至感觉不出来。但黄娟离它屁屁太近,被熏得难受。上车后拿着香囊在鼻子底下使劲吸,逗得几个孩子大乐。
春大叔忍住笑,赶着骡车走了。
来到聚满楼已是华灯初上,楼外的几串红灯笼把聚满楼外照得透亮。
酒楼里飘荡着悠扬的洞箫声,人们说话声很小。几天来,来此处吃饭的客人已经习惯了这个格调。想斗酒玩乐的人,也不会来这里。
大堂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在吃饭,半数以上的桌上摆着“已预定”的牌子。
黄琛过来笑道,“大包间和小包间只各剩一间。”
韩莞笑道,“包间就留给其他客人吧,我们在大堂吃饭。”
他们去了隐密性比较好的靠里的位置,虽然桌子不大,但他们多为孩子,黄琛不来,还是挤得下。
韩苒嘱咐着豹子和翠翠,“你蹲在桌边不要乱动,你就在笼子里不要出来……”
稍后,柳氏娘仨来了。
众人挤着坐下,点了几个菜,还是没有点用二荆条和西红柿做的菜。点了一个一品鲜锅,回到三羊村又要好久吃不上海鲜。
现在聚满楼的二荆条和西红柿供不应求,主要是内务府通过双宜山庄买了一些供应皇宫,戚管事和春山不敢不卖,地里的西红柿都快摘完了,二荆条还有一些。还好有赵畅在前面挡着,分配给皇上、太后、皇后、淑妃多一些,其他妃子和皇子只尝了尝鲜。若想多吃,就只得来聚满楼吃或是买。
韩莞非常佩服赵畅,能给酒楼留下这么多货实属不易,不知道他是如何协调下来的。
虽然这两样菜蔬很少,又贵得出奇,但酒楼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许多人喜欢这里的氛围,吃别的菜也愿意来这里。特别是一品鲜锅和一品香锅,得很多人喜欢。许多酒楼也照着做了这样的铜炭锅。
吃饭之时,大老太太心腹婆子包嬷嬷来到韩莞身旁,屈膝说道,“姑奶奶也来了,我家老太太在橘亭,她老人家请你过去一聚。”
听说大老太太在这里,几个孩子都想跟过去。韩莞没同意,这几个孩子都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和亲重外孙,怕她太激动露馅。
韩莞去了橘亭,只有大老太太和两个下人在里面,韩云没来。
有些事大老太太还是蛮聪明的。其实她并不傻,只是没把人心想得那么恶,才被老鲁氏母子害得那样惨。
大老太太脸色灰败,神情憔悴,瘦了不少,一看就生病了。
韩莞心疼道,“大祖母生病了?”
大老太太把韩莞拉在身边坐下,说道,“嗯,想着那些死了的后生难过,夜里睡不踏实,胸口闷……”说着,眼里又涌上泪来。
她心疼儿子、孙子、孙女受过的苦,恨偷换、虐待她儿孙的人,却只能这样说。
一旁的包嬷嬷说道,“姑太太请了御医给老太太看病,说是郁结于心,肝郁气滞,这几天一直在吃药,没有回韩家。”
韩莞搂着她的胳膊,意有所指地劝道,“大祖母,为了还活着的儿孙,您要珍重身体,朝前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能容忍
大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泪,说道,“若不是想着我还活着的儿孙,我真想去死。”又对几个下人说道,“你们退下吧,我跟莞丫头说说贴己话。”
下人退下,大老太太把韩莞的手拉得更紧了,说道,“那天晚上我们一回去就把你大表舅请去李府,次日就派了几波人去调查。你三表哥亲自带人去了凤城,还带着你大表舅和姑丈给参将和知府的书信……”
一口一个“你表舅”“你表哥”,完全把包府和李府的人当成了韩莞的正经亲戚。不说李府,从小包氏这边算,包府也是韩莞的亲戚。只不过包府一直不搭理小包氏一家,小包氏的后人也不敢去攀附那门贵亲。
说完这些事,韩莞就把韩宗瑞的信和梳子交给老太太。
老太太拿着信和梳子看了许久,才打开信看了。
看了信,想起前尘往事,大老太太又流出泪来,“我上辈子欠了泊厚的,他这辈子来找我讨债。他从小性子就冷清,无论我怎样做,都跟我不热络。特别是在他毁容以后,更是喜怒无常。一直不愿意见我,见到我就指责我这个当娘的无能,让唯一的嫡子被害,连加害者都找不到,还让庶子承了爵。那时,我眼睛都快哭瞎了,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对不起他,只能在菩萨面前赎罪……现在想来,我不欠他的。至于宗瑞,那是个好孩子,这些年在那个大宅子里,唯有他带给我了些许快乐。之前怎样对宗瑞,以后还怎样对他吧。我会给他写信,再带点银子过去……”
没有了母子、祖孙关系,就要看平时相处。相处的好,那份感情还在。相处一般,那份感情也就淡了。几十年来,韩泊厚让大老太太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知道他不是亲生儿子后,大老太太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不再欠他的了,也不需要再为他纠心了。
但韩宗瑞从小就很孝顺,时时去大老太太跟前承欢膝下,祖孙感情非常好,老太太还是顾念那份情,愿意把他当亲孙子一样看。
没有把鲁氏和小包氏几人做的恶算在那父子身上,老太太的确良善敦厚。
两人商议完,韩莞又开解了老太太一番,并说有了消息赶紧派人去星月山庄通知她。
老太太听说韩苒、韩芝、两只虎都在大堂吃饭,极想看看还未见过面的两只虎。就商量好,两刻钟后韩莞他们吃完饭回家,老太太就在楼梯口看看他们。
出酒楼的时候,韩莞故意走得很慢。来到楼梯旁,还停下交待了黄强几句。
老太太站在二楼上,看到楼下三个孙女两个重外孙,强忍住老泪没流出来。老天还是长了眼的,泊深被小包氏整得那样惨,却生了几个好儿女。特别是那对重外孙,长得一模一样,都是那么健壮漂亮,举止有度,一看将来就有出息……
看到他们走出大门后,大老太太才回了包间。
安和宫内,何淑妃满脸喜色。
今天又从太极殿出传,皇上狠狠教训了太子,还把一盅茶水泼到太子身上。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总归是好事。
再听说儿子明天把两个孙女送去庄子就回京,更是喜不自禁。万事不上心的儿子,终于知道要上进了。
前两日连降秋雨,气温骤降。若是以前,两个小姐妹肯定会生病,可这次却熬过去了,没有一点不好。不说何淑妃,就是皇上和太后都欢喜,觉得双宜山庄的确是养身之所,也就没怪罪身份高贵的小郡主长住乡下。
今天赵畅专门领着闺女进宫辞行,又要把孩子送去庄子,他们都非常爽快地同意了。
特别是何淑妃,觉得之前是简雅把儿子缠得紧,之后是那一对姐妹把儿子缠得紧。等她们都不在跟前了,丽仪再小意温存些,他们小两口的感情更进一步,也能快些给自己生个大胖孙子……
何淑妃看了一眼着急出宫的儿子,也没有生气,说道,“再陪母妃坐坐,离宫门落锁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赵畅听了,只得又坐下。
何淑妃又老生常谈道,“你是个大人了,万事要长心。那个人已经讨了你父皇的厌,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皇后无子,你的身份就是几位皇子中最高的……”
“母妃,说这些为时尚早。”
赵畅制止了何淑妃的话。
这些话他从懂事起就开始听,先还听得进去,可后来听多了就越听越厌烦。
何淑妃不仅没生气,还高兴了几分。原来儿子不让她说这些话,都是说“我没有那个想法”,而今天是“为时尚早”。
这说明,自己对他的教诲起作用了,儿子也有想法了。凡事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
何淑妃又道,“听说那些稀罕菜蔬是谢明承媳妇的庄子种出来的?那个妇人的名声不好,皇儿离她远着些,一切事宜让下人去办。也莫让姐儿跟她和她的儿子多来往,不要跟着他们学坏了。唉,若不是因为土豆高产,你父皇又对土豆感兴趣,母妃可不愿意你跟她的庄子有一点点牵扯。”
赵畅怔了一下,他身后的郑英吓得身子躬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