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摆了摆手:“看到她就烦,我不想自找罪受。”
赵氏:“……”
“我要是你,就天天去烦她。也一定要她出点血,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她一脸义愤填膺。
可惜,柳纭娘并没有感同身受,到了后来,甚至还送了客。
无奈,赵氏只得出门。这儿回镇上有十多里路,去县城也是十多里,她站在路上沉思良久,有县城过来的马车问她是否要搭车,她本来都准备上了,想了想,又一口回绝。
她又等了一会儿,搭上了去县城的马车。
柳纭娘站在门口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孙家那么多的儿媳,为何赵氏一定要找周六娘的不自在?
若只是平时几句口舌恩怨,如今周六娘都离开了,家里的活那么忙,最多就是和人提起时多骂上几句,何必追到县城来?
镇上的人有一些一辈子也没有来过县城,对着陌生的地方,天然就心生畏惧。对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更害怕了。事实上,这才是正常人。
周家之前以为严家母子也是这样的,所以才有恃无恐。
结果,赵氏对周六娘的怨气,甚至超过了她对县城的恐惧……这里面一定有事!
于是,柳纭娘嘱咐严实看好孩子,去后院拉了马车,也跟着去了县城。
从彩云丢了那件事后,柳纭娘认为,哪怕手头再紧,也得准备马车。
她远远坠在后头,赵氏不知道严家有马车,只以为是顺路,毕竟不知高山镇,那条路上有十来个镇子,都得到县城采买,她丝毫没有怀疑。
赵氏下了马车后,在路旁找人打听了一下,直接租了马车去内城。
柳纭娘一路跟着,看到她去了周家的偏门处。和门口那个婆子纠缠许久,又不甘心地离开。
她思量了一下自己过去询问导致真相的可能,还是去找了先前那个精明的妇人。多亏了妇人打听的事,才救回了彩云。
她出手大方,妇人很乐意跑这一趟。
半个时辰后,柳纭娘就得知了赵氏纠缠偏门处婆子的真相。
“她说想要见六姑娘,可最近六姑娘正在禁足,她还想给好处,可那婆子不敢收。纠缠了许久,才离开的。”
柳纭娘若有所思:“还有别的吗?”
妇人想了想:“她还说六姑娘一定会见她,让婆子只管通禀。”
其实,人都有自知之明,只是有的人脸皮厚而已。
但赵氏从镇上追到这里,脸皮是挺厚。但也有足够的胆子,或者说,得有足够的底气。
她凭什么认为已经是千金小姐的亲戚会见自己?
再说了,妇人打听过了,她只是六姑娘夫家的表婶,压根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哪来的这番底气?
妇人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柳纭娘付了酬劳,妇人顿时眉开眼笑:“夫人,往后还有这中好事,再来找我啊!”
*
柳纭娘当日没有回家,就住在了城里。
翌日,她看到赵氏又去了偏门处,纠缠无果后,就守在了大门外,还真让她找着了机会,见到了如今伺候周六娘的婆子,托她带了口信。
大概是她说的事太大,周六娘扮做丫鬟,从偏门处偷跑出来见她。
两人不敢走远,就约在了上一次柳纭娘和周六娘见面的茶楼。柳纭娘就在隔壁,打发了伙计,她拿了杯子,贴在了墙壁上。
这屋子并不隔音,加上她耳朵较灵,勉强听得清楚。
“表婶,你有话直说。”
相比起周六娘的严肃和不耐,赵氏语气就和缓得多,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别着急嘛。六娘,你离开镇上都好几个月了,咱们这还是第一回见,还是先叙叙旧。”
周六娘不耐烦:“表婶,千金小姐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做。我是偷跑出来的,如果让家人发现,一定会受罚。”
“受罚?”赵氏笑吟吟:“你刚从乡下回来,好多规矩不懂。周夫人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要好好学着。”
周六娘:“……”这话实在不中听。
她语气不好:“你若是继续胡搅蛮缠,那我可走了。”
说着,起身就走。
赵氏闲闲道:“说起来,我还是未出嫁的时候来过一次县城。那时候也直走到外城,从来没有看到过像周家那么富贵的宅子,来之前,我挺害怕的,在路上的时候都不敢来了。但我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轻易放过你。”
“六娘,你让我男人做了那么多事,如今你日子好过了,是不是也该拉拔我们一二?”
柳纭娘心下了然,赵氏这是支使不动她,打算亲自上了。
当然了,她乐见其成就是。
隔壁的周六娘瞬间变了脸色:“表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让表叔做什么了?”
“你非要我说出来才死心?”赵氏满脸嘲讽:“你婆婆不让你做事,让你养得肤白貌美,那是因为她心疼你,可不是为了把你养得白嫩之后,勾引别的男人的!”
“你胡说。”周六娘激动不已。
“我这是实话实说。”赵氏语气不疾不徐:“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们俩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
本来准备出门的周六娘顿时觉得脚下如有千斤重一般,再也挪不动。
“他不会让你这么对我。”
赵氏“哈”了一声,得意道:“这里是县城,他不在这儿。再说,他也不知道我来了这儿。你放心,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做的事。”
周六娘:“……”她放什么心?
她巴不得那孙四富知道这女人的狠毒。
“表婶,我没有银子。”
“那我管不着。”赵氏掰着手指:“我到县城这一路花费不菲,昨儿还歇了一晚。你要是今儿给银子呢,我即刻就走,还能省一夜的房钱。你若是不肯给,那我就只能继续住了。我手头就几个铜板,付不起房费,伙计肯定要质问。到时我就说是你的亲戚。”
“能在这城里做生意的,应该也敢去周家要债!我一个乡下人,胆子可小了,在周夫人面前,可不敢说假话。到时候,怕是她没有问到的事,我大概也要说出来。”
周六娘恨得咬牙切齿:“你别逼我。”
“是你在逼我。”赵氏也怒了:“你和我男人暗地里勾搭,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若是不要脸,我可以帮你一把。”
这算是周六娘的软肋,彩云的事,让城内部少人议论纷纷。如果再让赵氏胡说八道一通,她的名声只会更臭。如果周家弃了她……随便找个人家把她打发了,兴许还不如原先的严家。
到得那时,她就真的完了!
周六娘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她眼中的怨毒,抬手取下手上的镯子放在桌上:“我没有银子,只有这个。”
赵氏伸手拿起,顿时眉开眼笑,又忽地沉下了脸:“不够!”
第152章 第八个婆婆 九
这一句如同惊天大雷,震得周六娘愣了下。
当听明白面前女子的话后,她满脸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赵氏面上带着浅笑,再次道:“不够。”
周六娘沉下了脸,一巴掌拍在桌上:“别得寸进尺。”眼见面前妇人脸色不变,明显不怕自己,她强调道:“我这镯子买时花了八两,你拿去变卖,至少也还要值四五两,足够你来回一趟。”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赵氏并不惧怕她的怒气,将镯子塞到了腰上,重新朝她伸出了手。
周六娘气得牙齿打颤,头上的步摇微微摇晃,深呼吸一口气,哑声道:“你别逼我。”
满脸悲愤,眼神狠绝,俨然已被逼到了极限。
和她的怒气相比,赵氏脸色好看得多,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说道:“六娘,钱财乃身外物。我只是问你拿些银子而已,又不是要你性命,也不是抢你男人,你何必这么……愤怒?”
她伸手摸着包头的布巾,笑呵呵道:“想当初,你抢了我的男人,我都没跟你急。”
“我没有!”周六娘一字一句道:“那是他一厢情愿。”
赵氏嗤笑,眉眼间满是嘲讽:“镇上那么多的女子,比你貌美的也有,为何他不去找别人,偏偏每次都帮你的忙?甚至连毒这中玩意儿都费心找来双手奉上,如果不是你开口讨要,他怎么知道你需要这中恶毒的东西?若不是你们两人有私情亲密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你又怎么会告诉他这么隐秘的东西?周六娘,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最后一句,她大喝出声。
这话又如一道惊雷般劈在周六娘头上,将她之前找的借口通通劈散,遮羞布被人毫不客气的撕开,露出最不堪最龌龊的内里。
周六娘惨白了脸,颤声道:“我不许你污蔑我的名声。”
“用得着污蔑?”赵氏伸手一指关上的窗:“你去外头听一听,如今的你在外是个什么名声?”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近。
周六娘往后退了退,脊背靠上墙,冰冷传来,将她冰得清醒过来:“我本来的名声好坏,不关你的事。但若你敢毁我名声,就算是我不计较,我父亲也不会放过你。”说到这里,她有些得意:“哪怕我真的做了你口中的那些事,周家女的名声也不容玷污!不想死,就赶紧回镇上去!”
她板起脸来,很能唬人。
赵氏并不害怕,甚至还笑了出来:“明明是双赢的事,我毁你名声做甚?”她伸出手来:“拿银子。”
事情绕回原点,周六娘闭了闭眼,摘掉了耳朵上的珍珠耳环:“拿去。”
赵氏笑得更欢:“不够!”
周六娘狠瞪着她。
赵氏不甘示弱,两人对峙,都不肯退让。
最后,是赵氏欢喜地捧着银子撂下话:“城里繁华,我想留在这多住几日,见见世面。六娘,你再帮我备些银子。”
人走了,周六娘在屋中静坐许久。忽然,伸手拂落了一套茶杯。
柳纭娘听完了隔壁的动静,没有追赵氏而去,忽地一笑,起身出门。
周六娘这一次是独身一人偷跑出来,由于要和人谈私密事,她的房间外面并没有留人,柳纭娘一伸手就推开了。
门被推开,周六娘下意识抬头,当看清面前的人后,气得通红的面色白了白。
“大娘,你怎会在此?”
那日几人在公堂上不欢而散,周六娘还因此挨了打,又被禁了足,按理来说,她看到柳纭娘,不会这么客气。之所以好言好语,不过是想试探而已。
柳纭娘心情不错:“城内繁华,我闲来无事,特意过来喝茶。方才在隔壁听到你的声音,特意过来一见,没想到真的是你。”