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再没有上门接人,她试着议亲故意气孙家时,才发现其他人为了娶她过门挺有诚意,随便拎出一家人,都比孙家好得多。这人就怕比较,孙家这么久不来服软请她,她已安心备嫁,重新和隔壁村的一个鳏夫定了亲。
定亲的消息传出,安静的破院里孙母叉腰就找到了那个男人家里。
“高大倩是我儿媳,强夺人家妻子会入罪,你要是敢娶,我就敢去衙门告你。”
那男人五大三粗,如果是打架,根本就不怕谁,高氏看中的也是他的体格,这样的人,孙家应该不敢闹得太过。
可万万没想到孙母不按常理,直接要去衙门告状。还是那句话,普通人都不敢去衙门,男人登时就打了退堂鼓,回头就找媒人讨回了聘礼。
高大倩得知此事,气得浑身颤抖。有孙母搅和,她别想嫁给别人家。
本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心情,她也不要谁请,自己就回了孙家。
“哟,还知道这里是你家啊,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呢。”孙母满脸得意。
高氏冷笑一声:“你去陈家闹一场,不就是想让我嫁不出去么,现在我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她说着话,自己就吃了厨房。
听着厨房里噼里啪啦,孙母愈发得意:“我可没有求你回来,是你自己回的。从今往后,你给我乖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明槐的药还没熬,你既然回来了,刚好……”
厨房中忽然传出“砰”一声,孙母吓了一跳,奔进去就看到药罐碎了一地,里面的药材夹杂在碎片中,撒得遍地都是。
家中如今粮食见底,这些药都是借银子买的,孙母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责备道:“煎个药都能把药罐摔了,怎么不蠢死你算了?败家婆娘,也就我家明槐,换一个人,早把你撵出去了。”
“你也可以撵我啊。”高氏毫无摔了药罐的愧疚,有恃无恐:“你赶一下,看我走不走?”
孙母哪里看不出来儿媳这是生了怨气,根本就不是真心回家?
当即伸手一指大门,怒喝:“你给我滚。”
“我偏不滚。”高氏端起一只陶罐,里面是腌好的酸菜,她高高捧起,在孙母瞪大的眼中,狠狠砸在地上。
孙母气得手都在抖:“高大倩,你在做甚?”
“做饭啊!手没拿稳而已。”高氏振振有词。
孙母怒吼:“这日子你是不想过了吗?”
“早不想过了,可你不让我走啊!”高氏说着话,将一叠碗抱起,狠狠扔到了院子外。
孙母:“……”太嚣张了!
早在婆媳二人吵架的时候,造房子这边的匠人就听到了。只不过他们拿着东家的工钱,不好凑过去看热闹。
眼瞅着碗都丢到了路上,众人手中动作没停,眼睛却频频看向那边。
柳纭娘想造出一个合心意的房子,本身又没有其他事,基本上一整天都守在这里。眼看众人好奇,笑着道:“这么大的动静,别打起来才好。咱们过去看看,也好拉拉架。”
众人确实想过去看,听到东家发话,纷纷奔了过去。
孙母又骂了几句,一抬头,发现院墙外黑压压一群人。站在最前头的,正是姜芦花!
“你们做什么?”
柳纭娘一脸关切:“怕你们闹出人命。”
孙母:“……”确定不是来看笑话的?
“要你多管闲事。”
柳纭娘颔首:“我不管,就看看。”
孙母无言以对。
边上的高氏也是豁出去了,孙家这两个月来越来越落魄,听说孙母都开始悄悄摸摸去别人家的菜园子里顺东西……正因为如此,她才打定主意改嫁。
这么破烂的孙家,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留下的。
“你们大家伙评评理,我只是不小心打碎了药罐和碗,婆婆就这么凶。早知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做了。”高氏装模作样地擦眼泪,哭道:“家里破成这样,我一点都没嫌弃,他们却还看不上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众人:“……”没嫌弃么?
十几个人天天一起干活,消息传得飞快,他们可都听说了高氏定亲后被孙家搅黄了的事。
孙母到底还是要脸,这么多人面前,她不好再吵闹,干脆躲进了屋中。高氏还不消停,一直在院子里哭诉。
众人倒是很想听,从那边拿着工钱,不好留太久。纷纷散去。
从那天起,婆媳俩天天都在吵,高氏从来不肯干活,也不伺候孙明槐,但一到饭点她必出现。
孙明槐想哄住她,可高氏在看到他腿短了一截,十有八九是个跛子后,心已经野了,压根不愿意和他好好过。每天到处乱跑,只回来吃饭睡觉。
柳纭娘的新房即将落成,五间屋的大院子,柱子都是好料子。村里人都挺羡慕。
不过,这年头不好,也没人提造房子的事。赵氏倒是有点想法,被姜大舅摁回去了。
汪海那边还没消息,柳纭娘打算在村子里住上一段,将院墙和菜地都弄好再说。想要住下,就得寻柴火,于是,她每天都会抽半个时辰上山捡柴火,偶尔还会摘些野菜回来吃个新鲜。
这一日她送完午饭之后又上了山,回来时扛着一捆柴火,手中抓着一把绿油油的野菜,在无人处飞快掠下山,即将到山脚时,她放缓了脚步。心里正想着回去炒野菜呢,忽然听到路旁的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还以为有野物,下意识侧头一瞧。
下一瞬,她急忙避开了眼。
无他,实在辣眼睛。
一眼望去,先看到了一堆青色衣衫,然后就是两具白花花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特么的,就捡个柴而已,招谁惹谁了?
柳纭娘假装没看见,山路弯弯绕绕,走了好久其实也没多远。到山脚下时,她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高氏。
从高氏些微凌乱的头发和她眉眼间的春色不难看出,刚才那两人中有她一位。
这叫什么?
绿人者,人恒绿之?
柳纭娘默默吐槽着,心下畅快不已。身后的高氏似乎挺着急,跑得飞快,没多久就撵了上来。
“大娘,砍柴呢。”
要多坦然有多坦然,丝毫不见偷人的心虚。
柳纭娘扭头看了她好几眼。高氏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大娘,你都看见了?”
柳纭娘:“……”她是看见了呢,还是看见了呢?
活久见!
这样坦然的神情出现在花楼女子身上还差不多,高氏一个村里长大的妇人,怎么好意思的?
“看见了也没事,”高氏越过她往前走:“他孙明槐对不起我。我要是不这么做,总感觉吃亏了。”
说完,还轻笑了两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村尾,匠人看了一眼,心里再疑惑也只能忍住,李氏靠了过来:“她去山上做甚?”
也不怪众人疑惑,开春之后,村里人都忙着整地春耕,也就是柳纭娘这里工钱开得高,匠人才咬牙继续干,打算赶完了工再回去赶春耕。这种时候去林子里都是有目地的,高氏空着手回来,怎么看都挺奇怪。
柳纭娘还没说话,隔壁的孙母已经开骂。
“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吃饭的时候你又冒出来。有本事,你一辈子都别回来啊!”
紧接着就是高氏的声音,“我倒是想不回来,可你非逼着我回来。怨得了谁?”
婆媳俩这段日子跟唱大戏似的,帮柳纭娘修房子的众人都不觉得无聊了。听到那边又吵,下意识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就怕自己听不见。
孙母怨恨儿媳不好好过日子。
高氏心头也有怨气,听到婆婆破口大骂,她还不觉得解气,打了一盆水,洗脸时所以拉开了领口的衣衫,露出大片冰肌雪肤……和上面的片片红痕。
孙母无意之间抬头,瞬间面色大变,大声质问:“这是什么?”
她嗓门没收,话问出口后,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你被虫咬了?”
高氏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娇笑道:“是啊,像男人那么大的一条虫。”
孙母:“……”
她恨得咬牙切齿:“贱妇!”
高氏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忍不了,你休了我啊!”
孙明槐的腿养了一个多月,已经勉强能下地,此时站在屋檐下,沉声问:“那男人是谁?”
“我找好了下家。”高氏毫不避讳:“你要是不怕外人骂你是乌龟王八,就尽管把我留下。我今年才二十一,搞不好还能为他生个孩子……哈哈哈哈……到时候就姓孙……取名孙子……哈哈哈哈……”
“你疯了!”孙母怨恨地瞪着她:“你给我滚。”
高氏摇了摇头:“除非写张孙明槐不忍拖累我下半生放我回家的和离书,否则,我都不走。”
母子俩面色铁青。
最近孙父跑到镇上找活干,没有工钱,只包吃。白日都不在家,孙母气得手指颤抖,眼看高氏越来越得意,她忍不住冲上前:“我撕了你的嘴。”
高氏也不是受气包,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孙母真的很气,将这段日子的憋屈都化成了力道狠狠打在儿媳身上。揪着高氏的头发不撒手。
疼痛之下,高氏用了大力将人推开。
孙母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撞在了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登时就流出了血来。
高氏有些吓着了。
孙明槐见状,急忙拄着拐棍蹦跳着上前:“娘,你怎么样?”
地上的孙母看他一眼,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高氏面色煞白,今日在林子里纠缠的那个男人确实是她找好的下家,两人已经约定好,她这边摆脱孙家就成亲。今日她回来,听到孙母的咒骂,突然就不想忍耐,一个冲动之下,掀开了衣领故意让孙母看到她身上的痕迹。
打架也是为了发泄。
但是,她从未想过要把人如何。
早在两人越吵越凶时,匠人们就已经围过来看热闹了。也将婆媳二人扭打后孙母摔倒在地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高氏下意识想逃,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墙外的一群人。这么多人亲眼所见,她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冲动的脑子渐渐清明,她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
孙明槐喊了几次,见母亲毫无反应,转而看向院墙外的众人:“叔,麻烦您去帮我们请个大夫。”
被他喊到的男人有些无措:“我这还干着活呢……你得给我诊金。”
人命关天,比干活要紧多了。哪怕拼着今日不要工钱,也得帮忙找个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